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儿一时也不回答刘寒初的话,她盯着刘寒初看了良久,才吐出一个字:“好。”
接下来刘寒初向管事的妈妈说了今日可否让凌儿休息一天,管事的妈妈自然应允,毕竟刘寒初是大老爷的亲信,她哪里敢得罪。刘寒初就带着凌儿去了外面,因为凌儿喜欢吃,刘寒初就带着凌儿去了一个比较好的小酒楼,因为要与凌儿商量些事情,所以两人是坐在二楼的一个单独的房间里。
凌儿也并不急着吃东西,安安静静的坐在桌子边,她是垂着头的,所以刘寒初并不能看出她的表情,也不知道此时此刻她心里在想些什么。
四周有些安静,刘寒初也不善长说话,这气氛一下子就尴尬了起来。过了一会儿,刘寒初先说道:“凌姑娘,你先吃些东西吧。”
凌儿并没有马上吃东西,而是抬起头来,看着刘寒初,说道:“你若是想问,问就是了,何必说这说哪里?”
她既然这样问,刘寒初也只得说道:“凌姑娘,你为什么会出现在古府里?”
凌儿脸色微微一变,眼睛里似有泪光闪烁,她又低下头来看着桌面,说道:“我为什么不能出现在这里?你们家既然将我买进来了,又何必再问我原因?”
顿了顿,凌儿又轻声说道:“你既然想知道,那好吧,我就告诉你。我原本是山里人,我自小就和爹爹生活在一起,我们是采药或打猎为生的。那一天爹爹去采药,第二天仍然没有回来,我也并不在意,因为以前爹爹也常常是这样。后来到了第四天爹爹仍然没有回来,我心里就觉得有些不对了,我就去山里找爹爹,找了好久好久都没有找到爹爹,那时天快黑了,我也并不怕黑,只是害怕爹爹会出事。后来……后来……”
说到这里,凌儿的声音又渐渐哽咽起来,她是低着头的,刘寒初并不能看到她的脸,但清楚的看到有两颗泪水从她眼睛掉了出来,打在桌子上,在桌布上晕染开来。然后又是两颗泪水落下来,她的泪水流得那样急,一颗连着一颗,刘寒初一时倒吸一口气,他也没有安慰过人,现在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也只有愣愣地、安安静静的坐在她的对面,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凌儿用手背擦了擦泪水,带着浓浓的哭音道:“后来我在山里看到了……看到了爹爹的尸体……那时的爹爹……爹爹……躺在那里,已被开膛破肚了……身上全是血……内脏全都野兽吃了……”
说到这里,凌儿脸上露出无比的恐惧之色来,仿佛看到了那血淋淋的一幕,哭得尤为厉害,早已是泣不成声了。刘寒初也吃了一惊,木讷地看着她,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你……你不知道……我从小和爹爹在一起……爹爹最疼我了……我知道我煮的粥不好喝,可是……可是爹爹从来不会嫌弃……爹爹……我从来没有想过爹爹会死……我知道山林里有老虎,有狼……有豹子……可是爹爹的身手很好……我从未没有想过爹爹就这样被野兽吃了……爹爹……”凌儿边哭边哭着,像是受了什么刺激,哭得几乎噎了气。
她的哭声将刘寒初的心都揪了起来,他回想上次看到她时那天真活泼的样子,再看到她现在这凄惨的模样,心里好生怜惜。又有些后悔他不该这样追问凌儿,让她想起了那不堪回首的往事。可是偏偏他对于这方面的事情又天生迟钝,始终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不知道该怎么安慰。
所以凌儿坐在那边哭着,而刘寒初坐在她的对面愣愣地看着她,中间是满桌的菜,这个场景,有些诡异……
等到凌儿哭音渐渐平息下来,心里渐渐稳定下来后,凌儿才哽咽着继续说了下去:“爹爹死后,我就将爹爹埋了。我从小就和爹爹住在一起,什么事情都是爹爹帮我安排好了的。爹爹死了我几乎不知道该怎么办。爹爹会采药,但我不会,爹爹会打猎,虽然爹爹教过我一些防身本领,但我怎么可能会像爹爹一样去打猎?家里的粮食吃完了后,我就离开了家里,到了这个所谓的京城里。后来……后来我认识了小梅,小梅说这古府在买进一些丫头,问我去不去,我也无处可去了,就和小梅一起到了这古府里做小丫头。”
刘寒初对眼前这女子产生了一丝怜惜,她一个女孩子突然遇到这样大的变故,难怪会变成这样。这也解决了他心里的几个疑问,第一,原来凌儿是真的流落到古府成了丫头,第二,她那样灵活的身手,原来是她爹爹教她的。
而且据昨天晚上他在厨房里发现的那些松花点心来看,昨天她的确是在厨房里偷东西吃罢了,大概她在偷东西吃时,被刘寒初发现,心里害怕就有那一番的反抗。
果然,凌儿又解释道:“昨天晚上我并不是想去做什么,我只是饿了,想吃东西,忍不住就去了厨房。”
这一点刘寒初倒是很相信。
刘寒初又将那只金铃拿了出来,递给凌儿,好奇地问道:“可是你看到这只铃铛,为什么反应这样大?”
凌儿脸色微微一变,沉默了很久后,方才抬起头来看着刘寒初,问道:“你是怎么得到这只铃铛的?”
刘寒初便将那日他去找她,并准备给她送糖去的事情一一说来。现在想一想,难怪那时那院子里那般荒凉,原来这凌儿早已离开那里了。
凌儿有些惊讶,似乎没有想到这刘寒初还当真特意去送吃的东西给她,她张着那双水汪汪的眼睛看着他,又问道:“那天你特意去给我送糖?”
刘寒初点了点头,毕竟是答应过她的事情,自然要守信用。
凌儿愣愣地瞧着刘寒初的模样,突然,她的嘴边竟露出一丝笑意,这一笑当真是柔媚动人,瞧着刘寒初心头一荡,却见凌儿又低下头不去看他,说道:“这只铃铛不是我的。”
刘寒初微微一怔,说道:“不是你的?”
凌儿点头,道:“我第一次来到京城时,身上并没有钱,这只铃铛是我偷来的。我偷了一串金铃,买了些东西就回到深山里住了两天,这只铃铛大概是那时我落在院子秋千上的。”
刘寒初显得有些吃惊,问道:“偷来的?”
偷……铃铛?
如果没有钱,最好的法子自然是去偷银子,虽说这铃铛是金的,可是叮叮叮一直响你,你去偷也不好下手啊?刘寒初显然有些不相信。
有个故事叫掩耳盗铃,就是说那人偷铃铛的被捉。
凌儿也看出了刘寒初脸上的怀疑,凌儿幽幽地叹了口气,说道:“我也不期待你会相信我的话。大概是我喜欢这铃铛,其实你信也好,不信也好,那是你的事情,你若真的以为我在古府里会做出伤害府里人的事情,那么就算你杀了我,我也没有什么好说的。反正爹爹死了,我一个人活在这世上也没有什么意思。”
她的话说得很是凄楚悲凉,刘寒初心里微微一动,说道:“凌姑娘,你言重了。”
“不过。”凌儿看着刘寒初,忽然说道,“我还是要谢谢你,特意给我送糖。虽然自那以后再也没有回去过,但还是要谢谢你。”
刘寒初微微一怔,然后说道:“这是我答应姑娘的事情,自然会做,你不必谢我。”
凌儿点了点头,也不再说什么,吃了些东西后刘寒初就带着凌儿回了古府。刘寒初将她送到下人住房间不远处,看了看凌儿头上和手上的伤,似有一丝愧疚,说道:“凌姑娘,昨晚之事,我亦是没有想到那人是你,伤了你我很抱歉,你的伤怎么样了?”
凌儿瞧了一眼刘寒初同样被白布缠着的右手,微笑道:“反正我也没有吃亏。”
刘寒初先是一愣,瞧着凌儿正看着自己的右手,回想起昨晚她狠狠地咬他的那一口,真没有想到会着了她的道。刘寒初也不由地一笑,说道:“凌姑娘好身手。”
凌儿笑道:“那是自然,我爹爹从小就教过我一些基本功,我在山里可灵活了,我最善长的就是爬树了,这个就连爹爹也比不上我。”
说到此处,凌儿又低下头来,许是想起了她爹爹的死,心里难过。刘寒初也不知道怎么说,顿了半晌才说一句:“人死不能复生,凌姑娘请节哀。”
凌儿也没有回答他的话,转身就默默地离开了。
看着凌儿那落寞的背影,不知怎地,刘寒初心里竟有一缕惘然……
其实凌儿的话他绝大多数都是相信的,可唯独有一个地方觉得奇怪。
这凌儿怎么会去偷铃铛?他忽然又想起了以前凌儿的任性,他似乎记得凌儿曾经说过,“我不喜欢做的事情,就算你杀了我我也不会做,我喜欢做的事情,就算你杀了我我也要去做”。
难道当真不能以常理来推断她做的事情?
刘寒初一面想着,一面就往回走,准备回到自己的住处。刚刚走到一个石子小路上的,正好遇到了从桦南院走回来的珍珍,珍珍瞧见这边的刘寒初,便向着刘寒初走了来。(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