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了心要离开林川忆,我嘴硬地说完那番话,戴上耳机,转身就走。
谁知林川忆竟从背后拉住了我的手。
我回头甩开他,却无意间对上他欲言又止的眉眼,瞬间心跳如擂鼓。
眼前的男人,活脱脱还是十几岁的模样,看着我,专注得令我不敢呼吸,不敢出声。
然而,当我下意识地摘掉耳机,他又冷冷别过头,说:“别误会。我只是想跟你道歉,不该在那么多人面前让你下不来台。”
一片斜阳落在我头顶,滚烫滚烫。
我一个激灵,急忙狼狈地缩回手。
退出幻觉般的对视。
他不是当年的他,我也不是当年的我。
我们早已在现实的天平夹缝中,被挤压打磨成面目全非的恶人,不再讨彼此欢心。
曾经脱离共同生活的轨迹,遥相误解各自恩爱的距离,永远是跨不过的空白光阴。
他道歉,我就只能回一句:“没关系。”
然后,离开,重新退回到原来的位置。
可林川忆又住拦了我,说:“等一下。”
我顿住想扣上耳机的手,有点不耐烦:“又干嘛?”
林川忆无奈地叹息,摇头,嗤笑:“我只是想找个机会告诉你,我不会死,别想太多。你知道,我什么都不缺,尤其不缺女人。所以,我不需要你的施舍同情,更不需要你一味迁就我。我不是傻子,看得出来你在忍。可你越装模作样我越生气。气自己让你不快乐,害你不幸福,拖累你连爱别人的勇气都没有。”
多少有点听明白林川忆为什么总拉着夏玫刺激我,又为什么总对我发火了。
我忍不住嘴贱地笑着问:“不缺女人?那你爱她们吗?”
“人最爱的永远是自己,只要找到最能满足自己欲望的人,感情可以培养。如果不合适,付出的感情也可以慢慢收回来。比如,我对你。”
林川忆一手插进西裤口袋,一手弹了弹烟灰,偏开脸,眼神闪烁地说明了这场谈话的最终目的:“放心吧,我真的已经不爱你了。你要是因为我过得不好,我会良心不安。”
“哦。你也放心,纪河对我多好,你不是看见了?”
我挤出一丝假笑,故作从容地挥挥手,终于再度戴好耳机,毫不留恋地走向天台出口。
耳机里那首和我名字很像的歌,刚好唱到尾声,反反复复在嘶吼:“Don’tletgo,Don’tletgo……”
别放手。别放手。不要放它走。
我看似轻松的脚步,有一瞬间,被牵绊得好沉重好沉重。
以至于我完全没听到,天台大门上锁的声音。
后来发现怎么也推不开那两扇门,我才意识到,我和林川忆,正在遭遇台湾土偶的标配剧情:莫名其妙关在一起。
搁到平时,我肯定早乐开花了。
但今天,我一整天都没吃饭,还挨了一顿臭骂,实在乐不出来。
不过,想到有林川忆,我俩不会被关太久,我还是尴尬地折回去,同他说:“给保安室打个电话吧,咱俩……好像被脑残更夫锁在这了。”
林川忆微微一怔:“我没拿手机。”
我说:“电话号多少,我打。”
结果刚说完,摁亮手机,停留在播放器页面的屏幕,就特给力地黑掉了。
真不知道,这算不算想什么来什么。
我居然脑子抽掉地问了一句:“你带充电宝没?”
林川忆脸顿时变得比手机屏幕还黑。
也对,手机都忘带的人,怎么会带充电宝?
毫无悬念,吃的也不会有。
为了缓解尴尬升级的气氛,我又问:“那……要不……你踹一下,或者撞一下?试试能不能给门弄开?”
林川忆脸更黑了:“你是瞧不起公司的锁,还是太瞧得起我?”
他都这么说了,我只好默默送给自己一首凉凉,饥肠辘辘地坐到另一墩烟囱上,尬笑:“看来……咱俩今晚大概要看星星看月亮,从诗词歌赋聊到人生哲学了。”
林川忆看我对于土偶剧情丝毫没有喜闻乐见的表现,烦躁地点了第二支烟,语气酸酸地问:“你那么怕我干嘛?”
我特想直言不讳:本公主不是怕你,是怕自己,控制不住自己。
但我什么都没说,只是蜷起膝盖,摆弄手机,一遍遍听着响到一半的开机音乐中途被掐断,直到屏幕再也亮不起来,天也跟着黑下来了。
全是雾霾,哪有什么星星月亮?
我肚子开始更猛烈地发出“咕噜噜”的悲鸣。
在这种孤立无援的焦灼时刻,我居然莫名怀念纪河煮的饭。
无声对峙了一会儿,大概受不了尴尬到极点的气氛,林川忆终于“咣咣咣”去踹门砸门了。
但如他所言,毫无用处。
最后,我俩只能干瞪眼地坐在各自的烟囱上。
我饿得不行,逐渐虚弱地睡了过去,也可能是饿晕了。
再次醒来的时候,是被凌晨的冷风冻的。
意识模糊地睁了睁眼,我恍惚看见林川忆光着膀子在夜幕里瑟瑟发抖地晃悠。
我身上,盖着一件单薄的白衬衫。
有些感动,也有些手足无措,我立刻迷迷糊糊地把衬衫扔给他:“穿好衣服,别在本公主面前露肉。”
林川忆随即将衬衫丢了回来:“哥有半夜健身的习惯,一会儿出汗很热的。”
我又抛过去,哆哆嗦嗦地嘲笑他:“嘿,真清新脱俗的借口。大半夜不睡觉,健你妹身?”
他继续扔回来:“别废话,你再生病,录音又要延期。”
拗不过他,我干脆将衬衫丢到一旁:“反正我不要。”
然后,我俩一个穿着红裙子,一个赤着上半身,抱臂颤抖在各自占据的水泥烟囱上。
又熬了一会儿,林川忆身为癌症晚期患者,主动投降了。
他捡起那件可怜兮兮的衬衫,重新穿上,对我说:“过来。”
本公主高“冷”地没动。
林川忆耐心重复:“你过来。”
本公主还是不动,直言:“我不冷,你别想抱我。万一给人看见,你不怕被纪河化学阉割,我还怕被夏玫生吞活剥呢。而且,狗仔拍到怎么办?我现在可是已婚妇女!”
“啰嗦。”
林川忆嘟囔着,淬不及防地坐过来,把我拉到怀里,用压根不顶事的衬衫裹住了我。
我清醒地意识到,我坐在他腿上,贴着他敞开的胸膛,只隔着薄薄的衣裙。
哪怕小时候,也没这么亲密无间过。
冷意瞬间不存在了,我脑门直冒汗,本能地想挣开。
林川忆死不撒手地箍紧我:“别误会。我只是怕你感冒影响乐队发片。”
我面红耳赤地推脱争辩:“本公主没那么弱!前几天掉江里也没感冒!”
话音刚落,天台出口忽然响起了救命的锁匙声。
屏息凝神望过去,门竟真开了。
而门里拎着一大串钥匙、提着一件浅色女士亚麻外套,从早已熄灭的万家灯火中,自月下归的人……是纪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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