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多希望,一切只是一场梦。
即使纪河快死了也没有关系。
即使林川忆恨我也没有关系。
即使郗语默跟沅虹玮搞了婚外恋,也没有关系。
只要罹宏碁没有杀死纪河的母亲。
只要……纪河五年前没有谋杀我。
那就好了。
我还能够相信,他真想治愈我灵魂的顽疾,真会跟我给苏珊生一个妹妹。
我还能够相信,他曾经说过的走不到最后,他曾经说过的不会有好结果,只是因为他的癌症。
而不是因为,我的父亲罹宏碁,是炮制他人生悲剧的罪魁祸首,与他有不共戴天的血海深仇。
但,希望,也是欲望的一种。
每个人都要为欲望付出代价。
我的代价,便是陪他演完这出戏。
于是,我装出一副毫不为难的样子,坐在他身边化妆,给自己和孩子们换上GIVENCHY的亲子装,故作俏皮地撩着头发、抛着媚眼问他:“本公主今天漂不漂亮?”
他也装出一副很爱我的样子,微笑着说:“我们家纪太太,哪天不漂亮。”
一切如此稀松平常。
我们像最令人歆羡的一家人,幸福美满地出了门。
唯一的插曲,是林叔叔的保镖大军,坚持要随行。
哪怕纪河明显不悦地皱眉训斥他们:“不要跟来。你们太显眼了。万一粉丝发现,我会死得更惨。”
保镖大军,依然在嫩牛五方脸的带领下,开着路虎,远远跟着我们。
一路上,林叔叔对纪河的弥补,统统具化成了保镖对林叔叔的听命。
给苏珊和林陌办户口的时候,保镖开车等在派出所门外;修手机屏幕的时候,他们列队守在手机店门口;吃饭、看电影的时候,他们干脆清了场……俨如四处找茬闹事的黑社会。
等回到永无岛,本公主已经心力交瘁。
简直被现实的淋头狗血浇得喘不过气。
先是在机场受到这群保镖的惊吓;然后回家受到保姆团的惊吓;再然后,又目睹了郗语默和沅虹玮睡在一起;再再然后,还要解释林陌的身份;再再再然后,甚至发现……罹宏碁杀了纪河的母亲,纪河为此差点杀了我。
而这倒霉的归国一日狗血盛宴,并未就此画下句点。
我前脚刚迈进别墅的门槛,就见到了沙发上等着我的郗语默。
吊带睡衣已经换了下来,脚边放着大包小包的行李。
看向我和纪河一家四口的目光,微微一怔,挺直了身体,满含谴责地怒视着我,难以置信地尖声质问:“你怎么还能心平气和地跟纪河逛街?”
显而易见,我看过了纪河残害我的证据,还能亲密无间地挽着他的手臂,甜蜜如初地陪他购物、吃饭、看电影,绝对比程心瞳和简义互相指着鼻子破口大骂以后,携手来永无岛做客打麻将,更让她刮目相看。
不过,下一秒,郗语默就理解了我反常的行为。
因为,纪河一头雾水地脱口而出:“沫沫为什么不能跟我逛街?”
郗语默顿时了然地勾起一抹冷笑:“原来你还不知道宫沫怎么会突然犯病。”
纪河不解地皱眉:“我应该知道?”
郗语默还是笑:“呵,演技真好。不要说宫沫和虹玮,连我都快被你骗了。”
纪河还是装傻:“你说什么呢?”
郗语默懒得再配合纪河,神情冷凝地挑眉睨向纪河,终于一字一顿地悠悠开口:“我在说,五年前,是谁……”
“够了!闭嘴!”
唯恐郗语默继续说下去,我面如死灰地将手里的GUCCI蛇皮酒神包撇出去,劈头砸在郗语默脸上。
郗语默的眼角,被蜻蜓挂饰的水钻划出一道渗血的小口子,不明就里地颤了两颤,轻轻一笑:“你是要为了这个臭男人跟我翻脸吗?”
我差点就要说:你当我是你阿?我有自己的计划!
但纪河的声音,像一根绳索,从悬崖上抛下,勒住了我这匹疯马。
他冷静地嗔怪我:“动手就是你不对了。让她说,我也想听听,到底怎么回事。”
我侧过头,惶然地看了一眼纪河。
他的眼珠,如同两颗晶莹剔透的琥珀化石,仿佛稍有不慎,冰冷便会碎成渣滓,刺醒被封印的上古神兽,卷起一场血雨腥风。
而郗语默,比林陌更无辜。
纪河留待日后威胁牵制我的筹码,有苏珊和林陌,就够我千方百计去提防了。
我不能再连累郗语默。
我只能梗着脖子,抱臂,发出比郗语默更冷的笑:“没什么好说的。她早就不是我的朋友了。要不是我以为林川忆得了绝症,想哄林川忆开心,不得不收下这份活人礼物。谁会留着一个误解过我、背叛过我的人,在我身边混吃混喝混住处,在我公司里讨饭碗,搞我乐队的有妇之夫,还想挑拨离间,破坏我的家庭。”
郗语默揉着眼眶的手一愣:“你再说一遍?”
“说一万遍也一样。如果不是你,我会得什么狗屁双相障碍吗?我会被罹宏碁关进慈恩疗养院吗?难道你以为,凭你比烂泥还烂的身世背景、凭你花痴又傻白甜的个性,真配得上做我的好姐妹?别做梦了。你充其量就是本公主的一个小跟班、小女仆、小女奴,是衬托本公主高贵冷艳的一片绿叶。”
目睹郗语默瞪圆眼睛、浑身颤抖,几乎完全相信了的模样。
我捏着自己胳膊的手,不动声色地暗暗掐紧,痛得我咧嘴大笑,滴水不漏地再接再厉,微微一笑,轻蔑地瞟向她的行李:“好在是你似乎也有点自知之明,打算滚蛋了。这个家里,已经有了保姆,不需要你了。快走吧,别让你的廉价塑料拖鞋,脏了我的Hermas羊绒地毯。”
郗语默眼角带伤的脸上,瞬间写满了不可置信和伤心,仿佛又变回了学生时代我认识的少女,自卑而怯懦,低下头,起身拖着行李箱,路过我身边,语带哽咽地弱弱说了句话,鞋子都没换,便仓皇逃出了永无岛。
她说:“宫沫,知道吗?我原本想带你一起走的。”
我没有回答她,甚至没有目送她走进无星无月的夜色里,而是加快脚步,径直上了楼。
纪河一手抱着林陌,一手牵着苏珊,吃力地跟上我:“你们究竟怎么了?和我有关吧?你可不是说翻脸就翻脸的人。”
我被问得不耐烦,随口回了句:“只是不想勉强自己跟一个小三继续做朋友而已。”
纪河当然不信,但已经被我隔在了郗语默空空如也的房门外。
看得出我心情不好,纪河敲着门,又烦人地劝了我几句:“我知道你有事瞒着我。我不逼你,等你想说的时候,再来找我吧。别太难过,郗语默不会真生你的气。”
我也没有理纪河。
等脚步声走远,我蹲在门后,闻着郗语默残留的CD香水味,抖着手掏出手机,拨通了沅虹玮的号码,吸吸鼻子,用命令的口吻说:“郗语默被我赶走了。岛上不好叫车,你马上开车来把她接走。”
似乎早已料到了这样的结果,沅虹玮叹了口气,说:“好。”
听出他要收线,我还是不太放心,急忙再度出言警告:“你听好。不想死的话,尽早兑现你的承诺,离婚娶郗语默。如果你敢对不起她,我多的是法子,让你在政法圈和娱乐圈都混不下去。”
显然没想到,顶着恶婆婆人设的我,会突然说出这种默许他们在一起的话。
沅虹玮顿了顿,说:“我知道了,放心吧。”
沅虹玮知道了。
郗语默,你又知道吗?
本公主是在保护你阿。
生日那天,和你重逢,是我这辈子收到过最棒的礼物,是我愿意一次又一次原谅林川忆的理由。
虽然,明明是你总为了男人跟我翻脸。
但我从来不怪你,只是觉得非常无力,非常无奈。
请你一定要相信,无论发生什么,我都是那个宁愿被你误解,也不舍得让你受到任何伤害的人。
请你,一定,要相信。
那一夜,我默默躺在郗语默睡过的床上,不知矫情到几点,迷迷糊糊睡着了。
天亮的时候,下楼吵醒了在沙发里睡觉的纪河。
他听到响动,懵然地睁了睁眼,像忍着痛似地,艰难地转了下脖子,朝饮水机的方向看过来,两眼含泪,仿佛在可怜兮兮地求救,吸着清鼻涕,瓮声瓮气地说:“好沫沫,快来扶人家一把,人家好像落枕了。”
尽管我的任务是陪他演戏。
但我从来不是合格的演员。
痛失郗语默,让我的心情比死了老公还沉重。
于是,我扫了眼堆着打印机、趣÷阁记本和A4纸的茶几,又扫了眼餐桌上一个盛满食物和一个空空如也的盘子,嫌弃地皱着眉,冷声说:“看来你恢复得不错,还能熬夜办公,给自己煮宵夜。不如干脆以后住在公司,别回家了,我把沙发和厨房也给你搬去办公室。”
“纪太太,你可真是个没良心的死鬼。”
纪河又恢复了那副不要脸的死样子,只差没叉着腰翘兰花指了:“电视里,小说里,都是你要做好宵夜等人家。你倒好,跟人家角色互换就算了。人家落枕,你居然不对人家百般呵护怜惜,轻声细语地照顾人家,还讽刺人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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