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孩子也着实可怜,年纪还这般小,便要目睹亲人惨死,只怕这些仇恨会跟着这孩子一辈子,如此,他的余生也不会快乐。
长瑄思忖着云兮的话,似是想到什么,问道:“那孩子可姓唐?”
“——这你都知道?”云兮怎么越来越觉得长瑄像个神算子。“不过我怕他的仇家会找到他,便不让他向外人说起自己的姓氏,免得招惹祸端。”云兮这话也是提醒其余的四人,对小七的真实身份缄口不提。
云兮想过,既然要找他们帮忙,便是带着十足的信任。只有把小七的情况如实告知他们,他们才能更方便的帮小七找到仇家。
“小七是唐堡主的儿子?”从玉理清长瑄的意思后,也吃了一惊,没想到那一场血屠中居然还能有人幸存。
“当初清理唐家堡尸首的是当地官府,隔天他们便将尸体下葬,上报朝廷时明明说的是无一人幸免,怎么会少了一个少爷这么重要的人,他们会不知道?”
向天觉得此事定有蹊跷,当初是他亲自偷偷翻阅了上报官员的呈折,定不会看错。莫不是那官员有什么隐情故意将此事瞒了下来?
“你你,你们怎么都知道这件事?”云兮听着他们的对话,敢情这几个早就知道唐家堡被灭门的事,正好省得她再说。但她又想,也是,这么大一个门派一夜之间被屠尽,免不了要掀起一阵浪来。他们身在江湖又怎么会错过这些消息。
“向天,你需要亲自去一趟西越,要尽快找到那位处理此案的官员,务必保证他的安全。”长瑄发觉整件事的走向越来越复杂,好像一根线连着一根线,前面是暗无天日的深渊。这让他想起了南北大陆四国的严峻局势,如果再加上江湖纷争,这局面远不是天玑城和东陵能够控制。
“今晚你便动身,我怕晚了会有什么变故。红叶小馆的事,我会亲自去查。”
“好。”向天应着。
“额,那你们的意思是帮小七,还是不帮?”云兮不确定的问。她怎么觉着事情怪怪的,长瑄的反应也怪怪的,他们几个的表情也怪怪的,还没有一个人给她肯定的答复。
还是映雪明白她的心思,女人最懂女人心呐。映雪握着云兮的胳膊,义正言辞的说:“你放心,小七的事我们管定了。”
“真的,那太好了。”云兮脸上的阴霾瞬间散开,换上轻松的笑意。
夜幕降临,向天趁着天色未晚便早早出城离去。大家一齐用过晚饭后,便各自回了屋。
梅湘云自下午起便一直心事重重,就连云兮也看出来,但是一问,她又推说没事,云兮也不好追问。回到屋内后,梅湘云就坐在梳妆镜前准备卸下头饰。她刚将头上的珠花拿下,顾肴便来到她的身后,双手搭在她的肩上,关切地问起:“你今天晚上怎么了?看起来不太开心。”
梅湘云向来对自己的丈夫没有任何隐瞒,顾肴一问起,她便将心里所想的都告诉了他。顾肴听后,并无过多反应,只是略微有些惊讶,云兮居然会做饭,而且做得不错。
“老爷,你不觉得奇怪吗?惜儿从来不会下厨,好几次都快把厨房烧了。
可今天,她居然能够不出差错地做满一桌的午饭,就连宋师傅都对她赞不绝口。”梅湘云说着都有些激动起来,她害怕,害怕自己所想会成真。
顾肴倒是出奇的淡定,他半倾着身子,对着梅湘云说道:“你还记得之前我对惜儿有所怀疑时,你对我说过的话吗?”
梅湘云被自己突如其来的可怕想法冲昏了头脑,哪里还记得自己曾经信誓旦旦地跟顾肴说,自己相信云惜就是自己的女儿这番话。
如今被顾肴这样一提醒,倒是想起来了。可是这也不能消除她对云兮的怀疑。毕竟怀疑的种子一旦发芽,很难根除,除非有更具说服力的证据证明事情的真相。
“我知道,可是最近惜儿真的变了好多。简直就像换了一个人。
你没看见她在厨房里跟那些下人相处的有多融洽,这要是换了之前的惜儿,定不会有这样的耐心和包容心。”
顾肴知道此时不能直接否定梅湘云的想法,他需要用耐心的解释来平息梅湘云心中燃起的怀疑的火苗,他说:“这些日子,我又何尝没有暗中观察过惜儿。”
梅湘云惊讶地看着他,自己竟未丝毫发觉顾肴对惜儿的怀疑,梅湘云带着复杂的心情问道:“那你是怎么想的?”
顾肴没有从正面回答她的问题,而是跟她谈起了最近云兮的种种表现。他从未想过有一天,自己的女儿能够安安静静地待在书房里读书,能够事事为他人考虑,悉心照料一个陌生的孩子,毕竟她自己也是个未长大的孩子。
虽然有时候会冒出稀奇古怪的言辞,也会做出一些令人费解的举止,但她的这些行为从未给身边的带来不便或是厌烦,反而给旁人带来不少欢乐。
“湘云,自从惜儿落水醒来后,便发生了许多令人可喜的变化。若你能抹掉心中的怀疑,便会发现这些变化带来的是一个更成熟、更贴心的好女儿。诚如你之前所说,她的身上的胎记不会作假,所以她定是我们的女儿无疑。”
顾肴的一番话让梅湘云的内心久久不能平静。
是啊,她在怀疑什么?是云惜突然转性变得乖巧,还是她突然展现出的过人天赋?说到底都是心里的恐惧在作祟。她害怕真正的顾云惜跌入水中再未起来,她害怕此时的顾云惜是有人刻意假扮另有所图,她害怕的不正是这些。
顾肴吹灭了蜡烛,他们俩躺在床上,谁也没有办法真的睡着。梅湘云因为内心的猜疑和担忧,而顾肴,则是在想,该怎么将那位白发老人的说辞告诉梅湘云。
十多年的夫妻,二十年的感情,早已让这两个人对彼此了解透彻。谁的心思又能瞒过谁的眼睛?
“老爷/湘云——”两个人几乎同时脱口而出。
静默半响,梅湘云说:“老爷想说什么?”
顾肴最终还是决定将心里话告诉梅湘云。他太了解自己的妻子,仅凭他说的那番话根本不可能打消她怀疑的念头,这颗种子会在她的心里越埋越大,终有一天会控制不住。而他清楚地知道,顾云兮就是顾云惜,没有谁代替了谁,她一直都是他们的女儿。
“惜儿落水被救起的那天,刘大夫曾经跟我说过惜儿的脉象本来十分微弱,但很快便恢复如常。当时,我觉得只要云惜没事就好,便没有再多问。直到云惜昏迷多日未醒,我不放心便又去找了刘大夫。他方才告诉我那天诊脉的真实情况。”顾肴说到这儿,忽然停了下来,那番话在他心里的震撼依旧不小。
梅湘云听着都有些紧张,问:“惜儿的脉象怎么了?”
黑暗中,顾肴睁着眼睛顶着床顶的帷帐,一边回想着刘大夫的话,一边说:“他说,惜儿的脉象已经全无,但是面色却如常人无异,所以他又把了一次脉。不过片刻功夫,惜儿的脉象竟恢复如常。犹如死灰复燃,涅盘重生。”
梅湘云压抑着心中的震惊,她愣声道:“也许是大夫诊错了——”
“刘大夫行医数十年,望闻问切皆是高手,怎会犯如此低级的错误。”
顾肴又说,“正当我要离开时,又发生了一件奇事。一位白发老者走了进来,他见着我,便说了一番奇怪的言语。他说···········”
“令嫒生而逢时,涅盘得以重生。望顾老爷能够为她寻得有缘人,悉心调教,他日必能凤临天下。”
白发老者的话仍旧历历在目,顾肴至今都无法忘记那位老者高深莫测的武功,仅仅瞬间,便已消失人群之中。
“他临走前交给我一把剑,说是为惜儿寻得有缘人时,再行交给她。还说这把剑唯有惜儿可以使用。”
顾肴偏过头,黑暗中仍能看见眼前人模糊的样子,他的声音有些颤抖,“湘云,你可知,这把剑原来的主人是谁?”
梅湘云听得出顾肴话中的情绪,她已然放下自己先前的怀疑,静静地听着丈夫的倾诉。
“还未遇见你之前,我便见过那把剑。它的上一任主人不是别人,正是元殊的爱人——凤羽。她说过那剑名唤‘诛星’,此剑与长瑄身上一直佩戴的月笛是出自同一锻造师之手。这两样东西原先都是凤羽所有,却不知为何一样落入白发老者手中,另一件却在长瑄手里。”
那位白发老者的话,既让人生疑,又难以不信。顾肴从未见过他,他亦未见过云惜,却能赠此宝剑,言外之意无不在说,云惜确是他的女儿无疑。
如今他已然接受了云兮这个脱胎换骨的女儿,而梅湘云放下心中的恐惧,解除围绕心上疑团后,方才对云惜的变化委以信任。
诛星是不世出的宝剑,锻造之初,便传出得诛星者,有号令群雄之尊。它在江湖名器排行榜上百年来一直名列榜首,从未遇到过对手。关于它的传闻日渐缥缈,越发神话起来。竟有人说得此剑者,女可凤临天下,君可权倾天下。
这些年明里暗里有不少人都在寻找诛星的下落。诛星就在聚贤楼的事迟早会传出去,他必须想一个万全之策。
云兮回到房间后,看了会儿书,心里有些放心不下小七,便穿上外套出了门。确认小七安然地睡下时,她才放心离开。
从小七的房间外,可以直接看见后院。转身离开时,她看见后院屋顶上的身影,呆愣了一下,便迈着轻快的步子朝后院走去。她站在院中对着屋顶上的那人喊道:“不知公子在此作甚?”
长瑄背着微弱的星光,望着屋檐下的人儿,声音轻柔有力,“无事出来透透气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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