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面,小易很快赶往了党调科,耿朝忠则驱车前往龙口路附近,一边看着灯火阑珊的生活林蛋糕店发呆,一边等着小易回来。
一个小时后,小易从党调科办公大楼出来,七拐八弯的钻进了耿朝忠的汽车,气喘吁吁的说道:”老大,两天没收报,好多消息。“
“挨个说说。”
“第一条是特高课的,谷狄华雄想见“红叶”,佐藤原则上同意,但需要“红叶”自行决定见面时间和方式。另外,特派密谍提出,接头方式变更为一类暗号。”
一类暗号是通过指定的见面地点和暗语直接见面,二类暗号则是通过死信箱的办法交流。之前双方约定的是二类暗号,也就是两位密谍根本不见面,制定好行动计划后,约定时间执行,这样可以完全确保行动前两人的安全。
但是,不见面,最终行动的时候,耿朝忠很可能根本无法确定对方是否参与了行动,或者,对方只是派了一个代理人参与行动,那计划就完全暴露了。
这种风险,相比起“红叶”如此重要的身份,那是完全得不偿失的。
这也是耿朝忠否决了跟小易提出的第一个行动计划的原因。
不过,现在二类暗号变为一类暗号,证明这个密谍已经对自己产生了很大的兴趣,愿意冒险和自己见面交流,这是好事,也是坏事。
耿朝忠默然半晌,思考清楚以后,说道:“下一条。”
小易的脸上透着几分古怪,开口道:“第二条是复兴社发过来的,电报是半首诗:生当作人杰,死亦为鬼雄。”
这是曲大哥祭奠我呢!
耿朝忠默然一笑,想了想,开口道:
“十年磨一剑,霜刃未曾试。明天你把这半首诗发回去。”
小易掏出笔,默默记了下来,然后又开口说道:
“还有一条,是水先生的,也是半首诗。”
耿朝忠哑然失笑,这复兴社的文人骚客还真是不少。
“念。”
“当年不肯嫁春风,无端却被秋风误。”
耿朝忠哈哈大笑。
戴雨农还有个名字叫戴春风,这是说自己不肯去投奔他,最后却被党调科耽误,枉送了性命。
“老大,这条要不要回?”小易不知道耿朝忠在笑什么,只是普通一首诗,有什么好笑的。
耿朝忠眨巴着眼睛想了片刻,回答道:
“回,为什么不回?明天把这首诗发给他:最是一年春好处,绝胜烟柳满皇都。”
“好。”小易提起笔,又把这首诗记了下来。
“还有吗?”耿朝忠问道。
“苏联人也发来一句,不过我不知道算不算诗。”小易无奈的说道。
“说吧!”耿朝忠挠了挠脑袋,看了看窗外,这还真是一个春风沉醉的晚上啊!
“随风摇摆是一种优秀的能力,但从一而终也是一份可贵的品质。”
耿朝忠又沉默了,显然,佐尔格不认为自己死了,并且还怀疑自己的信仰是否坚定。
“老大,这条呢?要不要回。”小易问道。
“不回了。”耿朝忠摆了摆手,问道:“科里有没有什么动静?上面打算派谁来接班?”
“还没有定,不过我听说上面找周股长谈话了,想让他暂时代理科长一职。”小易回答。
果然还是周宁。
耿朝忠之前想过自己死后,党调科的人事安排,觉得最大的可能还是周宁。因为党调科在自己手下已经经过了不小的人事调动,如果再从南京空降一名科长过来,一是不熟悉情况,二是人员方面调动太频繁,也不利于稳定。而现在的党调科,最需要的就是稳定。
让周宁这个老资格的股长代理科长,最起码可以安定人心。
这样也好,上一任科长对周宁最是器重,周宁手下也没什么班底,直接安抚原科长留下的人马,是最好的选择。
思考片刻后,耿朝忠看向小易,问道:“小易,你呢?”
“老大去哪儿,我就去哪儿。”小易回答的很坚定。
“嗯,”耿朝忠点点头,“你先在党调科呆着,等局势稳定了,我再想办法把你调往南京。”
“老大,你不会不管我了吧?”小易的表情很是怀疑。
“想啥呢你?没了你,我自己发电报?我跟你说,过段时间,南京会办一个电讯培训班,到时候你就去那里报名,然后南京党调科就会以业务突出的名义把你留下来,周科长新官上任根基又浅,绝对留不住你。你只要耐心等待一段时间就好。”
小易点点头,看上去,老大对自己早有安排,看来不需要担心。
“好了,我送你回去,这段时间我的任何行动,你都不要参与。虽然说你不惹人注目,但难保也会有有心人盯着你。还有,我死而复生的事,你不要向任何人提起,平时在党调科,神色,感情,都要与前几天保持一致,千万不要露出马脚,明白吗?”
小易点头答应。
耿朝忠驱车兜了几个圈,然后把小易放了下来。算算时间,特高课派来的那个密谍,最迟明天就会到达岛城。不过,如果自己是对方,那一定会提前到达。
不,对方已经到了。
对方把二类暗号更换为一类暗号,就说明他知道了任务已经完成的消息。这让对方增加对自己信任的同时,也产生了巨大的好奇心。所以,他才愿意把二类暗号改为一类暗号,冒险与自己见面。
左右无事,不如现在就去接头地点看看,而这个接头地点,也是耿朝忠最熟悉的地方——马尔科姆咖啡馆。
特高课选择这个地点并不意外,事实上,所有在岛城的各国间谍,都把马尔科姆咖啡馆作为一个安全的接头地点。至少,在法国领事馆的保护下,马尔科姆咖啡馆还从来没有发生过接头人被杀的情况。
当然,出了咖啡馆,就是另一种情况了。
耿朝忠把车停在咖啡馆的外面,然后慢腾腾的走了进去,临近打烊,里面的客人非常稀少,耿朝忠要了一瓶轩尼诗1862,给自己倒了一杯,然后在瓶口插了一朵白玫瑰,坐了下来。
咖啡馆里依然放着那首法国名曲《沉思》,耿朝忠一口一口啜饮着杯中酒,静静的等待着。
人越来越少,时针也逐渐的指向了十二点,耿朝忠站起身,正要准备离开的时候,角落里一个身穿黑色长裙,外套白色小西装的东方美女走了过来。
“您好,可以一起喝一杯吗?”
一个熟悉而又陌生的声音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