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郝永忠二十米之外,十几名清军血葫芦一般在地上翻滚哀鸣,杀得激狂的李锦同学红着眼睛踏过敌人的身体,咆哮着冲了过来。
这一刻,天浪,郝永忠和李锦在血腥的气息中亢奋,明军整体推升到了一个高潮,他们会师了,会师在敌人的心脏。
“杀,一直杀!”天浪举着狼牙棒策马嘶吼,是他们的狂放和狠武,将敌人推向了绝望的深渊。
见明军的正面人马和侧翼人马在清军的中军会师了,三顺王的人马都深知,这场仗已经很难取胜。
一些清兵伸头缩脑,开始悄悄后撤了,若是逃跑被上官发现,便开始没命狂跑。
“站住,回来,临阵脱逃者杀!”
上官扯着脖子喊着,可那些逃兵一边跑着,已经开始卸甲了。
卸下盔甲,便是平民,四周山多,钻进去你还杀谁?
想要拦住天浪的游击将军,被天浪砍翻了两个,还有个跟天浪对战着,天浪刚要再动刀,忽然感觉在自己的腋下伸出去一只大脚丫子。
天浪一惊之下,侧身转头,便见到一个狂躁的身形一跃跳入挡在自己面前清军队伍之中,而后挥刀对着清军横扫。
看清了那人是谁,为何氤氲的气息蒸腾着他的脸,他还有一双血红的眼,天浪无奈的笑了笑,这双眼睛他太熟悉了。
如果说天浪像是一条黑龙,是在孔有德的中军翻江倒海的;那么李锦就是一只猛虎,所到之处便是占山为王,踩踏一切。
天浪、郝永忠和李锦三支大军在洪有德的中军阵前掀起了一层层的气浪,杀得清军丢盔卸甲一片哀鸿,血流漂杵。
战鼓声呐喊声让情绪更加高涨,清军眼看便处于崩溃的边缘。
“杀,一直杀!”天浪挥舞狼牙棒高喊,纵马再次越入敌群。
一队清军见敌人有两名主将一起杀来了,便有七八条长枪挺在他们前面。
李锦侧身伸手将长枪打成捆往腋窝下一夹,天浪随即赶到,弯下腰横着扫出一棒,鲜血迸溅的天上地下全都是,红的白的全都有,也迸溅了二人一脸,二人却对视着,哈哈笑得畅快,谁也没再去擦拭脸上的血污。
笑过之后的李锦又迸发出浑身氤氲的煞气,连受伤留出的血水都在煞气中蒸腾。
他的胸口和手臂都在流血,竟忘我的在左右被砍伤的敌人身上分别又补了两刀,他与天浪二人并肩冲杀,迎面的七八名清军最后全都惨呼着扑街了。
天浪旋转着狼牙棒与李锦一个马上一个步下配合着继续追击。
自己的身侧是紧紧跟随的邓凯,三人并两千精骑继续掀起怒潮。
又冲杀了一阵,三人渐渐来到了战况最为激烈的地方。
这里的敌人都是洪有德的忠实拥趸,战斗力也是他军中最强的。
整个兵线都松动了,左翼高必正和侯性,右翼刘体纯和陈友龙都有大幅进展,清军的战旗正在一面面的倒下,中间只有这支已经处于半包围的人马依旧岿然。
明军数轮冲锋都冲不破这队清军的枪阵,伤亡大到不可思议,天浪等人也赶奔了来,头顶飞矢如蝗,眼前金铁铿锵,天浪的心弦紧绷着。
除了震彻云霄的喊杀声,他什么声音都听不见,而全军的投枪和石雷都用完了,箭矢对这支重甲步兵的杀伤也有限,敌人的劲弩强弓也有来有往,面对垂下一团黑幕的清军冷森森的枪锋,天浪系数着不断积累的伤亡,有种窒息感,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全州城头,一个老人和天浪的心情一样,何腾蛟在来回踱步,连他也看得出,战役已经到了决定性时刻,风云涌动中,只看谁能拿出胜负手。
然而何腾蛟什么都拿不出来,只有一颗焦急无比的心让他无法停下脚步。
离他不远的女墙旁,静静矗立着一名裹巾掼甲身披白袍的巾帼女子,一袭坚实的盔甲隐去了她绰约的风姿,十余年戎马将她似水的柔情化作满腔热血。
脉脉情长中,她把自己爱的一半与那个男人一起埋葬入一抔荒土,将剩下的一半赋予了这片山河。
登高眺望遍地尸骸的战场,阴风缭绕人头滚滚,抖落红尘嚣嚣,地阔天长不知归路。
心无所归,但知为何而战。
从襄阳到洛阳,从潼关到山海关,她们来时一无所有,只有红旗半卷。
从山海关到潼关,从京师皇极殿到湖广九宫山,她们去时一无所得,只伴着萧索西风。
然而也是这一败,让皇图霸业成空,也让高桂英的心境更加明澈了。
她们经历过无数次失败,她们不怕失败,她们就算有一天一无所有,她也不缺从头再来的勇气,这勇气便是大顺军的百折不挠的斗志。
以前的这种百折不挠,只为杀官造反,而今的拼力一搏,是因她们看到这天下,流血涂野草,豺狼尽冠缨,她们便要抗争到底。
“首辅大人,别走来走去了,难道大人还怀疑我汉家的好男儿没有种,连最后一块硬骨头都不敢啃下来吗?”
高桂英蓦然开口,话中透着一股子底气。
何腾蛟回了两次头,才确定高桂英是在和自己说话,可他还是不确定高桂英话中的泰然自若从何而来。
汉家男儿没有种吗?也许是,也许不是,至少长江两岸,黄河南北的许多聪明的声音会这样回答说:就算没有种,也比没命强吧?
“贞义夫人可有破敌良计?”
“没有,只信我将士有一身虎胆,当年能昼夜卷甲疾行四百里,打败孙传庭,今朝严阵以待,兵力集中,还能破不掉辽东军?”
鳌拜破张献忠,率巴雅喇军昼夜疾行才是三百里,李自成破孙传庭,昼夜疾行四百,可见大顺军的战斗力绝不差。
时间在一分一秒中逝去,明军依然在攻坚,清军也在局部展开反攻,两军兵线犬牙交错,血影漫天,与蓝天交映着惨烈与恢弘的颜色。
战场中的天浪指挥若定,他似乎在等,城头上的高桂英眼神深沉,似乎也再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