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庄有生在那个楼上楼下加上地下室总共两层拥有三个卧室,两个书房,两间客房,三个卫生间,以及前院后院两个花园的大房子居住了这么多年后,蝴蝶本来还担心突然回到自己那个憋屈狭小的旧房子后,会不会不适应?
俗话都是这样说,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住过了豪华的别墅,再返回到这种陈旧老派的社区,这种截然的反差恐怕会让人很难接受。
毕竟那里有宽敞的园子,舒适的房间,以及庄有生处处呵护体贴备至的生活场景,吃穿用度一应俱全都是最精致的。如今,这一切都不复存在。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一恍然,自己居然重新又回到了原点。这说起来不免令人发笑至唏嘘。这零零落落几年的时光,浓缩起来看,不过就是梦中的一瞬。梦中恩恩我我,梦醒,孑然独寝,一帐寂寥。
不过,对于蝴蝶而言,她心有余悲的并非自己的人生境遇又戏剧性地发生了转折,从一豪宅贵妇顷刻间沦落回市井主妇,而是刚刚开始适应了和一个男人余生的生活,且已经准备和这个男人厮守终生,但眼下必须考虑重新开始适应一个人的生活。
有时候,蝴蝶总是呆然地想:结婚到底是为了什么?
若说结婚是因为不想一个人这样过到老,但事实就是,结婚后的人似乎会变得更脆弱,因为她或者他总有一天要面对一个人到老的生活。
夫妻,其实就是一路偕同行走的那对旅人。她也许可以陪伴你看尽山水人间,但是旅途总是有结束的那一天。这一天来的不免有些措手不及。
蝴蝶一直为此感到内疚和自责,她甚至都会嫌弃止鸢,因为那天若不是他吵着要上厕所,就不至于发生这档子事情,不过这暗暗的心思她只是压抑在心里。
有时候蝴蝶淡淡的冷漠,敏感的止鸢是有所察觉的,他因为害怕所以就更加粘着她。他那不为人知的小心思里总是有种莫名的焦虑:妈妈会不会哪天忽然就不要他了。
蝴蝶重新给他换了个幼儿园,不过明年他就要上小学了。
此外,蝴蝶也停止了他的绘画学习。蝴蝶想:马上要上学了,就不会整天这样开心轻松了,如今就让他轻松个够吧。蝴蝶倒是纯心放浪他。
倒是他自己,每天从幼儿园回来,习惯性地摊开纸头,在厅里的地板上画画。蝴蝶在厨房鼓捣晚饭,他就在厅里画画,两个人甚是相安。
画好一幅,就拿到蝴蝶的面前,给她看。蝴蝶忙着洗菜弄菜,哪有那么多的闲工夫看画,再者,对于画画蝴蝶从来就没有上心过。若非庄有生纯心栽培,她压根就没往这方面想。
她觉得,他只要读好书,然后过好他自己的人生就足够了。他的人生,他自己去掌控吧,妈妈对他没有任何的要求和理想,所有的理想,就属于你自己。
看了后,只是点个头,淡淡地说:去吧,妈妈正忙着做晚饭哪。你自己去玩吧,别太累了,画久了眼睛疼。
在搬回来之前,蝴蝶一直担心着会不适应之后的生活。
但目前看显然这种担心是多余的。非但自己没有任何不适应,甚至很快就找回了当年自己未结婚独居时的感觉,很快就习惯了没有大房子,没有郁郁葱葱的花园,没有每天庄有生做早饭的生活。
生活节奏依着蝴蝶的性子,变得很简单:早上,他们母子两个一起吃昨晚接他回家时路过面包房买在面包。蝴蝶从来不给他做决定,明早吃什么面包,由他自己挑选。他如今只要一进面包房就会主动而娴熟地从架子上拿取盆子和面包夹,自己挤到人群中去夹面包。
自己挑选好,就会回过头一双黑漆漆漂亮的大眼睛望着蝴蝶,用一种大人的口吻问:妈妈,你吃什么?想好了吗?
两个人挑选好,他就去收银台那里排队,蝴蝶在一边付钱。一路上,面包就由他拎着,因为他口口声声说要帮妈妈做家务,说这是幼儿园老师说的。既然他主动请缨,这个光荣的任务就顺水推舟交给了他。他人小力气大,有时候一路上水果摊买的水果也一并交由他拎着。
他努力表现出一副男子汉气概说:妈妈,我能拎得动。
除了隔夜的面包,每人再加上一杯没有任何味道的牛奶,然后一人一小盆子的水果,或者几片小苹果,或者一人半只猕猴桃,也可能是几块紫红色的火龙果。总之就是一只水果两人分享。
甚是简易的早餐完毕之后,蝴蝶就送他去幼儿园。幼儿园很近,就在社区外隔着一条马路的地方,旁边还有个菜市场。菜市场倒是方圆很大,因为周边延伸开来的各种商铺卖的全是生活用品,从吃的到用的,一应俱全。价格便宜,但质量不能保证。蝴蝶就顺道带些菜回家。回到家她就基本开始了一天的工作,一直到下午去接止鸢。每天不断循环往复。
两个人的生活就好像狗狗一样,从一个起点开始,然后回到起点。每天画一个滴溜溜的圆。
这种生活模式止鸢在极短的时间里就适应了,没有半点的闹腾。相反,他很快就融入了这种生活环境。他喜欢开门就是邻居的生活,喜欢每天傍晚回家时在楼下的街区小花园里与别的孩子一起嬉闹的片刻,喜欢跟着妈妈一同喂那些流浪动物的一刻……总之,他很喜欢这种热热闹闹的生活。
简单简易,但相比以前的生活,似乎还多了些情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