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面十几步外的赵宗汉听得甘奇喊声,连忙快步上前去。
却是赵小妹忽然转头与赵宗汉说了一语:“十哥,让我与甘先生独处片刻吧。”
赵宗汉闻言又把脚步停住了,转身走远几步,却又一脸的担忧看着前方的两人。
甘奇看着赵小妹,心想这小姑娘莫不是真与自己杠上了?非要把这恋爱谈下去?
倒也不是甘奇矫情,山无棱天地合的爱情,甘奇不是不相信,而是心理上早已过了那般的年龄,此时面对一个小姑娘,如何起得了多少谈恋爱的心思?
这个时代的恋爱,本就是奢望,再怎么去谈,最后反倒成了相思苦。
当然,这些都是甘奇心中所想。
小姑娘定然不会这么去想,小姑娘情窦初开年华,做的就是那飞蛾扑火的事情,相思苦也是享受。
小姑娘慢慢抬起头,圆溜溜的眼睛直直看着甘奇,开口问道:“甘先生改不出这首诗吗?”
“才疏学浅,不知如何去改。”甘奇答得有些敷衍。
小姑娘头一低,问道:“甘先生就这么不待见我吗?”
甘奇忽然有些后悔,这种事情,当真不该两人面对面的,甘奇也从来没有想过会因为这件事与赵小妹面对面来谈。
这个时代,显然不应该发生这一幕。
甘奇想总是心肠一硬,说上几句狠话,然后转头就走,一了百了。
但是甘奇对着这么一个小姑娘,始终又说不出来几句决绝之语,反倒答了一句:“你挺好。”
还有半句,甘奇都没有说出口,剩下的半句就是:但是我们不合适。
却是这小姑娘有一颗玲珑剔透的心,在甘奇犹豫之时,就明白了甘奇没有说出来的那半句话,然后低头不言不语。
沉默许久,小姑娘忽然又道:“甘先生,我自己改了一改,您听听。”
“好。”
“一种可怜生,落日和烟雨。年年二月风,剪出黄金缕。”小姑娘慢慢读出,把两个后句合在了一起,意境一转,成了一种坚强之意,柔中带刚的味道,可怜生,却又年年绿,还有一种希望在其中。
甘奇微微笑道:“这般就合适了。”
“真的合适了吗?”小姑娘又问道。
“合适了,春风吹又生,极好。”甘奇答道。
“那甘先生待见我了吗?”这小姑娘当真聪明,刚才甘奇的一番反应,小姑娘便觉得甘奇是不喜欢那种幽幽怨怨、柔柔弱弱的味道。此时小姑娘就表现出了另外一种味道,柔中带刚的希望。
甘奇忽然有一种佩服之感,心道:还是古代人恋爱谈得高明,若是古代人都有机会谈恋爱,哪里还有后世人什么事情?
只是谈恋爱的小姑娘这问题,实在让甘奇有些不好答。甘奇也知道这小姑娘已经用出了自己最大的勇气,做出了最主动的事情,说出了不能更加主动的话语。
甘奇这一刻也知道了,这个时代的姑娘,是真不能撩拨的。
因为她们都太认真了。
甘奇惹事了!
“我从未不待见过你。”甘奇如是答着。
甘奇这一语,还是答得犹豫了一些,小姑娘又沉默了片刻,说道:“今日看甘先生开讲,治国理政,娓娓道来,胸有成竹,当真神采飞扬。”
“还是常州来的介甫兄讲得更好,介甫兄那才是真正的经历与心得。”甘奇似乎在说标准答案一般。
小姑娘此时忽然也抬手折下了一根柳枝,拿在手中挥了一挥,微微有笑:“娇柔荫下垂,从未向日生,瘦怯如此,却堪挥舞,坚韧如斯。”
这小姑娘说话一套一套的,甘奇吞了吞口水,似乎觉得有些招架不住了。
“小公子,你看这小溪,鱼儿来去,却不过手指大小,还是那汴河宽广,唯有到得那里,才生得出大鱼来。”甘奇已经努力了,招架的水平只有这么多。
小姑娘却也听得懂,问道:“兴许不该生在王侯家。”
“王侯家挺好,至少锦衣玉食,万千宠爱,也能做普通人家女儿不能做、不敢做的事情。”甘奇劝道。
“却又如何?也只能在这里掏空心思白白卖弄了一番?”小姑娘手又搓了起来,声音又小了下去。
“你当真出乎了我的预料,聪慧过人。”甘奇由衷夸赞一语。
小姑娘抬头问道:“聪慧的女子不好吗?”
“不是不好,只是少见。”
“甘先生能再送我一曲词吗?”小姑娘开口说道。
小姑娘这么问了一语,甘奇似乎没有丝毫拒绝的意思,开口:“昨夜雨疏风骤,浓睡不消残酒,试问卷帘人,却道海棠依旧,知否?知否,应是绿肥红瘦。”
小姑娘莞尔一笑:“多谢甘先生词作。”
甘奇摇摇头:“这不是我的词作。”
小姑娘笑容微止,把手中的柳枝也慢慢放了下去,问道:“先生之意,是说你我不是有缘人吗?”
不知为何,甘奇轻轻摇了摇头。
“那好,那这曲《忆仙姿》,便算是我填的了。”小姑娘有几分欣喜。
甘奇下意识点着头。
小姑娘轻轻一福:“先生,那我就先回去了。”
“好。”
小姑娘转身而走,走得两步,似有一些蹦蹦跳跳的步伐,到得赵宗汉面前,清脆开口:“十哥,咱们走吧,回家。”
“好,赶紧回家。”赵宗汉急忙转身,都来不及与甘奇辞别。
原地站着的甘奇,看了看手中的柳枝,自言自语:“我这算不算是在与小姑娘谈恋爱?”
“应该不是吧?”
“我是被她套路了?”
“啧……也没见她有什么套路啊?”
“这他娘的……有点不妙。”
嘟嘟囔囔之间,甘奇把手中的柳枝往小溪里抛了去,便往家走。
已然上了车架的赵宗汉,问着身旁的小妹:“道坚与你说了什么?”
“没说什么呢。”小姑娘答道。
“那你为何这般高兴?脸上还一直挂着笑容。”赵宗汉大概是想了解一下两人是个什么节奏。
“先生只说,小溪里的鱼只有到得汴河那般宽阔的水面,才能长成大鱼。”
赵宗汉想了想,说道:“道坚这意思,我倒是听明白了,是不想被束缚之意……但是,不对啊,你这丫头向来聪慧,岂能听不懂话语中的意思?怎么还一脸笑意?”
“十哥,你听这首词填得好不好?昨夜雨疏风骤,浓睡不消残酒,试问卷帘人,却道海棠依旧,知否?知否,应是绿肥红瘦。”
“好词,道坚填的?”
“不是。”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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