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社对面的一座小茶馆里,身穿格子西装的王有山正和身穿长袍的王剑秋相对而坐。
“你有什么消息?有关军情还是有关政情?现在消息满天飞,有说锦州要大打的,还有说蒋委员长要下野的,什么样的消息都有,如果还是那些不靠谱的消息,趁早别浪费大家的时间。”
王有山用审视的目光打量着眼前这个陌生人——这种卖新闻的消息贩子他见得多了,不过绝大部分还是捕风捉影的一些东西,真正有价值的消息可以说屈指可数。
“王先生,先别这么着急。我也姓王,王剑。说起来,咱俩还是同宗。”王剑秋一边套着近乎,一边从怀里掏出一个牛皮纸包,把牛皮纸包放在了桌子上。
“我先给你看样东西。”
王有山拿起油纸包,打开一看,里面是一摞法币,看数量大概有几十张。
“什么意思?”
王有山有点纳闷,本来以为是卖消息的,不过看样子,不像是卖消息,倒像是有求于人。
“很简单,王先生是华声报社的知名记者,所撰写的新闻在业内很有影响力,友山之名,在南京新闻界可谓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此次前来,是想请王先生帮我写一篇文章。”王剑秋微笑着说道。
“找枪手?”王有山的脸上露出不屑的笑意,“那你找错人了,我王有山不吃这碗饭。”
“不,王先生,您理解错了,”王剑秋笑眯眯的说,“这个文章,不仅对我有利,对您也有利。”
“说说吧!什么文章,我给你半小时的时间。”王有山抬腕看了看表。
王剑秋不由的皱了皱眉头,按照原计划是要用研究新闻稿的名义,把这个王有山拖一整天的,但现在看,王有山根本不给自己这个机会。
那只有执行第二套方案,直接将王有山控制住。
“是这样,现在外界盛传校长下野,舆论上也对校长多有不利,不过我现在有确切的证据表明,张少帅拒绝了校长从南京出兵前往锦州的提议,并且将自己手下的嫡系部队部署在了津浦线一带。”
“哦?你有国防部的军事简报?还是有校长的亲笔信?”王有山的脸上露出嘲讽的笑容。
“都有!”王剑秋咬咬牙,一口承认。
“真的?”王有山的脸色开始认真起来,如果真的有这两样东西,那可是绝对的大新闻,足够让自己在整个报界一炮打响,成为比肩范长江,徐英等名记的新闻界大咖!
“真的。”王剑秋很肯定的回答。
“拿出来我看看。”王有山脸上露出几份兴奋之色。
王剑秋摇摇头,开口道:“这个地方不安全,我们换个地方谈。”
“换地方?”王有山迟疑了一下,不过看上去,校长亲笔信的诱惑力实在太大,片刻后,他就点头同意了王剑秋的请求。
两人起身离开茶馆,半小时后,王剑秋领着王有山来到了中央路的一处民居里。
这是特务处的一处聚会地点,备选方案就是用大新闻把王有山引诱到这里,然后控制住。
“好了,到了。”
王剑秋推开门,站在门口,举手迎客。
王有山微微一笑,口称“多谢”,举步迈进房门。
就在王有山背身走入房间的一瞬间,王剑秋举起手掌,猛的向王有山的后颈奋力一击!
哪知道,就在手掌落到王有山后颈的一瞬间,王有山的身子突然一个前倾,王剑秋的手掌蓦然击空!
王剑秋微笑的脸瞬间凝固,因为,就在王有山身体前倾的一瞬间,他的后脚跟已经狠狠的砸在了王剑秋的下巴上!
王剑秋满脸不可置信的表情,一头栽倒在了地上!
王有山回过头,脸上露出嘲讽的笑容,弯腰抓住王剑秋的后领,将他拖进了屋子。
“跟了我这么久,真以为我没发现?”
王有山冷笑着,将王剑秋拖到屋子里,放在椅子上,然后从王剑秋的口袋里摸出一把枪和一根绳子,将他牢牢的绑在了椅子上。
紧接着,王有山又从王剑秋的口袋里摸出一个证件,打开后一看,顿时愣住了。
“黄埔在校生?”
王有山实在有点摸不着头脑,黄埔在校生跟着自己干什么?
王有山低头沉思片刻,突然想到,黄埔在校生是有资格看到军事简报的,并且有机会结识更高层面的官员,尤其是校长侍从室的那些亲密手下——当然也有可能拿到校长的亲笔信。
因为王有山很清楚,为了缓解“不抵抗”的舆论压力,校长是有这个动机把自己的一些信件流传出去,这样就可以从侧面证明校长并非不愿意抵抗,而是张学良不予配合,从而缓解舆论压力,避免下野!
难道,这家伙是受了高层的指使,真的想要把消息交给自己,前段时间的跟踪,只是为了确认自己是否可靠?
想到这一点,王有山的脸色顿时阴晴不定起来。
不过,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何必进门的时候向自己动手?
王有山盯着面前被绑着的这个人,实在摸不清楚他的身份,是真的有求与他,想要把自己打倒威胁自己,还是只是单纯的想要绑票?更或者,他已经知道了自己的身份?
不可能!
自己所作所为的,全部都是一个正常记者的所作所为,绝没有做过任何工作范畴之外的事情。
自己根本不惧任何调查,并且自己也有信心抗住任何刑罚!更不用说,自己在报界还有不少朋友,如果有人想要动自己,也得做好吃不到狐狸惹一身骚的准备!
算了,这个人还是留他一命,谅他以后也不敢再来找自己。
王有山站起身,打开门,刚要走出去,突然,额头传来一阵冰凉,一个黑洞洞的枪口已经顶在了脑门。
“王先生,好身手!谁都想不到,华声报社的友山先生,居然还是一位国术高手!方某失敬了!”
一个冰冷的,似乎还带着某种尊敬意味的声音传来。
王有山睁开眼睛,看着眼前这位二十三四岁的年轻人,笑道:
“谬赞谬赞,当记者这行,不学点防身术,恐怕早就被绑架无数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