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雷元山的主峰高耸入云,半山腰有一圈白雪,再往云端去树木也逐渐变得稀疏,直到山顶的时候,已经只剩下光秃秃的岩石。岩石呈现黑褐色,这石头坚硬无比,饶是用锤子敲难以留下什么痕迹。
何风看着身躯微胖,这走起山路来却是如一只灵猴一般,快得很。李孝清与殷飞紧跟其后,到了山顶的时候殷飞已经略有些体力不支,面色翻红着喘着粗气。
山顶的风大,三人顶着风又朝着里头走了半炷香的时间,看见一圈足有成人手臂粗细的巨型铁链围了一座三长宽的寒潭,潭边围着三十六根黑柱,那巨大的铁链挂在其上。
寒潭上弥漫着乳白色的雾气除了边缘处玄色的水波荡漾,并看不清楚它深处是和模样。
“这里是天潭,今日铸剑我们便要到这谭中去,借此处玄水,定能练出一柄好剑。”何风在铁链外停住,与二人指认了一番,讲罢,手中取出一只玉玦渡了一道灵力入了其中。接着玉玦亮起一道荧光,三人面前谭中的白雾往两边推开,在中间露出一道由数百个石墩排成的小道,延伸的尽头是一座小岛。
何风带着二人踩着谭中的石墩朝着潭心渡去,身后的潭面上白雾纷纷再度聚合在一起,很快便将石墩隐了去。
上了小岛,却发现此处竟然盛开着一片花林,长得像桃树,可是花香要比普通的山桃花香了数倍。林中草皮泛着绿色,这明明是彻骨的寒冬,却给人错以为到了春暖花开的时候。
在桃林深处有一处空地,空地上放着一只巨大的熔炉,熔炉周身刻着密密麻麻的铭文,纵然李孝清饱读诗书,可如今竟也有识别不出的文字。何风走到炉前的石台上盘错下去,望二人嘱咐了一句:“你们二人留意周遭情况,谨防万一。”
“谨遵先生的话。”
孝清与殷飞静立何风左右为他护法,弹指飞出一枚金色的丹丸射入炉中,顿时在炉膛中升腾起一片赤金色的火焰,孝清只觉得一阵热浪忽然扑倒了面门上,下意识的拂袖挡在眼前。何风赶忙掐了法印速念法决,热浪骤然一滞,瞬间倒卷回炉中。
炉眼四周的八卦空位射出的火光将炉身照的金红一片,何风右手平托,口吐“起……。”那熔炉的宝盖随着他右手托起,稳稳的向上飘离一尺,孝清看隔空力举千斤之力,眼中多了几分羡慕。
何风看火候到了时候,左手抓起那玄金扔进了熔炉中,随即又讲宝盖压下。炉中,玄金被悬空托着缓缓落下,下方赤红色的火焰仿佛一群饿狼见了羔羊一般,迅速扑了上来,眨眼便将那一块玄金彻底吞没了去。
那玄金坚硬无比,若是只用一般的办法须得炼上个三天两夜才能将它融化。可是这熔炉中的赤金色火焰并非寻常之火,乃是施法从火精中借来的三昧真火,那玄金只是用了半日便被融成了一滩紫金色的球状液体。何风又起了炉顶,将一十八枚金佛子射入炉内,那金佛子入了炉中忽然自发炸开一道金光,震得炉身发出一阵嗡鸣震荡不休,十八颗金色的佛珠浮在火焰上方不肯落下。
一圈一圈的金光打在熔炉内壁,十八颗金佛子相呼应一般环在一起滴溜溜的转动着,越转越快,散开的金光竟然将炉中的三昧真火也逼退了几分。一丈高的巨大炉身被真的开始剧烈颤动,何风咬牙捻诀打出一道雄浑的灵力在炉身,炉身上顿时红光大盛,铭刻在炉身的铭文似乎活了过来,亮起道道金光,盘旋在熔炉周边镇压了下去,即便这般却也稳不住炉身。
“快,一同往炉内注入灵力。”
孝清同时间调转灵力,猛然朝着炉身渡了过去,殷飞只能在一旁捏着冷汗。三人目光都聚在了炉身上,却丝毫没有注意到包袱中变化。
“啊……,不好,炉身快要承受不住了。”何风惊呼一声,急忙扬手一托,就要将那十八颗金佛子放出来。谁知炉顶刚打开,一道夺目的金光顿时冲天而起,直接将碾盘大小的炉盖掀飞了出去,炉盖落到地上砸出一个巨坑。
金佛子环绕一周滴溜溜从炉内升起,孝清怔怔的望着这一幕,忽然肩头的包袱一轻,紧接着一道翠绿色的光芒从孝清背后飞出,径直朝着十八颗金佛子飞去。
绿色的光团划破长空,只是一眨眼的功夫便飞掠到金佛子的正上方,绿色的光华化作万千细密的晶丝撕扯着下方金佛子周遭的金色灵力朝着光管内拉去。那十八枚金佛子仿佛遇到了克星一般,金光顿时萎靡了下去,径直坠入了炉中,谁知那绿色的光团似乎并不打算放过它们,也紧随着落了下去。
何风震惊的望着那一幕,方才还不可一世的金佛子居然被一颗小小的石头给吓退了去,顾不得摸清那石头的来历,急忙调动灵力一挥手将炉顶盖回了熔炉之上。
“焚天蚀地。”何风趁着金佛子威能被压制,急忙掐诀,调动三昧真火朝着金佛子与那枚奇石席卷了去。十八枚金佛子虽然是得道高僧留下的真身舍利,却也抵不过那三昧真火的冶炼,十八颗金灿灿的珠子在火中剧烈的颤动着,金光大放欲要再度发威。
“当……。”的一声巨响炉身周边的铭文虚影被震散数道,原本铭刻在炉身的一些铭文裂开了细纹。十八枚金佛子这次发出的灵力波动要较之前几次强了数倍。若不是有那颗奇石的压制,只怕这熔炉定然会被当场震碎。
金佛子只来得及打出第一道金波,周身的金光再度被铺天盖地缠绕来的绿色晶丝拉扯回了石头内。
何风面色惨白一片,背上冷汗打湿了衣衫,哆嗦着嘴唇,面色又惊又怒。这还是他有生以来头遭遇到这般恐怖的灵抗,还好有炉身阵法的加持,否则这尊三品炼器熔炉就要毁于一旦了。
殷飞也被方才突如其来的巨大金波震得双耳生疼,好一阵功夫才微微缓过了神。饶是李孝清有灵力护体,可也觉得双耳嗡鸣。
炉内终于安静了下去,十八颗金佛子被煅烧的躺下一丝金液向下流去,汇成一股凝聚在了一起。
天色暗了下去,坐落在道中的熔炉金色的铭文加持在炉身,在夜色中显得更加玄异非凡。何风不敢有丝毫大意,一边催动熔炉护身法阵,一边控制着炉内三昧真火炼着其中的宝物。
夜幕掀开又遮上,日出东山又西沉。眨眼又是又是两天一夜,直到第三天夜里,终于将那十八颗金佛子彻底融尽,而那颗奇石黑色的石头部分被烧成了灰烬,原本鹅蛋大小的石头精炼成了鸽子蛋大小的墨绿色晶液。
何风见那金佛子终于被融化,面色大喜,急忙从怀里摸出一支玉瓶,倒出一颗白色的丹药咽入腹中。丹药入腹顿时化为一股精纯的灵力涌入经脉,他急忙运转功法,将那股灵力在经脉中循环一周渡入丹田内。接着伸手引出一道灵力裹挟着惊鸿断剑,炉顶一掀置入炉中。
惊鸿剑本身是用玄铁所铸,故而熔炼它只用了一个时辰。
熔炉内,金色、紫色、墨绿色、黑色四团液态球团悬浮在火焰中。接下来便是融合,这一步至关重要,每种材料的配比都不能多一份,也不能少一毫,否则这些材料就全作废了。
李孝清面色紧张的望着熔炉,脸上的汗珠从下巴滑落,捏紧的手心里满是汗水。
那金佛子的威能太大,若是贸然将它融入剑中,只怕会顷刻之间炸了炉膛。何风面色阴晴不定,犹疑了许久,面上露出一丝决然,一咬牙,猛然从脖子上拽下一只玉佩,手中法决一掐化作一道流光没入炉中。
接着,何风神色凝重的将双手法印变换,控制着炉中金色光团抽离出一道金丝与紫色光团流出的光丝一同朝着黑色光团中融去。直到最后一丝金色的光丝没入黑色光团中,那黑色光团并未因为二者的汇入而变大,只是微微往下沉了一寸。
“成啦……。”何风大喜,惊呼一声,望着那颗融入了金佛子与玄金的光团,此时变成了青金色。
应了孝清的请求,这柄剑的按照惊鸿为剑模,在剑形出成之后。原本平静的熔融物突然躁动,何风一招手,方才射入炉中的那块玉佩自行碎裂开来,单做漫天光点附在了剑身上。紧接着何风将那一滴鸽子蛋大小的墨绿色晶芒打入了剑格中,原本躁动的剑身顿时平静了下来。
等到剑形稳定,何风引动天潭之水淬火,突然四周狂风大作,挂在西半天的太阳光芒忽然敛了一半,周边的云层翻涌遮蔽了雷元山。雷元山正处在云海之巅,正是距离云端最近的地方。
三人立于岛中央,望着头顶的浓密的云层汇聚,何风面露狂喜之色大笑三声。
“哈哈哈哈哈……,成啦,成啦,成啦!”话音刚落,头顶厚重的云层似乎受了挑衅一般,一道水缸版粗大的紫色雷电径直朝着熔炉劈去。
“轰隆……轰隆……轰隆……轰隆。”紧接着又是四道金色、白色、红色、蓝色的电光紧随着朝着炉中劈去。
眼看那五道巨大无比的五色雷电就要将熔炉劈毁,何风脸上浮现出一股疯狂,低吼一声:“天罡护元阵”一股磅礴的灵力从他体内喷涌而出,打入了地下。地面顿时亮起密密麻麻的阵纹,朝着四周扩散去,水面上的白色雾气迅速褪去,而环绕在潭边的三十六根漆黑的柱子骤然爆发出一道玄光,就在雷光落至头顶一丈处,轰然炸开来。
李孝清惊讶的细看去,不知道什么时候寒潭之上多了一层淡淡的红色光幕,那无色雷电先后轰击在那层光幕之上,那光幕剧烈震颤,只坚持了一盏茶的时候,雷光弱了下去,那光幕终于支撑不住轰然破碎开去。
眼看那五色雷电就要将熔炉劈毁,孝清不知拿来的冲动,居然纵身一跃跳到炉顶之上,体内翠金色的灵力全部迸发,染得他一双漆黑的眸子也变得如翡翠一般。翠金色的灵力凝聚压实撑开一片光幕,孝清弯腿猛然冲天而起,迎上了那五道雷柱。
何风方才发动阵法,已经将最后的灵力全都灌入其中,此时瘫坐在地上,靠着背后的石台,震惊的看着上方。殷飞无力的的望着这瞬间发生的一幕,根本来不及阻止孝清,只能颤抖着嗓音喊一声:“先生,快回来。”
几乎就在同时,那五道雷光迅速将孝清吞没了去。“轰隆轰隆……轰隆。”在孝清所在的位置炸开一道夺目的白色光芒,刺的地上的二人睁不开眼睛。
“嘤……。”一声剑鸣划过自天际划过,白色的光芒闪了闪淡了下去。何风与殷飞艰难的睁开眼朝着头顶望去,原本厚重的云层从中间破开一个巨大的空洞,一道七彩光霞照了下来,孝清此时正闭目悬浮在其中,一柄泛着青金色光芒的长剑正环在他周身盘旋着。方才的那声剑鸣便是它发出的,看它现在模样像极了一个初生的婴儿,四下飞动,沐浴在霞光之中畅快的游动。
同时间,西边的云层缓缓打开一道缺口,金色骄阳含在其中,化作一只巨大的佛眼朝这边望了一眼,随即那缺口又缓缓闭合。
孝清觉得自己仿佛置身在一片祥和之中,身体的每一个毛孔都张开来,贪婪的吮吸着四周纯净的灵力,顺着经脉朝着丹田内聚去。睁开眼睛,向四周望了望,抬脚踏落在炉顶之上。伸手一招,天际盘旋的灵剑似乎感受到了他的心意,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飞落到他手中。
握着剑茎,朝着剑身细细看去,这剑还是原本惊鸿剑的外形,只是在剑身布满了金色的灵纹泛着青绿色的霞光。剑格处嵌入一枚墨绿色的晶石,使得这柄剑多了几分灵性。
剑光从天潭水面上的低层流云一划而过,从切面处流云断做了两截各自飘散开。
“浮光断流云,好剑……好剑,真是一柄好剑。”
何风望着被斩断的云层,痴痴的望向孝清手中的长剑,连赞三声。
孝清自炉顶跃下,躬身朝着何风失了一礼:“多谢何先生倾力相助,若是来日有用得着李某的地方,孝清必当竭尽全力。”
“无妨无妨,今日能借你的宝物铸造这么一柄惊世之作,是帮我了了一桩心愿,这下可够我在那帮老头子面前吹嘘了。”何风眼中神色复杂的望着他手中的剑,随即又释然了,方才那景象他已知这剑认了孝清为主,即便他再得了也用不了。不过还是忍不住又说:“这剑,小友能否借我一观?”
惊鸿重铸,方才的雷光中过后,孝清能感觉得到它似乎有了自主的灵性,而且这剑与他心念相通,只需一个念头,一丝灵力便可唤它回到手中。故而也没有多加犹豫,淡然的一笑,把惊鸿捧到何风手中:“先生请。”
何风小心翼翼的接过宝剑,仔细端详着它的每一处微末,眼中精光闪烁,越看面色越发震惊,不知不觉的张大了嘴巴,良久不曾合上。嘴里喃喃着:“真是一柄好剑呐。”
将惊鸿交还于孝清,望二人先行下了山,何风负手站在山巅,待孝清它们走远,悠悠念了一句:“若是它无主……!嗨……罢了罢了,既是天选之主,我又何苦自扰。”
而后,何风走回到天潭边,天潭四周围着的三十六根柱子有的开了裂,有的崩断了一节。那根巨大的黑色铁链断作数截垂挂在残破的柱子上,何风心头发苦:看来又得花费一番精力来修复它了。
下了雷元山,孝清二人快马加鞭,用了两个时辰便赶回了池风县府衙。今日是腊月十三,陈锋与李玲儿早在两日前已经出发前往天师府,公孙雪儿带着霜儿也一并跟了去,听修竹居士讲,似乎雪儿拉着霜儿去是为了帮她巩固病情。
无双尊者留了书信给殷飞,让他只需在此处等他就好,待事情办完就回来寻他。
李孝清取了盘缠,换乘白马一路朝着天师府方向入了官道。
天师府坐落于柑州与金陵交界处的崛莲山,山脚下有一座繁荣的小镇,来往的客人大都在镇上的客栈歇脚。每年的腊月初五开始,这里的宾客开始激增,来自各个州的人都有,让这个地处偏僻的小镇顿时热闹起来。
陈锋自顾一人走在最前头,李玲儿与公孙雪儿带着霜儿跟在他身后不远处,一会儿到这个摊子上瞅瞅,一会儿又到那个摊位上看看,偶尔还会讨价一番。对于身后这两大一小三个女子,陈锋哭也不是笑也不是,拉不快又甩不掉,真叫他郁闷至极。
百无聊赖的晃荡在喧闹的街道上,忽见得前头的米铺门口站着一位身形偏瘦穿的男子,他身着土黄色道服,从侧面看去总叫陈锋觉得十分熟悉。晃荡着走上前,离近了再打量,这一看顿教陈锋眼前一亮,惊喜的唤道:“十天兄弟……。”
“嗯?”那男人提了米袋循声望去,顿时脸上憨厚的咧开了笑意,喜道:“陈锋?!你终于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