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蝴蝶忽然给自己找了份既没有单位,也没有任何收入的名义上的工作时,庄有生态度比较隐晦。
他也希望蝴蝶能自己找点事情,不要在家呆着太闲,因为很多时候他回到家就会看见一个神情恍惚迷离的女人,看着自己那种笑容竟然会显得说不出的苍白,好像完全没有了灵魂。那一阵子他也为此甚为惊讶。
自从蝴蝶开始在网上发小说后,她像是重新焕发了,每天对自己话也多了些,不至于总是痴痴一笑,然后幽灵般飘走,故意躲着自己。
总之,整个人活泼了许多,看到这一点庄有生也很欣慰。有一阵子他的确感觉蝴蝶变得有些可怕,他也说不上来到底是什么原因,总之整个人看起来恍惚迷离,不对劲。他倒是很鼓励她出去走走,别总是这样闷在家里,好端端的一个人,闷都活活闷坏了。但是她哪里都不愿去,她变得有些害怕见人,把自己孤立了起来。
其实没有任何人囚禁她,蝴蝶自己把自己囚禁了起来。建了一个无形的岛屿,自己一个人带着止鸢与世隔绝。
并非没有季风,也并非真的荒芜,只是她都不愿站到海边去看一看,其实远方的世界距离她并不远。她只是自己不愿迈出这一步。
庄有生一直劝说她和朋友们联系一下,没必要因为养个孩子,就这般寂寞了。但是她不愿。虽然什么原因都不说,但是那种空洞的眼神,庄有生大致也猜得出她的内心世界。
她本是个极其好强的女人,如今却变得极其自卑。不工作,没收入,带着孩子,家庭主妇……这一切都成了她心头的某个压力点,灼伤着她的自尊。
庄有生虽然不理解,但是看得甚是清晰。他也不说,说了她更反感。
这点让庄有生也很无奈。两个人的婚姻就好像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一样,遮遮掩掩,好在庄有生整个人本来也比较趋于孤独。只是两个人的世界,无需多一双无聊的眼睛,或者多一张闲嗑的嘴巴。
偶然庄有生也有些应酬和交际,会询问蝴蝶愿不愿跟着一起去,但每每蝴蝶都拒绝了。庄有生只好独自前往。在外面他也很少提起家里的事情,有次林漠田问起了他们的事,庄有生寥寥说了几句,她在家带着孩子。
关于庄有生和蝴蝶的婚事,林漠田还是偶然从旁人的嘴里听说。说实话,林漠田那种惊讶是不言而喻的。
因为蝴蝶自从杂志社关门大吉后就失去了联系,他主动联系过她,但是都石沉大海。渐渐林漠田就放弃了,像他这种有身份和地位的男人,自然不会挂心太久在一个女人身上。
你若执意拒绝,我便离去。
但是林漠田心里的疑问迟迟不能消除,他怎么都想不明白,庄有生怎么会和蝴蝶去走到一起?而且就在自己的眼皮底下,庄有生居然比自己更有一手,得到了这个女人。
不过自从知道庄有生和蝴蝶的婚事后,林漠田和庄有生的世界至此变得干干净净,再无瓜葛。在这个书画圈子里,两个人都会刻意回避,保持着文人特有的那种君子之交淡若水的风格。
如果网上写小说能成为你的新的快乐点,一个良性的兴趣爱好,庄有生无疑是支持的。
你爱写就写吧,反正这个家也不图你什么。
但是问题的关键又在这里,本来他以为蝴蝶兴许写一阵子,慢慢就会开始懈怠,毕竟一个女人嘛,他知道写作和画画一样,需要的不是一时的热情,而是长久的坚持,到后来,无所谓什么才华不才华,纯粹就是考验一个人的坚韧意志。
他并不认为蝴蝶具备这方面的意志。这和她以前给杂志社写个一两篇文稿完全不是一回事。你一旦要成为一个职业选手,其中的艰苦不是一般人能想象的。
他以为蝴蝶写了阵子后,说不定就开始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兴许,到后来就是一天打鱼,四天晒网。他以为蝴蝶只是兴趣。
他的内心的另一个阴暗点就在于此,他只是希望她把写作当做一个兴趣爱好,滋润一下生活,不要那么拼命,更不要当做一份事业来做,因为那会完全不一样。最好是写写玩玩,偶尔写写,不要投入太多的精力和时间,这些年他已经习惯了,她的所有时间都是属于他们的。
但是事实有些出乎他意料。
蝴蝶表现出了超强的坚持性,因为即使网上并没人看,甚至连个粉丝都没有,她还是一如既往地每天在写,每天在更新。
而且每天花的时间越来越多,几乎整个白天都在投入这无谓,无果,看不到任何希望的辛苦和乏味的工作。
他不知道她哪里来的定力和信念,反正她就像个苦行者一样,秉持着修行的写作态度。庄有生知道,一旦进入这个模式,就会开启一个更为长远的路程,有时候人一旦适应了苦修的境界,就会变成某种习惯,换言之,整个人都会变得脱胎换骨一样。
他心里害怕的就是这点。
他想和一个喜欢的女人生活,而非找个苦逼的艺术者。两个疯狂艺术家的生活会进入一个什么样的癫狂模式?他几乎都不敢去想。
他有点琢磨不清,这个女人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女人?她越来越让他匪夷所思。要说如今的生活,应该也算是衣食无忧,他能够提供她很富足的生活,安逸而舒心,一切都不用她操心,只要管好止鸢就可以了。
大多数女人应该感到满足了。
他给了她足够的稳定,还有温情和耐心,虽然他们并不完全生活在一起,但是表面上看和大多数夫妻没什么两样,只是他们之间更加知道彼此尊重和谦让些。
偶尔他们会在外面吃顿饭;也会每晚携着止鸢在月光下散步;他们会在一起聊聊天;也会在大片上映的时候一起去看电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