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我关于那天的记忆,却只到这里。
后面发生了什么,我完全忘得一干二净。
哪怕在梦里,我也依旧记不起来。
我只知道,我是三天后,在医院醒来的。
林川忆在病床边,紧紧抓着我的手,整个人被日光灯打上一圈米白色的光晕,对我温柔的微笑,像个坠落凡尘的神。
四下打量了一圈,看到蓝白相间的墙壁,闻到消毒水的刺鼻味道,我才揉着太阳穴,问林川忆:“我怎么会在医院?”
“不记得了吗?”
林川忆有些吃惊地看着我,想了想,说:“郗语默捅伤了尹恩赐,你受了很严重的刺激,晕血昏迷了,一晕就是三天。”
脑中隐隐浮现出郗语默流泪的脸,和鲜血溅进我眼睛里的画面。
我急得坐起来,一阵眩晕袭来:“那郗语默现在怎么样?”
林川忆转身到饮水机接了一杯温开水递给我:“我只知道,尹恩赐没有起诉她。尹恩赐、郗语默和辛慈,都像人间蒸发一样消失了。”
“她怎么会捅人呢?我完全没有印象。”
我慢慢拿水洇湿嘴唇,艰难回忆:“我只记得,郗语默跟我借钱,然后和尹恩赐发短信,发现挽回不了尹恩赐,跑了……再然后,尹恩赐告诉我他们分手了,我追郗语默,没追到,你追我,追到了,还说陪我去那座岛……然后,我跟你……”
“你跟我怎么了?”林川忆激动地站起来,紧张兮兮地瞪大眼睛盯着我。
可我无论如何努力回想,都只记得一些支离破碎的片段镜头:“好像是……我跟你在学校后门翻墙的时候,你手机突然响了,我以为是郗语默,抢了你的手机,你又疯了似地抢回去,把手机扔在地上,踩碎屏了幕,莫名其妙地吼我:‘别看!我告诉过你,眼睛看到的东西,没有一样是真的!’”
“我被你吓着了,问你怎么了,你就动手掐我脖子,还没头没尾地问我,‘你不需要手机,不需要电脑,不需要郗语默,不需要朋友,只需要我,对吗?’”
说到这,我仿佛看见,林川忆当时用一种我从未见过的、痴迷到近乎呆滞的目光,紧紧盯着我,嘴角夸张地向上咧开,原本冷峻的冰雪面容,笑得崩坏病态。
我仿佛看见,我被他掐得透不过气,咳出了眼泪,气若游丝地让他松手。
我仿佛看见,他加大力道,整张脸逼近过来,面目狰狞得如同诡魅,舌尖轻轻舐去我眼睛冒出的泪花,声音喑哑得宛若地狱修罗,咬着我的耳朵低吼:“回答我!”
我仿佛看见,我大口大口搜寻着空气,但根本没用,喉管被死死扼住,窒息到几乎要晕厥过去,只能用残存的气息朝林川忆嚷嚷:“你干嘛?我要被你掐死了!”
我仿佛看见,他青筋突爆的手,不管不顾地掐着我,毫不留情。
我仿佛看见,他猩红的眼里,像是要淌出血来。
春寒料峭中的沉默,化作一颗无形的子弹,打进我的心房,开出一朵鲜血淋漓的花。
窒息的感觉,在复述记忆的过程中,无比熟悉地漫上咽喉,像是终于要死在最亲的人的手掌,所有的思绪都被抽空,只剩下无尽的绝望和恐惧……
根本没法再讲下去。
我忍不住头疼欲裂地闭起眼睛,捂住耳朵,呼吸困难地尖叫。
结果刚叫了两声,“哇”地又吐了。
林川忆吓坏了,愣住半天,才按响床头的呼叫铃。
那是我第一次犯病,第一次被注射镇静剂,也是我第一次见到白雪。
不过,林川忆那会儿没见着白雪。
因为,随医护人员冲进病房的林叔叔,异常严厉地怒斥林川忆:“谁让你私自进病房的?马上回家去!沫沫彻底康复之前,就先住在医院!”
而林川忆被林叔叔赶走以后,我再次醒来,才见到病床边取代林川忆的白雪。
一开始,她没说我得了什么病,只问我感觉怎么样?
可敏感如我,已经察觉出了情况不对。
即使她穿着便装,我依旧开门见山地反问:“你是医生吧?别走程序,直说我到底什么病?不治之症吗?还能活多久?”
白雪被我的一连串问话逗笑了,温和坦言:“我是心理医生,根据林董和罹董提供的情况,初步怀疑你可能由于童年创伤,患有癔症型人格障碍、表演型人格障碍或者双相心境障碍。”
我也笑:“罹宏碁和林叔叔是要破产了吗?怎么找你这么个不靠谱的江湖郎中?连确诊的本事都没有。”
白雪脾气特好,一点都不急不气,耐心地说:“我是国内最顶级的心理咨询师,慈恩疗养院的院长。但我承认,我学艺不精,没本事,目前只能根据脑电图、激素分泌指标和你的生活经历,初步进行诊断,确诊还要谈话并且做量表检测。”
莫名觉得白雪挺有意思,我跟她聊了聊,了解到她说的这三种病,都可能会伴有心因性呕吐和过度呼吸,也都可能会出现幻听、错觉和幻觉。
所以,那段让我犯病的回忆,显然是我自己幻想的。
林川忆那么高冷的人,都不肯让我抱他亲他,怎么可能舔我的脸,咬我的耳朵。
就连幅度那么大的表情,他都一准做不出来。
不再怀疑林川忆差点想掐死我,我没提自己为啥犯病,又问白雪:“挨刀子的是别人,我怎么会跟电视剧似地,睡一觉就失忆了?”
白雪告诉我:“暂时忘记,只是神经无法负荷,趋利避害的本能。等你强大到敢于面对一切,那些失去的记忆,自然会回来。”
她还说:“你情况不算太差,应该暂时不需要我。以后想发牢骚,可以随时找我聊天。”
说完,她就走了。
紧接着,林叔叔就来了,嘘寒问暖地关心我还有哪不舒服。
我真觉得自己没什么事,软磨硬泡地求着林叔叔带我回家。
林叔叔欲言又止地敷衍了我好半天,最后架不住我的撒娇攻势,只好勉强对我挤出一丝笑容,深深叹了口气:“听沫沫的,沫沫说回家就回家。但是必须按时吃药,去慈恩疗养院做检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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