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常曦和容景思对视一眼,都有些不解, 张大却忽然拍掌道:“啊哟, 我想起来了,我想起来了!”
他有些激动地指着这画卷, 道:“我碰到过的人不少,但同时有两个这么漂亮的女子出现,我还是印象十分深刻的,那时, 那时因为她俩, 我还差点也想进行宫呢, 我还特意问过一次,结果我年纪太大了, 嘿嘿……”
容景思道:“当时的状况, 你还记得吗?”
张大道:“这, 我就记得吧,她俩确实和一个生的也很英俊的男人一道来,那男人倒有点钱, 直接买了一辆小马车要走, 我还奇怪呢,他什么毛病, 放着两个如花似玉的姑娘不带, 那两个姑娘哭的梨花带雨的, 还分别和他拥抱来着, 那叫一个舍不得!哎哟, 我当时气死了,还以为两个姑娘都是她的妾侍呢!”
容常曦忍住要把这个猥琐的张大一脚踢出书房的冲动,道:“就这些了?”
“不不。”张大神色紧张地道,“你们方才说,那男子是她们的兄长?不对啊,其中一个,肯定不是她们的兄长,我看到了的,她们分别完以后,有个姑娘哭的特别厉害,男子就扯着她去了一边,两人说着说着就搂上了,还,还亲上了呢。”
容常曦瞪大了眼睛,有点想捂住耳朵,容景思看了她一眼,又看向张大,道:“然后呢?”
“然后……”张大挠头,“哄好了,不就得走了么……哦!”
他一拍手,道:“那男的还掏出了一个玉佩,他力气可大了,将那玉佩压在石头上,一掰,玉佩就碎成两片,他把其中一片自己拿着,另一片给了自己的小情儿——”
“——什么?!”容常曦一拍桌,惊的几乎要失声,“你确定?!他,他把玉佩给了方才和他,和他那个的女子?!”
张大被她吓了一跳,道:“确定啊,亲完就给玉佩嘛,男的都这样……”
污言秽语,容常曦简直听不下去,又是震惊,又是无语地看向那两幅画。
容景思指着两幅画,问张大:“你可还记得,那女子,是画上哪位?”
张大盯着看了好一会儿,道:“这我可真记不得了,她们生的又有点像……”
“像?!”容常曦简直想抠掉他的眼睛,“她们两人分明生的完全不像!”
“好看的女子都生的差不多啊。”张大理所当然地说,“我看贵人您生的和她们差不多呢,都好看。”
容常曦瞪大了眼睛,容景思蹙眉,拎起张大往外一丢,外头传来张大的惊呼,而后似乎是被架着走了,容常曦坐在桌边,胸口剧烈起伏——一半是惊的,一半是气的。
容景思轻轻摸了摸容常曦的脑袋:“别同这些市井之徒置气。”
容常曦回头看他,有些委屈:“我不气,我只是不明白,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如果他们之前的猜测没错,那还能说得通——庄以良同珍妃告别后,给珍妃留下了一半玉佩,而珍妃怀着庄以良的孩子,被皇上看中,入了宫。入宫后事情败露,便让人偷偷将孩子连同玉佩一道给了静贵人。
但既然容景谦是静贵人的孩子,这一切都不成立,可……
更大的问题是,那玉佩是怎么一回事?
张大显然没有说谎的必要,吕将军也不会说谎,也就是说,庄飞良告诉吕将军,自己将玉佩留给了妹妹,可张大却亲眼见到庄以良和那女子吻别后才将玉佩留给女子。
容常曦越想,越是毛骨悚然。
容景思犹豫着道:“庄飞良与静贵人,并非血亲……”
“那也是兄妹啊!”容常曦浑身发抖,竟觉得有些恶心起来,“庄家人收养了庄飞良,两人自幼以兄妹身份相处,怎可以……”
容景思看了她一眼,很快转开视线,只望着那半开的窗扉和外头有些萧索的景色,道:“情之一字,最是难解,庄家兄妹又如何自禁?”
“三皇兄,你,你还能理解他们不成?!”容常曦鸡皮疙瘩都竖起来了,“反正我不行,这也太,太……再说了,倘若两人当真打着兄妹的旗号,实为夫妻,那容景谦就更加可能不是父皇的孩子了。”
“他们又何须我的理解?”容景思摇摇头,也不再谈论这个话题,只道,“没错,景谦的身世,如今实在成谜。”
容常曦说不上心中是什么想法,只犹豫地道:“那回去之后,你要立刻禀报父皇吗?”
不料容景思却又摇了摇头:“如今这些,还是不足以构成证据。首先,珍妃所诞下的男婴究竟去哪里了?还有……我派人查过,那一年伺候珍妃的四个贴身侍女,在珍妃死后很快也死去了,珍妃的两位产婆,也死了一位。只剩下一个名叫董嫂的,她在珍妃离世后便莫名失踪了,至今下落不明。”
容常曦一愣,道:“下落不明……连你也查不到她?”
“嗯。”容景思颇为肯定地道,“除非她已离世,否则就是在隐姓埋名。可一个小小的产婆,为何要东躲西藏地过日子?除非她知道什么天大的秘密,且这秘密……足以影响到什么还活着的人。”
虽然被庄飞良和庄以蓉的事情吓的够呛,但离开明光行宫前,容常曦还是去了一趟祠堂。
这里自从上辈子她差点被容景谦掐死之后,就再也没有来过了,实在是心中很有阴影,这回进来,扫了一眼,才发现葬在杜陵的珍妃在明光行宫中竟确实没有牌位。
真是奇也怪哉,珍妃究竟做了什么,会让父皇这样惩罚她?
容常曦捏了三根香,对着静贵人的牌位拜了拜,心中想的却是,我连你在我母后孕时勾引父皇的事情都可以原谅了,但你可千万别是和你哥生的容景谦啊……
她拜了三下,又觉得不大好,便又喃喃道:“容景谦现在过的挺好的,你可以安心。”
只要你没留下什么祸根……
第二日,容常曦随容景思回到上路回京,越往北走,天气越发寒冷,马车两边都黏着厚厚的粘布防止风吹入,但这样,便不能生太大的火炉,以免在里头会无法呼吸,可即便挡住了风,那寒气还是一丝丝地渗了进来,容常曦体虚,总是四肢冰凉,整个人哆哆嗦嗦的,容景思便让她将手伸出来,塞进自己手中,又用厚厚的毛毯盖在她腿上,以免寒从脚起。
如此一番波折,总算回到京郊,容常曦满心都想着一回宫,一定要第一时间去找容景谦,问问他究竟是怎么回事。
谁料刚到京郊,容景兴就等在那里,他浑身带着凉气上了马车,急急道:“你们可算回来了!”
容常曦疑惑道:“怎么了,还非要到这里来迎接我们?”
容景兴摇头:“来不及,一如宫,父皇定然就会召你们过去,我特意过来,告诉你们发生了何事……啊,对,你们肯定已经知道了沉香木的事情吧?”
容景思点点头,容景兴颇不是滋味地道:“父皇此前从未提过……”
顿了顿,又道:“容景谦查出了沉香木是何人做的手脚。”
容常曦道:“谁?!”
容景兴缓缓道:“于善,于公公。”
容常曦和容景思对视一眼,都很意外,先是张公公,又是于公公,这些公公究竟怎么了?!
容景兴虽然着急,但显然很满意容景思和容常曦都这样满怀疑惑地看着自己,他酝酿了一会儿,等容常曦要伸手打他时,才将事情娓娓道来。
容景思和容常曦离宫后,容景谦便一直在努力调查沉香木之事,几乎住在了内务局,皇天不负有心人,虽然内务局没调查处什么,但容景谦却发现了一个很小的细节——如今有曼舌花水的这一批沉香木,相比如今被切割过的沉香木,边缘要稍显毛糙。
但这若非仔细查看,或是用手逆着拂过,丝毫是察觉不到的,而就算察觉到了,乍一听,似乎也并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
而恰好容景谦之前在问话中,得知曾经柔妃亲自拿沉香木丢入香炉中时,不慎竟被边缘给伤着了手指,从此以后,内务府切割的沉香木,必要再在切割后再稍加打磨,边缘还要抹一点香油——那香油很快就会渗入木头中,不会影响味道,也没有什么颜色,但至少摸着不会轻易再扎手。
再一查,这是安顺十四年的事情,也就是说,这一批送到掌乾殿的沉香木,竟起码是十二年前的,只是沉香木只要保存妥当,几十年都可如故,故而乍一看是什么也看不出来的。
如此一来,需要追查的范围大大缩小,因打磨沉香木是两人以上的内监在做,彼此不大可能互相遮掩,他们坚称送去的一定是新打磨好的沉香木,而负责护送沉香木的两个宫女,更是哭着表示,她们那日往掌乾殿、泽泰殿还有清云阁都送了沉香木,分量一样,都以同样的锦盒装着,既不可能提前调换,更不可能中途自己更换。
从内务府到掌乾殿、泽泰殿、清云阁……这一路上都有人,两位宫女确实没有时间,也没有机会换沉香木。
于是最后一环的于公公便尤为关键,容景谦起初并未表现出来,在皇上面前都只说调查的有些不大顺利,毫无眉目,私下却让振英——正是曾被容常曦评价为,动作灵活,身材又细瘦,很适合偷东西的振英——去了一趟于公公的房间。
振英去了于公公房间,翻找了一番,最后在于公公放在角落的一个香炉里找到残余的一点点香屑,正是沉香木的香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