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南是个迷人的地方。
蝴蝶没有去过,高若涵也没有去过。
所以,蝴蝶说,我们去海南吧,那里暖和,还可以看看大海,我想看看大海。
高若涵就欣然应允了,因为她也很想去一个暖和的地方。她深怕蝴蝶会选择北方或者更偏北的地方。对于一个北方出生长大的人来说,的确看够了冰山雪原,也听够了北风呼喇穿林度墙的声音。
每当刮起狂风的时候,整个夜晚,整个宇宙,只有寒风呼啸过的肆孽声,除此之外什么声音都没有,感觉不到生命。你呆在家里,好像被扔进了某个宇宙的遥远暗点,与一切都隔着沉沉的空洞。
魔都此时已经进入了阴冷潮湿的季节,一般被阴雨寒冷围困的地方的人,总是向往着阳光海滩,冰冷的饮料,穿着薄薄的纱裙,不必缩头缩肩,一副猥琐的样子。
据说俄罗斯的人们,每当早春刚刚来临,整个国家的人们都等不及要走出户外,享受阳光,脱掉厚实沉重的外套。虽然,那阳光其实一点都不暖和,甚至还有些阴冷。不过,对于长久禁闭在寒冷中的人们来说,阳光真是上帝之光啊。
可能,在赤道周围生活的人们永远都体会不到这种激动和振奋,他们会认为,冬雪是那么的浪漫。
蝴蝶因为答应过止鸢,要带他去看看真正的大海,所以海南是个不错的选择。
蝴蝶觉得,一个人必须要真正站在海边,亲临一次大海,不是照片上看看,不是视频里观赏一下,而是一定要亲自面对大海。
面对大海那种浩渺和广阔,深邃和未知,是如此的无穷无尽。
那种让人惊心动魄的海浪呼啸而来的震撼场景。那种海天与共,你在其间无比渺小的巨大差异。能让你感悟到作为一个人,人的存在,是多么的不易,可贵和幸运。足以感恩一切。
同时也能足够自省,你的所有傲慢,偏狂,不逊和自大,其实都是极其幼稚和可笑的行为。因为你本身就是那么无足轻重的一个灵魂而已。随便一个浪头,就可以把你敲击成粉末,好像那岸边礁石上不断碰撞吞吐的泡沫。
止鸢总是会问她:妈妈,大海有黄浦江那么宽吗?
多么可悲啊?
当一个生活在海边城市的孩子居然都不知道大海是什么样子,这无疑是种悲哀。
而蝴蝶没有选择山,而是选择海,的确还有她另外一层私心。相比山,她更喜欢海。她从小就喜欢有水的地方。或者,也是记忆深处的某一个未曾淡化的画面时时还让她心有余念。总想再去一次海边,重新感受一下那种亢奋。
那年,她曾和范凡去过一次海边。(见第一卷)那是她一生中最最激情,最最疯狂,最最年轻,也最最不羁的时刻。他们在海边尽情享受着爱情的风浪,多让人陶醉和难忘啊。
那晚,她和范凡在海边的一个寂寞到让人可以发狂的小旅店里,陌生的床铺,冷清的房间,两个湿漉漉的人儿,彼此无声相对,灼热地对视,热烈相吻,完全忘情,完全分不清彼此谁是谁,你就是我,我的生命里就是你,那一刻他们就这样合二为一。
整个夜晚,他们喝了一大瓶酒,范凡从来不喝酒,但那天因为两人在海边被海里掀起的潮水淋湿了,又是寒冷,又是潮湿,所以他也大口喝了酒。
两个人就这样完全在失控中迷失了自我。一次,又一次……整个夜晚,他们几乎就没完整睡过。当呼吸平静下来后,耳边就听见遥遥传来的海涛声,沉重而有节奏。
打着缓慢的节拍,催人深思。但当时,这种节拍更让人感觉自己的孤独,渴望着对方,渴望着融合,害怕分离,哪怕就是床的两边的距离都感觉太遥远了。
一直到黎明,晨光熹微地透过窗帘照射进来,蝴蝶才感觉整个人灵魂都像是空虚得好像要飘起来,已经完全轻飘飘了,被那海浪,轻轻一推,就可以推到虚幻缥缈之地。
然后,极狂之后,极虚极弱的两具身躯,在淡淡的柔光中,彼此相拥着,好像已经成为了一具身躯,缓缓地沉入海底梦境……
那一夜,多么疯狂啊,但是一回想起来,又多么让人沉醉啊。蝴蝶知道,这种经历,人生不会有第二次。但是,人生有这样一次,不已经足够了吗?
那时她多么年轻,年轻得足够狂妄,以为青春就好像那脚下的流沙,退去一层,还有一层,漫漫无尽。那时她就是如此挥霍着青春,不知道其实流沙之下,暗藏礁石。
洁白的流沙,金色的阳光,冰镇的椰子汁,还有湛蓝的大海。果真一切都和想的一样。所有人都迫不及待冲向海边。
风平浪静,一眼感觉可以穿越过天际,直接看到世界的尽头。那里杰克船长的那艘骷髅号正静默地停靠在沙滩上,听不到主人的召唤,在沉睡中慢慢化为传说。传说有个海盗船长,有艘神秘的海盗船,可以逆着时间运行。他也可以与大海之神对话,谈判和交易。不过那些都是死亡交易。
自从一次蝴蝶带着止鸢看了加勒比海盗后,止鸢就一直有很多不解的问题,可以说整部电影完全让他坠入了云里雾里。
这是止鸢一直问蝴蝶的问题:妈妈,杰克船长的船为什么会在世界尽头?
蝴蝶说:因为只有世界尽头,是人类无法找到的地方。
对于天涯海角,止鸢的答案就是:妈妈,我们过了这里,是不是就可以找到杰克船长的那艘船了?
蝴蝶不得不解释说:止鸢,那不过是电影。世界尽头,其实是个不存在地方,是个臆想中的地方。
止鸢完全陷入了迷糊,说:妈妈,什么叫不存在的地方?什么叫做一想世界?
高若涵这一路实在是听不下去了,就插上嘴来,说:责责,好端端出来玩,和他提什么臆想世界,世界尽头,他哪里懂得?你解释到明天都解释不清楚。
蝴蝶也的确感觉有些力不从心,就苦笑着说:好了,止鸢船长,妈妈投降,这事解释不了。
止鸢独自又嘟囔了一句:原来也有妈妈不知道的事情。
在他眼里,妈妈应该就是个无所不知,无所不能的人物。显然,妈妈也是有缺陷的,而他恰好找到了这个缺陷。
导游和几个人在一边说话,沙滩这里的活动就完全是自由活动了。
高若涵又问蝴蝶:要不要去买杯椰子汁。
她一路就看到有买椰子汁的摊子。之前不口渴,眼下,不渴也馋。
为了今天到海边来拍些不同寻常的照片,高若涵今天特意换了身花枝招展的衣服,下面是泰国式的那种一片裙,可惜上了岁数,稍稍有些小肚腩,这一片裙早上穿上时,她就一个劲的在抱怨说:是该减肥了,责责,你说是不是肚子有点大啊?
蝴蝶没好意思看了眼,说:还行,这个岁数已经可以了,我看团里的那些阿姨们肚子比你都大上几圈了。
高若涵还有些不信,在镜子前后左右照了老半天,似乎有些懊悔带着这条裙子出来。蝴蝶早就收拾妥当,拉着止鸢在门口等她,说:好了没,你是否决定今天穿这身?
高若涵最后一咬牙说:就这身了,甭折腾了。管他哪,反正没人认识我。
上身是件杏黄色的短袖,与下面暗褐色花纹的一步裙倒是颜色搭配很称。
蝴蝶说:高阿姨,这样一穿,感觉不是在海南,是在越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