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风停了,天气更为晴空。
此时南唐的那些大臣似乎已经忘记了他们此行的目的,他们是要打败柳味,然后抱住他们的国主的,可现在的他们却纷纷要求柳味把后面的一首半词给吟出来。
他们对好词的渴望,几乎已经超出了对他们国主的重视。
当然,他们之所以如此,是因为他们知道他们已经输了,既然已经输了,何不把后面的词也听听呢,丢人就丢人吧。
李从善文武双全,他对柳味的这些词也是喜欢的紧,可他到底还保存着一丝理智,他很想开口让所有南唐的群臣都住口,可他不能,如果他这么一说的话,气氛会很尴尬,到时候丢的还是他们南唐的脸。
台上的官员见群臣如此,也只好听从吩咐,将柳味剩下的一首半给吟出来,他先吟的是那一整首,这一整首名为画堂春:
一生一代一双人,争教两处**。
相思相望不相亲,天为谁春。
浆向蓝桥易乞,药成碧海难奔。
若容相访饮牛津,相对忘贫。
这首词一惊吟出,李煜和小周后两人俱是一惊,一生一代一双人,争教两处**,他们两人岂不就是一双人?他们又怎么忍心两处**?
在他们听到这首词后,更是暗下决定,这仗是绝对不能够打的。
“一生一代一双人,争教两处**”,明白如话,更无丝毫的妆点;素面朝天,为有天姿的底蕴。这样的句子,并不曾经过眉间心上的构思、语为惊人的推敲、诗囊行吟的揣摩,不过是脱口而出,再无其他道理。”
“词情意切,读罢泪颜。”
南唐众臣议论纷纷,有一些对词中所写深有感触的,竟然就真的当场泪撒。
如意郡主的眼角也有些湿润了,今天柳味给他的震惊和感动太多了,他的每一首词都像是一首情词,而她认为他写的所有词都是为自己写的。
一生一代一双人,她也要跟柳味做这样的一双人。
哭泣之声不时传来,柳味却神色平静,他没有想到纳兰容若的词竟然有这般的煽情力,虽然隔着千年,可那些字句,却仍旧能够打动人。
相比较而言,柳味觉得像他这种后世的人,感情反而不如这个时代的人敏感了,他虽然对纳兰容若的词有感,可要他就这样泪颜,还真有点难为他。
词罢,台上那人才继续吟柳味写下的那半首词:
寻寻觅觅,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戚戚。乍暖还寒时候,最难将息。三杯两盏淡酒,怎敌他、晚来风急?雁过也,正伤心,却是旧时相识。
台上那人吟罢,竟然也一时间不能自已,久久之后,还在浅浅低吟着寻寻觅觅,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戚戚。
台下众人更是为之疯狂了,他们不听的反复浅吟,不停的思虑着这首词的意境,他们要为这首词耗尽愁肠了。
“一连用七组叠词。不但在填词方面,即使在诗赋曲也绝无仅有!”
“七组叠词朗读起来,便有一种大珠小珠落玉盘的感觉。只觉齿舌音来回反复吟唱,徘徊低迷,婉转凄楚,有如听到一个伤心之极的人在低声倾诉,然而她还未开口就觉得已能使听众感觉到她的忧伤,而等她说完了,那种伤感的情绪还是没有散去。”
众人不停的品评着,想要把他们能够想到的最好的词句来形容这首词。
而当大家这样疯狂的一番品评后,又突然感到一阵失落,因为这首词只有上阕而没有下阕,这让他们很难接受。
因此,一名南唐官员就站了出来:“还请柳大人将下阕作出来。”
“是啊,请柳大人作出下阕来。”
众人纷纷跟着附和,现在的他们那里还有想到其实他们是敌人?他们因为诗词而暂时忘记了这些。
柳味是有些震惊的,在这个词的国度里,词真的是有一种魔力的,就像后世的奥运会一样,当奥运会开始,两个交战的国家也要停战。
信仰,对于这些对词爱极的人来说,他们心中是有一丝信仰的。
见众人皆是要求,柳味浅浅一笑,将下阕吟了出来:
满地黄花堆积。憔悴损,如今有谁堪摘?守着窗儿,独自怎生得黑?梧桐更兼细雨,到黄昏、点点滴滴。这次第,怎一个愁字了得!
下阕一出,众人又是一阵疯狂,一些人更是喜极而泣,就像是失而复得时的心境——
两场比试,皆是大宋获胜。
当喧嚣退去,所有的人慢慢意识到他们的身份的时候,他们突然选择沉默。
现在这种情况,他们能说些什么呢?他们只能选择沉默。
柳味见此情况,上前走了一步,望着李煜道:“不知国主还有什么要讲?”
李煜已经不想跟大宋打仗了,可他又不想去汴京,如果他去了汴京,被赵匡胤扣押在汴京城后怎么办?
可他是一国之君,说过的话必须算数。
“本国主自然不会再找什么理由,柳大人觉得什么时候启程去汴京合适?”李煜虽然不想去,可这些话却是要说的。
柳味没有料到李煜竟然会这么痛快,因此毫不犹豫的说道:“自然是最快最好,五天之后,不知国主觉得怎么样?”
结果对柳味来说是很惊喜的,李煜想了想,点点头:“好,就五天之后。”
比试结束后,柳味带人离开了皇宫,李煜则将众臣宣进了御书房。
“大宋兵强马壮,不能跟他们打仗,但本国主也不想去汴京,诸位爱卿可有良策?”
众多南唐臣子相互张望,皆是不言,李从善则心中暗暗咒骂愤怒,他本想打击大宋的嚣张气焰,让李煜明白大宋的人并不可怕,可没有想到的是,最后竟然被大宋给教训了一番,现在吓的他们南唐国主跟不敢对大宋动手了。
这怎么能行?
御书房沉默了很久,很久之后,张洎开口道:“国主,想不去汴京,也并非没有办法。”
众人听得张洎此言,顿时一惊,李煜更是连忙问道:“张爱卿有何办法?”
张洎笑了笑:“国主可还记得陈洪进?”
李煜微微凝眉,自从他登基之后,很少料理政事,对于这个陈洪进还真没有什么印象,张洎见李煜如此,便连忙解释:“国主,这陈洪进乃清源军节度使,虽然隶属我们南唐,但他却实力很强,相当于自治,而这个陈洪进一边向我南唐称臣,一边又向大宋天子纳表,是个左右逢源的主,但他却并不肯真正依附于那一方。”
“我南唐竟然有这样的人?”李煜有些吃惊,他以为整个南唐都是在他的控制下的,可不曾想整个南唐竟然有陈洪进这样能够在自己地盘完全自治的人。
张洎点点头。
李煜一愣,随即有些不明白的问道:“那张爱卿的意思是?”
“如果我们南唐与陈洪进发生了摩擦,那柳味是否好意思要国主去汴京朝拜呢?”
李煜一听,顿喜:“好主意,就这么办……”
李煜话还没有说完,李从善立马站出来道:“不行,那陈洪进兵力不弱,我们若与之交战,虽能胜之,但我南唐也必定元气大伤……”
李从善刚说完,息归立马就站了出来:“王爷,那陈洪进虽然兵力不弱,但我南唐还能应付,可大宋我们应付得了吗?难道你真想看着国主走进大宋的火坑之中?”
息归这话可谓是毒到家了的,让李从善一时间不能再多言,他如果再说不让与陈洪进交战,那就是想看着李煜去送死,那他是何居心?
御书房中一阵沉默,这时张洎又道:“其实我南唐根本不用与陈洪进真的交战,派一小股骑兵与之骚扰就行了,而后就向柳味说我们与陈洪进之间发生了摩擦,国主暂时不能随他去汴京城就行了。”
张洎说完,嘴角露出一丝浅笑,在他看来,跟大宋打仗是必须的,不过他必须先把精盐研制好,而他需要时间,跟陈洪进一番交战,足够他利用这些时间研制精盐了。
众人听完张洎的话后,自是连连赞同,李煜更不用说,他甚至想派人现在就去找陈洪进的麻烦。
就在李煜跟群臣商议这些事情的时候,柳味等人已经回到了驿馆,吕端很兴奋,对柳味更是敬佩,除了敬佩柳味的才情,也敬佩柳味在这件事情上的冷静。
“大人,这李煜肯跟我们回汴京城,我们的使命也算是完成了,如此一来,我们可是立了大功劳的。”
柳味浅笑,摇摇头:“吕大人是个聪明人,你觉得李煜那种胆小鬼敢跟我们去汴京城吗?”
“可……可他明明已经当着天下人的面说好了啊!”
“话是说好了,但吕大人应该记住,这个世上的话是最不可靠的,难道话说出来了就不能不认,不能不变吗?”
“可他是一国之君。”
“一国之君也是人。”
吕端一时无语,许久后才望着柳味道:“那我们该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