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胁迫
红罗稳稳地坐在御花园的假山后,任天空慢慢的由亮变暗。
这是一个非常隐蔽的角落,周围全是奇形怪状一人多高的石头,只有一个窄窄的一尺宽的小缝隙通向外面,一般人很难发现这个地方,若不是苗条的女子,也很难进来。
她相信若尘不是一般人,能找到她。
果然,一阵细碎轻柔的脚步声传来,在小道那里迟疑了一下。
红罗冷冷的说道:“进来吧,我在这里等你。”
若尘慢慢的挤了进来,她看上去很是憔悴,红罗心底升起一阵快意。
若尘缓缓说道:“你说吧,你要什么?”
红罗没有做声,若尘继续说道:“王后又是什么,你要拿去便是。”
红罗仰天打个哈哈,道:“你不稀罕的东西,我也不稀罕,我如果想做王后,早就做到了,用不着找你帮忙。现在我要的东西,只有你能拿到。”
若尘道:“那你要什么?”
红罗道:“据我所知,大王的书房里,有一张绝密的地图,我要你帮我取出来,交给我。”
若尘道:“你既然都已经知道了,为什么不自己去?你身手不错,拿到肯定易如反掌。”
红罗冷冷的哼了一声,道:“第一,我不知道具体位置在哪里;第二,我已经不受大王待见了,而且被禁止到书房去;第三,你有儿子,你可以接近大王,即使被发现了,最多打入冷宫,罪不至死。”
若尘沉默了片刻,道:“你说的地图,可是那张地图?”
红罗冷笑道:“你还算不傻,没错!就是那张,你可以不帮我,或者拿到图就给你的燕国,但是,乌兰可就死定了。”
若尘道:“你就不怕我拿到图,就送给燕国?”
红罗哈哈一笑,道:“你不要你的姨娘了吗?”
若尘道:“乌兰虽是我的姨娘,但是她也是燕国的子民,她已经做好了准备,死又何妨?”
红罗阴险的笑了:“没错,乌兰不过是个奴婢,死不足惜,但是你的儿子呢?我会杀了他的。”
若尘浑身颤抖起来,骂道:“你这妖妇,你就不怕报应!”
红罗跳了起来,扑上前去,打了若尘一个嘴巴子,啐道:“报应?我怕你给的报应吗?你这贱骨头,我杀了你,就像捏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
若尘恨恨的说道:“你杀了我,也不会有好下场!”
红罗大笑道:“你还指望谁替你报仇吗?不会,不会有人的!”
红罗说着往王宫的方向一指,道:“你指望大王吗?不可能,大王的女人们多的是,你我又算老几?你这么半死不活的,让大王疼也不是,扔也不是,你死了,大王正好有机会去找更多的云夫人,感谢我还来不及呢!”
红罗又往东方一指:“你还指望你那师父吗?别做梦了!她永远不会给你报仇,而且,说不定现在已经死了!”
若尘磕磕巴巴的说道:“怎……怎么可能!”
红罗得意的说道:“我早就料到那贱婢会跟画相公藕断丝连,我早在相公身上撒了七情散,那天那贱婢进宫的时候跟相公又搂又抱的,估计中毒不浅,算起来应该发作了。”
若尘惊诧莫名,问道:“七情散是什么东西?”
红罗道:“当然是毒药,无色无味,中毒者毫无感觉,然而遇上十分伤心的事情,尤其为情所伤,就会吐血,一直吐到死!我和画相公早就服过解药,而那贱婢没有,所以她死定了!哈哈哈哈!”
红罗斜眼看了若尘一眼,道:“你放心,我没在宫里用过,你不值得我用着药!”
若尘骂道:“你好卑鄙!”
红罗反手又是一耳光,把若尘打得坐倒在地:“我卑鄙不卑鄙,你管得着吗?你还是去拿我说的东西吧,不然,等着给你的乌兰和儿子收尸吧!”
红罗甩甩袖子,抛下一句话:“云熙那贱人现在非常的不好,大王的心思全在她身上,该怎么做,你心里有数。”
红罗扔下呆若木鸡的若尘,从岩缝里挤出去,刚刚站定喘口气,忽然听到嗖嗖风响,红罗连忙低头闪避,一支精巧的铁箭打在身后的岩石上。
对面站着个怒气冲冲的绿衣少女,手里的铁弩已经再次上弦,准备再发一箭。
红罗挤出一个笑容,道:“哎呀,是鶸羽姑娘啊,为何这样对姐姐我啊!”
鶸羽哼了一声,道:“少来这一套,你说的我都听见了,拿来!”鶸羽伸出了右手。
红罗道:“拿来什么啊?”
鶸羽道:“少装蒜,当然是七情散的解药!你想抵赖吗?”
红罗心里闪过无数个念头,若是真的给出解药,那一切的主动权将不再在自己手里。
红罗定了定神,问道:“你都听到了?你听到了什么?你来宫里做什么?”
鶸羽满面怒容,道:“原来都是你做的好事!我还以为思思姐姐吐血只是巧合呢,听说终南山的黄连对她有好处,特地来找若尘姐姐来商量怎么去挖,我看她到这边来,就跟来了,没想到,竟然是你在作怪!你这毒妇,快把解药拿来,不然我射你一身透明窟窿!”
红罗哈了一声,道:“好妹妹,别这么生气,我给你便是,你快把那要命的东西收起来。”她从怀里掏出一个精致的小瓶儿,扔了过去,道:“接好了!”
鶸羽右手接住,说道:“算你识相!”忽然怪叫一声,把小瓶和弩箭扔在地上,躺倒在地,捧着右手,不绝。
红罗冷笑着走上前去,笑道:“小丫头片子,你还是太幼稚了!你不是说我是毒妇吗?没错,我就是毒!受死吧!”红罗重重的一脚踢过去。
2复活
冬梅尖叫一声,从噩梦中醒来。
昨个儿郡主大人已经四五天没吐血,似乎有了点精神,傍晚时分在房间的大柜子里胡乱翻了半天,掏摸出一个奇怪的锦盒,里面有两枚酸臭熏天的药丸。
郡主叽叽咕咕自言自语了半天,好像说什么“原来我们一人一个的,你都这样了,我就不给你了”,一会儿又嘿嘿地傻乐了一会,忽然全吞下去了,过了一盏茶时间,又开始吐血,吐黄水,吐不知所谓的东西,吐了足足一升,然后一跤跌倒,昏死过去。
冬梅吓得魂飞魄散,手忙脚乱地折腾半天,才发现郡主呼吸匀净,似乎已经沉沉睡去。
冬梅小心地打扫干净房间,慢慢的退了出去。
冬梅一晚上没睡好,净作噩梦,梦见郡主变成了厉鬼,四处游荡,忽然看见了她,忽然伸出十根尖利的手指,尖叫着扑了过来。
冬梅吓得也尖叫起来,逃出大门时,被门槛绊倒,她睁开眼,发觉浑身已经湿透了。
外面的天已经大亮,她赶忙爬起来,往郡主的房间走去。
郡主的房间空无一人!里面所有的东西都整整齐齐,仿佛没有人住过。
冬梅脑子里闪过一个念头:见鬼了!
冬梅急匆匆的走到前殿,却发现一个女子坐在那里,影影绰绰的,惨白惨白如同鬼魂!
鬼!冬梅这么想,这宫里除了她和郡主,没有第三个人。她腿软了,努力的往后挪身子。
女鬼开口了:“冬梅姐姐,你起来了,我很想吃你做的燕窝粥,你去做好不好?”
冬梅定了定神,试探着走近了,揉了揉眼睛,终于认出这女鬼便是郡主,她从来没见过郡主如此装扮过。
她穿着一身月白的衣裙,高高地梳着发髻,浑身上限穿金戴玉,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只是脸色略显苍白,一副大病初愈的样子。
冬梅走近了,确定没看错,小心的问道:“郡主,您,可大好了?”
思思点点头,微笑道:“没事了,好多了,多亏我娘留下的灵药。”
冬梅抹了一把脸上的汗水和泪水,强笑道:“没事就好,我马上去做!”
冬梅转过身,慢慢走着,忽然又觉得心酸,掉下泪来,她听说人快死的时候,会有回光返照,看上去比任何时候都好。
郡主实际上是不坏的人,对自己一直也很不错,有时候冬梅希望自己能守着这么一个闷闷的人在这冷宫里慢慢到老。
如果郡主不在了,下一个进宫的人会是谁?
冬梅坐着烧着火,又回想起那年饥荒时,饿了半个月的小妹妹忽然有了精神,跟她欢快的玩了一下午,仿佛什么事情都没有,然而晚上小妹妹就走了。
冬梅忽然又伤心起来,头埋在双膝间,痛哭起来。
外面传来了脚步声,冬梅连忙站起来抹抹泪。思思站在门口,轻声笑道:“还没好么?我都快饿死了。”
冬梅道:“郡主您稍等,马上好了。”
思思道:“那我回去等着了。”
粥做好了,端了上来,思思狼吞虎咽起来,仿佛好多年没吃过饭。
冬梅小心的劝着慢慢吃,又小心的添满。
很快一锅粥见底,思思脸上有了点血色,她放下碗,对着冬梅眯眯眼,羞赧地笑了一下。
冬梅的心头颤了一下,那笑容,与那时的小妹妹一模一样。
思思慢慢站起来,伸了个懒腰,长出了口气,踱了几步,忽然说道:“冬梅,我走了。”
冬梅心里一惊,颤声问道:“郡主,你要去哪里?”
思思低声道:“琅琊,那个小山村,那是我小时候呆的地方。”
冬梅道:“哦,郡主您什么时候回来?”
思思道:“我再也不会回来了。”
冬梅道:“郡主,您在这里不是挺好的吗?为什么要回那里去呢?”
思思道:“那才是我应该呆的地方,这里,秦国,就当做了一回噩梦吧。”
冬梅又道:“你身子还不是很好,怎么可以出门?”
思思回头一笑,道:“不用担心我了,我没什么大碍了,你放心好了。这些日子,多亏你了。我无以为报,大王赏的那些金银珠宝,我都留给你了,就放在我房间的柜子里了。”
冬梅还想再说什么,只觉眼前一花,思思已经飘然而去。
冬梅怅然若失,颓然坐在地上。
3伤逝
云逸宫。
云夫人已经昏迷一天了,宫里上上下下均心惊胆战,战战兢兢。
秦王眉头紧锁,一声不吭,坐在芸熙身边。
自从生过儿子,芸熙的身子便一天不如一天,脸色越来越差,身体越来越瘦,头发大把大把的掉下来,原本如画般的美人儿,变得如同一个糟老婆子。
秦王没有嫌弃她,因为他知道芸熙跟别的女人不一样。
秦王用尽了所有的办法,召集了所有的名医来医治她,然而没有任何效果,芸熙还是一天天萎靡下去,为此不少御医丢了脑袋。
即便如此,云夫人也不至于忽然昏迷一整天不省人事。
秦王早就拷问过所有的近侍,知道有人向云夫人汇报了一件事,吕不韦已经被赐死的事情。
汇报的人已经被活活打死了,抄灭三族。
秦王思索着如何应付芸熙的质问,如何安抚她,让她平静下来。
芸熙动了动,秦王忙俯下身去,轻声呼唤:“芸儿,你醒了?”
芸熙睁开眼睛,忽然抬起一只手,打在秦王脸上,骂道:“骗子!”
秦王没有生气,说道:“别生气了好不好?”
芸熙坐起来,胡乱撕扯着秦王的衣衫,秦王猛地把芸熙紧紧地搂在怀里,任凭芸熙在怀里挣扎。
秦王道:“寡人知道你恨寡人,但是寡人没有办法。吕不韦是个人才,他不做秦国的相爷,自有其他国来找他做相爷,比如,楚国,他若是去了楚国,我大秦可能就不是楚国的对手,寡人将不再是王,寡人又怎么立你为后?”
芸熙哭道:“我不要做什么王后,你还吕相爷来!你可以不杀他的!”
秦王道:“寡人可以不杀,但六国之心不会绝,你要怪,就怪那些人为什么要他再次出山。实际上是关东六国逼死了吕不韦。”
芸熙推开秦王,质问道:“你是不是认为六国的人都该死,恨不得杀了他们才高兴?”
秦王站了起来,大声道:“没错,寡人就是要灭了六国,做这天下的王!”
芸熙爬了起来,从褥子下掏出一把尺许的匕首,指着秦王道:“你可知道我是谁?”
秦王笑道:“你不是芸儿么,快把那东西放下,拿着匕首对着寡人,那可是死罪!”
芸熙道:“我不是你的什么云夫人,本姓熊,先父楚国考烈王,我是楚国的公主!”
秦王哈哈一笑,道:“你的来历,寡人早就查的一清二楚,不过你放心好了,寡人不会伤害你的,寡人知道,你对寡人是真心的。”说着便向芸熙走近一步。
芸熙后退一步,挥舞了一下匕首,尖声叫道:“你不要过来!我原是真心的,但是你不是!我看透你了,拿着匕首对着你是死罪,对吧?死就死,我先替天下除害!”
说着就朝秦王胸口刺了过去,秦王本能的一闪,匕首割破了秦王的右臂。
秦王一甩袖子,呵斥道:“你疯了吗?”把芸熙甩到一边。
芸熙被甩得踉跄着奔出几步,俯身摔倒,匕首也脱手而出,摔出数丈开外。
秦王干笑道:“看摔倒了吧!来,寡人扶你起来!”
秦王走上前去,把芸熙翻了过来,抱在怀里,只见额头正中跌出个血口子,然而血竟然不再流,怀里的人,已经没了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