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皇听闻裴子墨这句话,心下一愣,他堂堂一国之君,竟是要受他国世子的要挟,可他不得不承认,即便他纵横战场多年,即便他一向在人前沉冷,可是遇上裴子墨,为了南楚,他也是不得不低头。“朕有何好顾虑的,既然南宫老族长都对这贼人置之不顾,朕也无须看在南宫老族长的面子上再对其从轻发落。”
裴子墨闻言淡淡颔首,“楚皇陛下明事理便是极好。”
什么叫明事理?莫不是堂堂一国之君从政多年还不明事理?这不是对楚皇的明晃晃的鄙视吗。
奈何他裴子墨虽无官位,却手握重权,虽然与他南楚并没有什么太大关系。可是裴子墨那在云辰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经济能力和手中那支战无不胜的墨家军,他即便再铁骨铮铮,即便身为一国之君又如何,还不如得对裴子墨有所顾忌。
楚皇微微沉了沉心,“那便将南宫……”楚皇顿了顿,想起南宫飞雪已被逐出南宫世家,神色微微一凛,随后又道,“将这飞雪罪婢给朕押下去,处以剐刑!”
楚皇吩咐完,便有几名侍卫上前来,将南宫飞雪的胳膊一左一右地架着,将她往御花园外拖去。
苏念微微一愣,可不能这么便宜了南宫飞雪!于是,苏念再次朝裴子墨眨了眨眼,裴子墨无奈,只得再次淡淡开口,“且慢。”
楚皇不由得讶异,都已经要将南宫飞雪处以如此残忍的剐刑了,裴子墨却还是喊停,难不成是还不满意?“裴世子还有何事。”
“不,本世子能有何事,倒是我东曜的洛华公主……”裴子墨故作玄虚地停了口。
楚皇心里虽有些忐忑,但还是耐着性子,问道,“裴世子大可放心说,朕也不是那糊涂之人,若是裴世子言之有理,朕说不定会依照裴世子的说法纠正。”
纠正对南宫飞雪的……毁容……
裴子墨闻言则是淡淡一笑,“楚皇陛下想多了。将楚皇救于剑下的人是苏念,而被你南楚人诬陷的也是苏念,楚皇陛下真正应该问的人是洛华公主,而非我裴子墨。”
楚皇闻言不禁皱起眉头,竟然是让他去问一个女眷?这堂堂一国之君,竟是要去问一个女子关于罪人责罚之事……裴子墨今日是随意来破坏南楚规矩的吧。“不可不可,女子不得议政,虽说此乃处罚,可是,也算得上是政事,怎能过问女子。”
裴子墨闻言好看的远山眉微微一皱,随后又道,“楚皇陛下若是信我裴子墨,大可不必将洛华公主当女子,因为,洛华公主惊才艳艳,已绝非一般女子可比,而楚皇将南宫飞雪……那罪人处以剐刑,虽残忍,但是本世子相信,若是让洛华公主来决定,那贼人的下场,绝对不会比剐刑仁慈。”
“……”
裴子墨都已经说到这种地步上了,楚皇还有什么理由拒绝,难不成当真说他不信裴子墨?这已不是什么信与不信之事了,而是究竟谁能有能力跺跺脚便动摇江山的力量。
不得不承认,裴子墨的确是……一代帝王的风采。
楚皇倒吸一口气,说后悔举办此次宫宴撮合自己的女儿与裴世子亦或者离琴已来不及,都是让人尴尬的一个局面。“好。”
转眸看向苏念,只见那张小脸在这午后近暮的阵阵清风之中,在那阳光残辉挥洒中,冰清玉洁的侧脸泛着莹白的细腻感,一双灵动的眸此时正静静地,毫不避讳南宫飞雪那一脸恐怖笑。
楚皇忽而有些明白了,想想当年那个惊绝天下的苏碧桐,她的女儿又能差到哪里。“洛华公主。”
“洛华在。”苏念微微朝着楚皇,淡淡的眸光中带着笑意。裴子墨这兴许是第一次插手这种事情,不过,倒是没什么差错。
楚皇还是盯着苏念的脸,看了几眼后,道,“朕方才说是将这罪婢处以剐刑,不知洛华公主又是意下如何。”
又……裴子墨与苏念心中皆是冷笑,偏偏加个“又”字,好似生怕他人不知裴子墨这是在苏念说话一般。
苏念倒是懒得计较这些,好歹楚皇也是南楚的皇帝,能对待她二人也是够给裴子墨面子了。“回楚皇陛下,洛华觉得,若是就是单单对于飞雪罪婢实施剐刑,虽残忍,却是不够狠心,不足为惧……”
楚皇这下倒是愣了愣,鹰眸中闪过一抹讶异,“嗯?那洛华公主是何意?”
苏念淡淡勾起唇角,毫不吝啬自己的目光,扫视着满目苍痍的南宫飞雪,“听说南楚素来与北漠不和,北漠蛮民屡屡触犯南楚边境,并掳掠妇女押入军营为奴为娼,南楚百姓可能会怨怠北漠蛮人蛮横无理,可问题关键所在,还不是南楚与北漠之矛盾关联吗。”
楚皇眉头一皱,南楚与北漠的关系僵硬自十几年前都已不好,具体原因,他也不是很清楚。只是不知为何,那北漠蛮人都喜欢将南楚女子掳走,送去军营里……“洛华公主此番是何意。”
他还真有点摸不透这个洛华公主的心思,又好似摸懂了点,又好似不太对劲,云里雾里的,与见她的第一眼空灵幽漫的女子不太相同。
苏念却只是颤颤一笑,“若是将南楚昔日第一世家大小姐以官家女名义送到北漠军营,又会如何。”
“不可!”楚皇立马拒绝了苏念这个提议,若是这般,岂不是他南楚低头,岂不是他南楚被北漠淫威所折服,“南楚绝不可能先低头。”
“楚皇误会,谁让南楚低头了?”苏念勾唇一笑,“楚皇大可以官家废女之名将南宫飞雪送往北漠军营,且圣书一封,言明无论如何,南楚与北漠矛盾便如此女,如若北漠觉得与北漠并无多大矛盾,那些到南楚边境烧杀掳掠的北漠蛮人都是纯属蛮人自身素质低下,那便将此女封妃封姬皆可。”
苏念顿了顿,走到南宫飞雪身旁,居高临下的看着她,那清丽嗓音一字一句掷地有声,生怕南宫飞雪听不清楚一般,“若是北漠自认为与南楚矛盾会越来越大,那便将所有怨念发泄在此女身上,不必顾虑,若是不能够宣泄,那便刀戈相向,南楚大军与墨家军百万雄师昂首待战!”
苏念此言一出,语惊四座。
南宫飞雪竟是成了南楚与北漠化解矛盾的纠结点?
南楚大军与墨家军百万雄师昂首待战?!
意思是,若是非得一次性将所有矛盾给解决了,墨家军也会参与进来,助他们南楚一臂之力?
裴子墨微微讶异,他并不在意苏念将墨家军牵扯进去,一个北漠,不必动用墨家军百万雄师,随手便可覆灭。也不在意此话传出去,东曜老皇帝会找他旁敲侧击又或者指责什么,只是讶异,苏念竟是这般厌恶南宫飞雪。
为何不早将这女人解决,还兜这么多圈子。
苏念淡淡看着裴子墨,见他黑曜石般的眸子平淡无波,心下微微舒一口气,的确,这番作为,无论怎么样,都是南楚低了头。
她只是稍稍转了些弯子,将这低头变得有股下战书的意思。又担心那凌厉的楚皇怯弱,便搭上墨家军。
她知道,楚皇看着锐利而强势,可能年轻之时的楚皇当真是这副模样,可是如今不同了,已是人近半百,人老了难免会多疑,难免会多顾虑,苏念就是利用这一点,刺激他,再用墨家军蛊惑他……
片刻的沉寂之后,空旷的御花园寂静无声,所有人都在屏息凝神等待楚皇的答复。
半响,终是闻得楚皇一句淡声响起,“嗯。”
苏念心下一喜,面上却是不露分毫,微微蹲下身子,无视南宫飞雪脸上那些血液混杂着胭脂的恶心脏物,盈盈水目透着怜惜,“多可怜,如此年纪,该是如花一般,你怎么就想不通,任着性子去刺杀楚皇陛下,即便被赶出南宫世家,即便离琴被赐婚,你也不该如此堕落。”
南宫飞雪闻言愤愤不堪地抬眸看着苏念,无奈无法发声,心中怨念横生,双手止不住地往前伸去,想要抓住苏念的裙角。
苏念看着南宫飞雪无论如何努力,也抓不到她裙角丝毫,淡淡一笑,密语传音冷冷道:“嗯?你想做什么?抓不到触不到是吗。”
看着南宫飞雪手微微一滞,苏念又继而密语传音道:“不是自己的东西,就不要肖想。不是自己的,得到过就该满足。”
“你想说什么,想杀我还是不会放过我。”苏念眸中的冷光一闪而过,“嗯?你以为我会好心好意将你留在南宫世家?你以为你还是那个高高在上的南宫大小姐?即便你还是高高在上的南宫大小姐,你心仪的离琴也永远不会多看你一眼。”
苏念第一次说话这么刻薄,对,她讨厌南宫飞雪,没由来的讨厌。不惜利用南宫族长对自己的疼爱将她暂且留在南宫世家府邸几日,不惜利用楚皇的年老心理和离琴的名义,不惜利用墨家军,她都要毁了南宫飞雪。
她向来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就连苏婉那般她都只当是跳梁小丑,可是她本就讨厌南宫飞雪,又加上南宫飞雪愚蠢的所作所为,她不疵睱必报,怎对得起南宫飞雪那般傲气凛然。
剐刑残忍,那又如何?身体上的折磨远远比不上精神上的折磨,精神上的折磨远远比不过身体与精神上的双重折磨。她知道北漠军营里的士兵都很……将南宫飞雪送到那里,还是一个南楚人,无论北漠是选择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还是选择与南楚撕破脸,南宫飞雪都免不了一顿生不如死的折磨。
在外人看来,依旧是洛华公主面带同情地看着狼狈不堪、一张脸不堪入目的南宫飞雪,而南宫飞雪却是不识好歹地对苏念怒目而视。殊不知,苏念对南宫飞雪一次次冷嘲热讽。
楚皇叹了叹气,有墨家军支持,他南楚也不惧,哪怕再来两个北漠,相信也是成不了气候的。“来人,削去南宫飞雪南宫世家大小姐的名号,今日火速送往北漠,将方才洛华公主之言拓印成书,一并带去给北漠可汗。”
几名奴仆应声而上,架着南宫飞雪便往外去,南宫飞雪还是瞪大眼睛看着苏念,双腿与身子都不断摆动,挣扎,可是中了苏念内力的她又如何敌得过那些壮汉,怎么挣扎也无果!
苏念微微看了一眼楚皇,退回宾客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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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被南宫飞雪这一出这么一搅,也没了心情,一场宫宴,就以这样的结果结束了。
宫宴结束,楚皇邀众人进宫殿内喝压惊酒,苏念与裴子墨借由天色不早,提前离席。
裴子墨先一步出宫去处理事情,不久便回来接苏念,待在南楚皇宫,当是比在宫外安全。为了防止离琴找苏念,裴子墨特意移形换影将苏念带到南楚皇宫里偏远的一处废弃宫殿,让她在这里等他,他速去速回。
苏念百无聊赖地坐在石凳上踢着石子,忽而听闻废弃宫殿的大柳树后传来声响,瞬间神色一凛,“谁在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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顺应读者,南宫虐死。么么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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