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读完任命名单,大会很快进入尾声,随着戴雨农的一声“散会”,四一大会在如雷般的掌声中宣告胜利结束。
散会后,则是集体合影,不过,身为特务人员,留影是大忌,尤其是一些行踪诡秘的人物,更是不愿意自己的影像流落在外,所以这个合影也只是本着自愿的原则。
像耿朝忠和陈恭树,赵理君之类的资深特务,则都没有参与。
合影后,众人却都没有立即离去,反而三三两两的聚在会议室里互相道贺——毕竟,这次四一大会之后,大家将会在很长时间里天各一方,与其中的一些潜力人物提前打好关系,也是人情之常。
其中,王天木身边围绕的人最多,身为戴雨农手下的第一干将,掌握北方两个最大城市的人事大权,王天木可谓是风头一时无两,众人满脸堆笑的围着王天木,纷纷抱拳道贺,王天木同样笑容满面的与众人握手应酬。
其余余乐醒和萧洒身边,自然也有一干人围绕,只有陈恭树和耿朝忠两个闲人,早早就躲在了门背后,窃窃私语。
“方老弟,萧洒被安排到了华南区,并没有兼管香港站,今天早上我看老板叫你过去,你是不是跟老板说了什么?”陈恭树面露微笑,低声问道。
“我自然是推荐陈兄,”耿朝忠的脸上也露出几分笑意,“我估摸着,**不离十,陈兄此番必然南下。”
“多谢方老弟,日后必有回报!”陈恭树脸上笑容更盛,萧洒被安排到华南区,这个香港站的站长,看来是非自己莫属了。
“不过陈兄也不能大意,说不定赵理君也有可能,此人在上海与洋人接触密切,资历也够。”耿朝忠也给陈恭树提了个醒。
“无妨,”陈恭树摆摆手,看了看四周,这才低声对耿朝忠说道:
“赵理君的位子早就定了,他是要接余乐醒的班的,这是特务处众人皆知的秘密。”
“众人皆知?看来我又是那个众人之外的人了。”耿朝忠苦笑道。
“咳,你来的时间太短,不知道也正常,”陈恭树又向四周看了一眼,“不过,余乐醒想不想让赵理君接班,还是不一定的事呢!”
说完,陈恭树指了指跟在余乐醒旁边的一个二十刚刚出头,或者只有十**岁的年轻人说道:
“那个人,你看到了没?那是余乐醒的小舅子,我听说,余乐醒最近这半年,几乎把所有重要的事情都交给那个年轻人去办,现在已经是余乐醒手下的第一号干将了!”
“哦?他叫什么名字?”
耿朝忠的眼睛猛地一亮,看着余乐醒身边那个梳着背头,宽眉阔口,面相颇为讨喜的年轻人——此人自从余乐醒进来,就一直跟在他后面,耿朝忠也早已注意到了他。
“沈醉。”陈恭树回答。
“好名字。”耿朝忠不由的赞道,眼神里精光闪烁,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名字不错,人更不错,我听说,此人非常胆大,前几天沪松抗战,他混入了日本人的一个中队,两个星期都没有被发觉,日军从柳河口登录的情报,就是他第一个报告给第五军司令部的。”陈恭树脸上也露出几分赞叹之色。
“是个人才,”耿朝忠连连点头,面上却忽的露出几分诡笑,低声道:“如果余乐醒要栽培他小舅子,那赵理君怎么办?”
“怎么办?凉拌!”陈恭树的脸上也露出会意的微笑。
就在这时,门背后突然转出一个人,却是戴老板的新任秘书兼书记长唐纵,他满头大汗看着陈恭树和耿朝忠说道:
“你俩个藏得真严实,找了半天都没找到,别说了,老板让你们过去!”
戴雨农办公室。
耿朝忠和陈恭树进去的时候,发现屋子里已经站了一个人,正是上海站的副站长赵理君。
看到人已到齐,戴雨农轻轻咳嗽了一声,开口道:
“今天把三位留下来,想必你们心中也有一些判断,三位都是特务处元老,尤其是恭树和理君,更是十人团的老人,但为何今天四一大会上没有宣读对三位的任命?”
戴雨农冷冽的目光从三人脸上扫过,三人不由得神色都是一凛,不由自主的低下了头。
“那是因为,你们三个,人人身上都有毛病!”戴雨农突然猛地一拍桌子,大声说道。
三个人面面相觑,更加不敢开口说话了。
“赵理君,先说你,”戴雨农看着赵理君,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你这一个月来,不在上海好好的工作,成天往南京跑,心里打得什么心思,当我不知道?
你看看人家沈醉,才来上海区几个月,就立下了如此大功,你呢?在上海混了多久?两年!立下了什么值得陈道的功劳?
一件都没有!
赵理君,我告诉你,你再不好好干活,不仅你得不到提拔,你现在这个上海区的副区长,也坐不长久!”
赵理君的额头上冷汗涔涔直冒,这几个月里,余乐醒的小舅子沈醉异军突起,此人不仅聪明能干,还特别会来事,没多久就和上海站的兄弟们打成了一片,搞得自己这个老人倒像是外人一样。
加上最近又立了大功,搞得赵理君如坐针毡,生怕不久后就被撸了,所以才不停的来南京活动。没想到,拍马屁拍到了马脚上,现在,连戴老板都看自己不顺眼了!
戴雨农却没有再理会赵理君,目光转向了陈恭树,他看着陈恭树的脸呵呵冷笑,却一直都不说话,看的陈恭树身上发毛,实在忍耐不住,壮着胆子开口道:
“老板,我知道我有错,没有成功阻止溥仪离开天津,可是,前段时间我已经向您负荆请罪了啊!”
半年前陈恭树和王天木在天津,恰逢土肥原阴谋发动天津事变,劫走了废帝溥仪,这件事在天津可谓人尽皆知,搞得南京政府颜面尽失,因为这件事,戴雨农都被校长臭骂了一顿。
不过,王天木也不能说完全没有功劳,毕竟他当时人在北平,再加上最终还是成功将事变平息,所以最终也只能不了了之。
“放屁!”戴雨农勃然大怒,“溥仪跑了,要负责也是王天木负责,轮得到你一个副官?!”
陈恭树一听不是话头,不敢再说,低着个脑袋一言不发。
“我骂你,是因为你不成器!”
戴雨农端起桌上的大陶瓷缸子喝了口水,继续骂道:
“你看看你,成天不务正业,不是逛戏园子就是逛窑子,这些事,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要再这么下去,还怎么以身作则,还怎么带队做事?!你看看你,浑身上下,哪有一点主官的样子,我怎么敢把天津的一大摊子交给你?!”
陈恭树顿时脸如土色,看来,不仅香港的事八成没有指望,就连天津的老家也要被端了!
“这个,陈兄玩归玩,不过做事还是认真的”耿朝忠不由的从旁插了句嘴。
“呵呵,还没说你呢,你就忍不住了?”戴雨农头猛地一转,眼睛死死的瞪住了耿朝忠。
“你说你倒是干事了,就是不干正经事!让你去上海刺探情报,你却带头拐带了特务处的一百号人,跑到十九路军前线闹事!
让你破坏日本军机,你倒好,自己开了架飞机上天!
是不是上海那么大,地上都放不下你了?!
就你这样的,再有十条命也不够用的!”
耿朝忠噤若寒蝉,顿时也闭住了口。
“还有,让你查游无魂的案子,你回南京一个多月快两个月了,查出一根毛没有?!我早就发现了,你一看日本人就来劲,一看**就躲一边,我问你,你是不是同情?!!”
戴雨农的这句话一出,耿朝忠额头的冷汗刷的一下就冒了出来,他双脚一跳,梗着脖子辩驳道:
“属下冤枉!游无魂的案子我一直在查,就是”
“就是什么?”戴雨农冷哼了一声,“就是你不上心,拿出你查日本人的劲头来,我不信你找不到什么蛛丝马迹!我现在挑明了跟你讲,一个月内,我就要结果!没有结果,我就结果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