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漾漾一度思维停滞。她像是经历了一次长长的旅行。她还稚嫩的心脏承受这份沉重的感情依然为时尚早,她还没做好准备。可是在不合时宜的时机里,她无法定位自己当时的心境,反正慌乱之中,这封信被她撕开了,句句命中她的命脉,给她最深切的震撼。
逼仄的寝室里漾漾右手拿着那封信坐在自己的上铺,下巴顶着膝盖望着窗外,忘了所在。
往事历历在目,一切都在将明未明之间。
黎章那天在台历上写的“爱神啊,今晚请赐我表白的勇气吧。”花漾漾一直担心自己会成为灯泡,原来自己就是那个被表白的人;
黎章送那张明信片:薄暮戴上它的灰面幕,把温顺的爱悄悄地撒在河上;原来从那个时候开始,不,或许是从更早的某个时刻开始,他就一路不问结局地把温顺的爱洒向她;
黎章的那首《栀子花的翅膀》,你让我猜什么,我想她是一颗火热的心,你让我猜什么,我想她的名字叫做“勿忘我”……;
黎章从县城买那本笔记本是不是压根不是他跑遍县城淘来的,而是他早就买好了然后一直收藏在身边,然后刚好现在又有那么一个理所当然的机会送给漾漾?那本笔记本的封面上的那段话,漾漾还记忆犹新:是你在我心里,是你在我梦里……
黎章的那句追问的英文﹕Iloveyou,verymuch,veryverymuch.andyou
还有最后一次聊天他播放刘德华的那首《我爱你》和毛宁的《涛声依旧》;
1994年暑假黎章喝醉了酒,傍晚离开的时候背影决绝而悲伤;
这么多这么多,可是花漾漾就是看不见!
原来漾漾曾经这样被爱过,这样深这样深。在黎章心中辗转纠结。可是自己说过什么?说妈妈让我一定要考上大学,说最不屑学生时期谈恋爱,她还说付远树真过分,哪像个老师,心猿意马,伤害了金珊珊伤害了自己也伤害了那个无辜的女孩,乱七八糟……
一切串联起来,漾漾如中雷击。如果不是黎章结婚了,她也许不会这么早想明白这一切,一切都跟自己有关。如果不是看了《穆斯林的葬礼》楚雁潮的那份独白,漾漾也许没那么早就想明白,自己原来一直被黎章的爱包围着。只是现在的黎章已经另属他人,跟漾漾没有任何关系,今生今世也不会再有什么关系了。一次错过便是终生错过。
张爱玲说一转身,就是一辈子。
花漾漾她似乎比同龄的女孩迟钝那么一些,傻气那么一些。如果她不是负有妈妈交给自己的那个使命,她也许已经拥有了一份平凡的幸福。
可是漾漾在乎的不只是这点幸福,黎章应该懂的。
也许黎章就是太懂了,所以才放手的吧。
要想的事太多了,漾漾都有些消化不良。
在这样一个周末的黄昏花漾漾想得如痴如醉。
周濂说不要试图叫醒一个装睡的人,漾漾她不是装睡,她是必须得睡!
可是现在她被唤醒了,在最不适宜的时机被唤醒了。唤醒了的结果是什么呢唤醒了的代价是什么呢
没人知道无可预料。
第二天,她没有上周日的晚自习,她开始泪泗滂沱,一个人跑到空无一人的操场上,偎着那个足球球门的门框上嚎啕大哭。是的,她已经失去了一样最珍贵的东西。可是这个东西依然是那么模糊看不清,叫她茫然失措。
当然其实她也从不曾拥有过吧。
不曾拥有的东西就不叫失去。
花漾漾发出一声冷笑。
她给黎章写了一封信,事实上也不是什么信,也就那么寥寥几句。没有称呼没有落款:
为什么你一个人自说自话?为什么你替我做决定?为什么你没有说开始?为什么你结束的时候也不跟我招呼一声?凭什么,我就这样悄无声息地被遗弃了?
而且她还自作聪明厚颜无耻地给秋珂写了一封信,信上说,黎章喜欢的人是我,你不要让他为难,你放手吧。没多久,秋珂回了漾漾的信:近水楼台先得月,黎章如果爱你,你怎么会没有机会?我已经问了黎章,他说我是他唯一的选择。
漾漾被伤得体无完肤,这是她自己自取其辱。自卑再一次深植她的灵魂深处。但漾漾依然为黎章用了“唯一的选择”,而不是“唯一的爱”,而心里稍感苦涩的甜蜜,绝望的慰藉。
每个女人都觉得自己是独一无二的,都以为自己的爱情是纯真高尚的。是男人编造了谎言,还是女人自己织就了南柯一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