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周的陪都内,金銮御座上,明宣帝的脸色瞧上去像是黑夜的幕布一般,让人猜不透里面隐藏着什么。
众朝臣一个个耷拉着脑袋大气都不敢出,唯恐稍有不慎便被龙椅上的人波及到,毕竟听闻他今日已经摔碎了好几个玛瑙杯,可见是被气得厉害了。
“你们如何看待这次北仓国入侵的事情?”
帝王沉闷的声音宛若惊雷,让众朝臣的心瞬间一紧,就像是被什么东西扼住了咽喉一般,有些呼吸空难。
一个呼吸两个呼吸,帝王的敲着龙椅的手指已经开始逐渐加快,然而依旧没有吭声,偌大的朝堂此时就像是一个坟墓,唯一听到的便是帝王的手指发出的声音,而那声音宛若木钉入棺时的声响,让人不敢轻易视之。
“平时怎么不见爱卿们这般这么矜持呢?”
明宣帝眼梢微微一挑,音调不由得带上了些许威胁,几个重臣你看我,我看你,最后还是兵部尚书站了出来:“启禀陛下,微臣觉得北仓国连夺五城之后应当会整顿些许时日,我们可以趁着这个机会加筑工事。”
“工部何在?”
明宣帝也知道反攻是不可能了,这个时候只能借助工事暂时将人挡住,若是让他们这般势如破竹攻打过来,陪都怕是危矣。
“虽然此举可行,然而短时间内微臣无法派遣这么多的能工巧匠支援。”
工部在六部当中平时最不受看重,如今事到临头想要拿他工部的人当马前卒,这显然是不可行的。这战场杀敌本就是兵部分内的事情,这些年的饷银难道拿去喂狗了不成?
听着他话语里面的推诿之意,明宣帝的眼眸瞬间锋利了起来,然而知晓先帝这些年并未勒令工部广纳能工巧匠,那膨胀的火焰最终又熄灭了。
“覆巢之下岂有安卵?爱卿们也都是饱学之士,不会这个道理都不明白,今日朕便将狠话撂倒这里,尔等若是敢在这个档口往后退,那么定斩不饶。”
他可以让他们的女眷与子嗣后退,可这不代表让他们这些拿着俸禄的人当缩头乌龟。
“裴爱卿,你觉得这场仗应该如何打?”
明宣帝最终还是将眸光放在了裴国公身上,这个以用兵闻名的府邸必然有着他们的底蕴。
“陛下的决心几何?”
裴国公并未大包大揽地说此战该如何攻伐,反而问了明宣帝一言,这让半个朝堂的人都是一愣,纷纷将眸光看向了坐在龙椅上的帝王。
明眼人都能瞧得出陪都无法保住,帝王又当如何抉择呢?要他们说,这所谓的一时胜败根本无法决定什么,最重要的是保全力量,可奈何帝王心里面不这般想。
明宣帝眯了一下眼眸,半晌过后才道:“君王死社稷,将士死国土,若是不到最后一刻,朕不希望这样的事情发生。朕知道爱卿们一定想着迁都,日后卷土重来,然而你们可还记得京城故土?”
他轻嗤了一声:“三十年前,我们丢失了大周的京城,在陪都安营扎寨。当初离开的时候可不是有这样的想法,可得来的结果是——一退再退。”
最重要的是北仓国占领的不仅仅是大周的国土,甚至还影响了大周人的观念,在北仓彪悍的民风中大周恪守礼乐的旧制已经开始逐渐瓦解。
三十年前的退步让大周一蹶不振,这次的退让又意味着什么呢?周人的血性已经在退让中一步一步消散。他不知道能不能守得住,就算守不住又当如何?
他甚至可以用自己的死来唤醒这个民族丧失的血性。
“爱卿问朕的决心,那么朕今日便可以告诉大家,甚至告诉整个天下——朕将以死卫战。”
他顶着一双灼灼的眸光,看向了裴国公,而裴国公的心微微一颤,有些不可置信地抽了抽眼角。
帝王说出这话的时候众臣心内一片哗然,眼眸有些愕然地盯着龙椅上的的明宣帝,他们没有想到帝王的决心居然如此之大,要知道北仓国的铁骑可以说是所向披靡,攻破陪都指日可待。
——然而,他这心里面似乎已经有了决断。
“若是陛下有这样的决断,那么微臣等就算是抛头颅洒热血,也会尽可能挡住北仓国的铁骑。”
裴国公微微耷拉了一下眼眸,又叹了一口气:“这些年先帝虽然一直致力培养将领,可比起北仓国这个擅战的国家,我们起步终究晚了很多。”
听着他这般悲叹,帝王从椅子上直起身来,一步一步迈下台阶看向裴国公,手微微一供:“不知裴伯伯可有良策?”
“陛下万万不可。”
裴国公瞧着他这一礼哪敢受,忙着就要下跪却被明宣帝一把扶起:“我知道让伯伯为难,然而如今这天下早已经千疮百孔,仅凭我一人之力根本无法力挽狂澜,我需要众位的齐心协力。”
“老臣今日便回去拟定一份对策来,到时候可以和众位臣公一起商讨可行性。”
“朕也正有此意。”他说完又看向了旁的朝臣。“不单单是裴国公要拟定这样的折子,但凡站在这个朝堂上的人都必须拟定一封对策上来。尔等既然面皮薄,不愿意当堂口呈,那么就以折子的形式呈上来吧!”
“诺。”
帝王都将话说到这个份上来,刚才那微微拱手逼迫的不单单是裴国公还在逼迫他们啊!他们这位帝王的心智、能耐未必比北仓国的辰王弱多少,只可惜先帝给他留下的是一个烂摊子。
回到御书房后,明宣帝一下子瘫在了龙椅上,双手狠狠捏了捏头皮,最后朝着身边随侍的内监道:“研磨,朕要亲自手书一道圣旨,你明日正午时分站在城墙下昭告天下。”
“诺。”
这内监乃宫内的司礼大监,也是跟随在东宫身边最久,最得他信任的一个随侍。
翌日正午时分,一道圣旨传递的消息在往来的人流中不断扩散,不管是百姓还是士兵,甚至那些行走的货商……脑海里面只留下一句话:“朕将以死卫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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