抱着双膝,雨欣坐在床上不漏雨的一小方位置,看着窗外倾盘的雨,肆虐的风。她的生命从来不能这样酣畅淋漓。
祝雨欣开始为自己的倔强和一意孤行而后悔,她觉得选择萍乡煤校是她人生中第一个极不明智的选择。她当时是不是应该顶住压力,选择复读。
来到这个工地上是她的第二个错误选择,在这里她根本学不到什么知识,也根本用不上她的什么专业知识。不管她的拒绝是不是有用她都不能就这样任由公司把她独自一人安排到这个工地上。
对于一个在父母浇灌下成长的女孩子而言,这实在是太艰难了。若是父母看到自己的掌上明珠在这样的工棚里吃住,该有多心疼啊。雨欣没有流眼泪,嗯,任何外在环境的恶劣都不足以压垮坚强的70后。
她没有依靠没有靠山,她只有她自己。
现实的骨感让雨欣懂得这样傻干下去,未来必定渺茫。工厂遗弃了她,她得为自己的今后打算。她必须不断地给自己充电,以期今后能换份工作。现在本科生越来越多,像她这样的中专毕业生,文凭是她今后寻找新工作的一大命门。
台风一停,雨欣果断决定学计算机,在她考虑好未来做什么之前她必须要先熟悉办公软件,为以后再找工作作准备。这工地结束了,她一定不能再去工地工作了。
这天雨欣完成了每天的工地考察之后,就去东莞市的全国计算机软件专业技术资格和水平考试考前班上课去了。恰好这天厂里的行政经理来东莞视察工地的进展情况,发现雨欣不在工地。中午雨欣回到工地的时候正好是饭点上,雨欣发现行政经理也在。
“小祝,你不在工地你跑去哪里了,这个工地就是你的工作岗位,你怎么能离岗呢”
雨欣抬起头欲言又止。
“干一行爱一行,干一行精一行。不能玩忽职守。下次我还会来,你要注意。”行政经理说道。雨欣既没有被抓现行的不好意思,也没有悔之莫及一定痛改前非的决心,更没有表达出自己在这里无人问津的伤心和愤怒。对于行政经理的官腔,她没有任何反应。她面无表情地盛了饭,菜只有辣椒炒茄子、葫芦炒肉外加一个西红柿蛋汤。行政经理碰了一个软钉子,看看他们的伙食就走了。
挨了一顿批。祝雨欣也顾不得了。三个月后的1998年3月,雨欣拿到了计算机国家人事部和信息产业部计算机软件初级程序员等级证书。于是雨欣一鼓作气报考程序员级,她一定要拿到高级程序员级和系统分析员呢。现在没有能阻止雨欣奋斗的步伐。
7月份的广东气候湿热,是荔枝成熟的季节,乙方的建筑老板带大家去他家的树上摘荔枝。雨欣心里高兴,因为程序员级等级证书她刚刚拿到手。看到老板家粉色的荔枝压弯了枝桠,祝雨欣不禁馋涎欲滴。一骑红尘妃子笑,雨欣比杨玉环待遇更高,却是有这样的口福坐在树底下吃荔枝。
大姐说:“雨欣你不能吃多了,荔枝带热。”
雨欣笑笑,吃得正欢。厚厚的荔枝肉咬在嘴里鲜嫩香甜。她不相信荔枝的热性,大快朵颐,吃了很多。“大姐你不知道我们望湖买荔枝,价钱高达十几块钱一斤呢,而且不新鲜,是下树两三天以后的果实。我们只吃过新鲜桔子和桃子,像这么好吃的荔枝我还是第一次吃呢。”
老板说:“你让她吃,难得她高兴。”
这话听着让雨欣眼圈一红,险些落下泪来。
大姐的话第二天果然应验。雨欣的右脸下腮处长了一个像小钉子似的小疖子,似乎从肉里深处长出来的,不像小时候长的疖子,起初她没有太在乎,农村里长大的女孩也很糙,并不娇气。
“雨欣我说让你不要吃多了荔枝,脸上长了包包了。”煮饭的大姐说。
“没事,它总会穿头的,穿了头就会好。”雨欣道。
可是小疖子并没有像预料中的那样自动消失,反而愈演愈烈,越长越大,越来越红,似个小红球。雨欣有点担心了,于是就去了工地附近的镇医院。镇里的那个医生说:“你脸上长的是粉瘤,不碍事。”雨欣松了一口气。“我把疖子里面的浓和血取出来就可以了。”医生于是就用手术刀在雨欣的疖子处画了个小口取出了浓和血。
其实脸上不宜动刀,一个初出学堂们的女孩也没有这点医学常识。从此祝雨欣净白的脸上有了一个小小的疤痕。
这个小小的疤痕逐渐就在雨欣的心里生根发芽,长势蓬勃,不可抑制。
这天施工总监跟雨欣说:“丫头,完成工程的日子越来越近了,你的苦日子快到头了。你们厂子里今天会有人过来。”
雨欣话不多,只是听着,但心里多少会有些憧憬。
不多时,那辆去年送雨欣来工地的车又开来了,车上下来了三个人。
“吴总,今天过来了。”总监跟其中的一个人说道。
“丫头,你认识吗,这是深圳厂方那边派来的吴总。”
雨欣摘下黄色安全帽,有些局促,雨欣还是没有完全脱去学生的拘谨。
“你是深圳厂方派来视察工地的那个刚学校毕业的学生吧”那个吴总问。
雨欣点点头。
“很辛苦吧,苦日子熬到头了。这是刘助理,这是电工小王。”吴总转身给雨欣介绍另外两个人,看施工总监走远,吴总继续对雨欣说,“我们是来督促施工单位收尾工作的进展,并为搬厂积极作准备的。”
“小刘和小王你们去找间像样点的办公室,配4套桌椅,剩下来的一个月时间里咱们就要在那间办公室办公了。”吴总说,“祝雨欣同学,因为工程还没完全竣工,你还得协助我负责处理厂区的工程事务。我对工程方面的事情不是很熟悉,所以以后我去厂区的任何角落巡视需要你的配合。”
雨欣说好。
“你的话太少了,得多说说话。”吴总玩味地看了雨欣一眼,忽然开了一句玩笑。
雨欣脸红了,拘谨就开始慢慢散开。
“记得把绘图等资料都带上,胶卷要拿到照相馆把照片洗出来。”
一间简陋的办公室在四楼很快就搭建起来了。因为这样彼此熟悉了,沟通就变得很随意。
白天他们的工作都是在厂区的每个地方看施工单位完成的质量与进展,时不时地催促现场的施工。
第二天,雨欣像平日工作一样早起,吃过早饭。以往雨欣都是在自己的那间简易工棚工作。但是今天收拾停当,雨欣就戴上安全帽带上了相机和材料就到了办公室。
吴总进办公室的时候,看了看雨欣说:“你把相机带上,咱们去工地看看。”
并排走下楼,吴源说:“黄色很衬你的皮肤,这么白。”
雨欣不由又脸红了。
建楼房时的框架还没有拆除,楼梯还没有扶手,吴总看到前面的雨欣走在楼梯的外侧,他伸出手上的尺子拍拍她的右胳膊,“嘿嘿,注意点安全,想要我来个英雄救美吗”雨欣就乖乖地往里走了走。地上高低不平,雨欣没接触过这样的男人,被他说得一愣一愣的,而且那种来自陌生男人的气息飘忽在雨欣鼻息,紧张中雨欣的前额就碰到了前面的框架,“瞧,碰着了吧。”吴总看着雨欣笑着说。雨欣揉了揉额头,心却扑通扑通地跳着。
“把这个楼梯拍一下,你有没有发现这一楼的楼梯每一级不均匀。”雨欣不做声,拿起相机拍了两张照片。
“你平时都这么不说话的吗不过也是,你一个人跟谁说话啊。以后我跟你说话,我是个话茬子不怕你不开口说话。”吴总扶了扶雨欣的安全帽。“这么粗制滥造的丑帽子,你也能戴得这么漂亮。”
雨欣心不由一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