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边是淅淅沥沥的雨声。阿淳躺在床上,不愿起来。这几日她一直称病未出,只是因为她还需要时间消化。几日前,她以为自己死在了刘长安简陋的家中,却没想到睁开眼睛是自家的闺房。十五岁前她一直住的地方。
“闺女,来喝药罢。”门被推开,发出嘎吱的声响,一位慈眉善目的妇人端着药碗进来了。
阿淳眼神复杂的看着她。这是她的母亲王氏。
王氏用瓷勺搅了搅碗里的药,吹凉了喂给阿淳喝。阿淳张口喝下去,严重却泛了泪。
“你这丫头,是不是嫌药苦了?放心,娘早给你准备了蜜饯。喝完就吃,保准你嘴里都是甜丝丝的味道。”
阿淳忍住眼泪,点点头,喝完剩下的药。
王氏本来准备走的,后来又不放心的把碗放在一边,坐在阿淳床前。
“阿淳呐,娘给你说几句话,你可别不爱听。”王氏知道自家闺女,从小不声不响的,不比其他女儿家活泼,有什么事也是闷在心里的。可是有些话,她这个作娘的不得不说。
阿淳已经猜到三分,便道:“娘有话说便是了。”
王氏拉住她放在被子外面的手,说道:“你还小,从小也没出去接触过什么人。姐姐妹妹的咱家也没有。所以这些话只能娘给你说。咱家客房住着的那个穷小子,原先确实是与你有过婚约的。但是娘觉得你们不合适,他那性子,不是个靠得住的人。你千万不能和他有太多的接触。”话是点到即止的,有些话王氏也不好多说了。
前世王氏也说过类似的话,但阿淳没听进心头。
情况她已经打听清楚了,此时刘长安刚刚住进高家没多久。每日在客房内,温书习字,看起来是个有志气的人。刘长安家曾经是镇上的大户,两家门当户对,来往的紧密,刘家得了小子,王家没多久也得了闺女,两家便起了心思给孩子定了娃娃亲。后来刘家败落了,不知道去了什么地方,直到刘长安一脸窘迫的出现在高家门口,这门亲事才重新被想起。
“娘,我知道了。你放心。”阿淳说道。
王氏出了门,让阿淳在休息几天。现在阿淳也到了快说亲事的年纪了,王氏早就把镇上的青年人在心里过了一遍,想来想去没个合适的人。谁想刘长安来了。
阿淳贴身只有一个丫鬟清歌,她喜静,不爱繁杂。其他的人都在外面伺候。王氏走了,自然是清歌来伺候着她。
阿淳便问:“刘长安最近在做些什么?”
清歌一听就被唬住了,道:“小姐,那人可配不上你。你千万要慎重些。”王氏也再三交代要她看着苗头不对就去禀报。
阿淳一笑,说道:“我只是打听打听解闷罢了,天天躺在床上,也没事可做。”阿淳笑得清冷,她哪里是关注他?当年她不顾一切跟他走了,后来那剜心之痛她还记得清清楚楚。她病在床上,他倒好,说是去给她请大夫,却是自己奔前程赶考去了。这样的男人,到底自私。在前世最后的日子里,她也算是想清楚了,如果他真的爱她,是万万不会挑唆她与他私奔的。相反,等他考取功名之后,自然能够用八抬大轿风风光光将她娶进门。怪只怪,她太傻。
清歌嘟着嘴说道:“那人有什么趣的?整日说是在屋内看书,也不知真假的。”
阿淳点点头,大病初愈,她的身子还有些不利落。再休养几日再说。
再过了两日,果然觉得身子好转了不少。阿淳便叫清歌陪着她去花园里转转。正是秋季,除了菊花也没别的新意,她看了几眼,也便坐下了。
“咱们去看看娘吧。”阿淳说道。
清歌还怕她虚弱,小跑上来小心翼翼扶着她走路。阿淳正要说不用,抬眼却看见那树荫下立着个人,穿着蓝色的粗布衣裳,抱着一本书看得专心。阳光漏下星星点点光斑,照在他的身上,侧颜看起来十分好看。
阿淳重生后第一次看见他,心里却蜷缩般的痛起来。
清歌怕阿淳真的对这人产生了想法,连忙提醒般的拉拉阿淳的袖子,道:“小姐,夫人这会儿处理完院中的事务,大概也快闲下来了。咱们还是快些过去吧。”
阿淳却充耳不闻,对清歌道:“我去那边躲一躲,你叫几个家丁过来,把他赶走。”
“是,小姐。”清歌麻溜的跑了。
阿淳躲在另一处,很快两个家丁就过来了。他们可不讲什么情理,听说是小姐的吩咐,两个人拿着碗般粗壮的棒子便赶来了。
“啐,我当时哪个小子,原来是个破落户。还不赶紧滚了,别在这儿污了我们家主子的眼睛。”其中一个家丁说道,他身材壮实,脸上胡子茂密,一脸凶相。
“诶,此言差矣,我是高家的客人。你们身为奴仆,原该以礼相待的。况且,高伯父已经许了我在高家温书,我在何处是我的自由,何来污眼之说?”刘长安说起道理来啰嗦得很,旁人或许听得进,但两个家丁是最厌恶这类人的,不由分说的便给了他一拳。刘长安看着身材高大,实际上却不堪一击,一个趔趄差点摔倒。
另外一个家丁却不叫他摔倒,只用那棒子将他身体撬起,悬在半空。两个人戏弄一阵,哈哈大笑起来。刘长安的脸变得通红,脸上的上又是淤青,青青红红,格外解恨。
“咱们走吧。”阿淳摇摇头,对清歌说。
清歌对着其中一个家丁使了个眼色,跟在阿淳身后走了。
刚刚,她看到刘长安受辱,心里竟然涌起一股快意。
来到王氏屋内,王氏正拨着算盘算账,见自家闺女来了,不由得喜滋滋的拉着她过来入座。“瞧你这小脸蛋,这场病下来可真是瘦了不少。还是得多吃点东西,既然都好了,今日便还是跟着我和你爹一起用饭。我叫厨房多弄些东西给你补补。”王氏心疼的摸着阿淳的脸蛋说道。
阿淳觉得温暖极了,她紧紧抓着王氏的手,说道:“谢谢娘。”忽而又说道:“那刘长安……”
王氏听到刘长安的名字,就如临大敌,打断了阿淳的话,道:“刘长安怎么了?是不是他找机会来接近你了?我告诉你,你可千万别被他骗了。”
“没有,娘。我是说,刘长安整日里待在高家也是不妥,镇上的人谁不晓得他刘家曾经与我们高家定过娃娃亲的?时间一久,他再出去胡说些什么,别人倒真觉得我同他有些什么。”阿淳说道。
王氏点点头,其实这层顾虑她也有,她皱着眉头道:“你说的我也想过,也曾跟你爹提过。但刘家到底曾经同我家亲近,如今我们要悔婚不说,还要把人家赶出家门去。人家说起来我们高家倒成了不仁不义了。索性他也不能常住,等到明年春天他得进京赶考了咱们便给了盘缠与他让他上京去。”
阿淳觉得也是这个理,便不再多说。她这番话倒叫王氏彻底放下心来,知道阿淳对刘长安没有好感,反而想早些赶他走。
中午高老爷回来,看阿淳身子大好,脸色红润,非常高兴,还多喝了几杯酒。阿淳劝他不要多喝,他哈哈笑道:“知道闺女关心我,我就是高兴。今天有两件喜事,一是我的阿淳呢,病好了。二是咱家的酒坊接了笔大生意。”说完又喝了一杯酒进肚。
王氏知道高老爷是个好酒之人,也不去管他了,只频频给阿淳夹菜,让她多吃些,好把失掉的肉都长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