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明星稀
万籁寂静
这里是个废弃的村子。
据说古时因为一场突发的不知名疾病导致村子里的人接连二三的离奇死亡。本来就没多少的人口因此更加稀少,侥幸活着的人也不愿意再居住在这不祥之地,为了活命纷纷搬离。
此地离城镇很远,地方也偏僻,也无人管理就这么被搁置遗弃任其雨井烟垣。
在这荒凉的道路上,突兀的出现一行人影。
两个穿着褐色褙子和长裤的人,各自拎着一柄气死风灯笼在前方领路。不过灯笼的灯光不是橘色暖光,而是诡异的蓝绿色。
在两人身后还跟着一个身穿校服背着书包的少年。
咔嚓,咔嚓。
走在茅封草长的路上,听着被踩碎的枯枝败叶发出嘎吱嘎吱的脆响原本算是件浪漫的事。但在这入目到处都是破窗烂瓦,残垣断壁的荒路中,配上周围阴森森的环境,这种唯一又无限被放大的声音无端的让人升起一股惧意。
七绕八拐,最后在一座戏台前停下。
前面两人身居左侧的人回身,半弯腰据搂着身子开口说,“已至。”
沙哑撕磨像是生锈的铁渣子互相摩擦的音调。
少年闻言止住脚步,抬头看向那座戏楼。虽然破败,但台基、柱、墙、大额、斗棋、梁架等还算保持的相对完整。
点头应了一声,“嗯。”
褐衣的两人弯腰行了一礼,提着灯笼轻飘飘的走上戏台。
少年并没有跟过去,而是径自走向戏楼的后台。
里面的木质摆设漆色斑驳皆残缺、腿脚零件不全。唯一完好的是墙角的梳妆台和一把圆凳,还有旁边的置衣架。
稀奇的是,在这漫是尘土堆积到可以踩出脚印的房间内,唯独这几件东西干净如新。
少年卸下书包,把里面的东西一件一件的摆放在桌子上,最后拿出来的是一个小瓷瓶。瓷瓶周身环绕着一层黑气,连带掩盖了瓶身的花纹。
拧开木质的瓶塞,放到鼻端下面,然后身形顿了一秒,接着盖上盖子,坐在梳妆台前。
对镜端坐,良久,一声带着怀念的叹息自口中溢出。
这才开始动手,打开瓷盒,挑出颜料一一放置在不同的小碟子中开始调配。接着捻起画笔,沾染颜料,一笔一笔认真的在脸上描画。
抿唇点妆,插簪带冠。
起身,那个空空如也的置衣架上竟然摆放着一身精致华丽的戏服!
少年伸手小心翼翼的触摸着,眼神流露着回忆眷恋。
不知何时,其中一个褐衣人站在身后,取下华裳,一件一件的替少年穿戴。直到最后一件穿戴整齐完毕,前台突然响起一阵热闹的鼓乐声。
在鼓点落在一定节奏上,少年碎步撩开破烂的幕帘走上前台,同时嘴里拉出一声腔调。
【妾妃在此。】
台前,却不是刚才那副破败的景象,而是全新的青砖壁瓦、雕栏玉砌,钩心斗角。台下,竟然挤满了群众。
【】
【劝君王饮酒听虞歌,解君忧闷舞婆娑。嬴秦无道把江山破,英雄四路起干戈。自古常言不欺我,成败兴亡一刹那。宽心饮酒宝帐坐,待见军情报如何?】
【】
【汉兵已略地,四面楚歌声。君王意气尽,贱妾何聊生?】
在最后一声鼓乐消失后,台下的群众纷纷化为光点沉入地下,台上的少年身体中也飘出一团光亮,然后随着台上同台演绎霸王的男子纠缠在跟着一起沉入地下。
少年身形晃动了下,最终站稳,抬手扶额呻吟了下。
“安否?”
缓过神后,挥手表示无事,侧首问侍立在侧的褐衣人,“心愿可了?”
褐衣人点头,“y。”
少年揉捏了下眉心,接过递来的瓷瓶,原本缠绕的黑气已经消散,瓶身的花纹显露。
莲池鸳鸯纹。
收起瓷瓶,去后台取了自己的书包,收整好东西。
对两人点头,低声道,“归。”
其中一人上前一步,拉长着调子出声,“返~ 避~”
两人手中又出现了来时那柄散发着诡异蓝绿色光的气死风灯笼,走在前面带路。如果仔细看,灯光下的两人竟然没有影子。
是的,他们是鬼。
但我是人。
我叫君戏九,是个弃儿。
收养我的并不是人,而是鬼!
台上悲欢独自唱,却忘终有曲终时。一曲终来一曲上,唱来唱去同台戏。
古时戏子女角由男子扮演,请求他的鬼扮演虞姬出名,他入戏太深爱上了同为男子的霸王。但当时的风气是不会容忍这种不伦之恋的。
且霸王被戏班班主看中当女婿和继承人。
刚好这个村子有个土财主请他们的戏班来唱戏,这只鬼生前打算虞姬自刎的时候真的去死,唱完这最后一场。
至少,在台上,他是“爱”他的。
但没想到,还没上台就因村子里的怪病而病逝。他的魂魄因此寄居在霸王送他的那只伤药膏瓷瓶里,最后辗转流落到古玩街被他碰到。
梦回断桥,入戏来。
人生如戏,戏人生。
【我只想,最后唱完那一折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