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如此,杜迷津从来没有哪一刻,像现在一样怨怒难消,她终于知道为什么在生门死阵中看到的自己会与平时大相径庭,也终于明白明明深爱着梁祐焕,为什么还能痛下杀手了。并不仅仅是因为听信了别人的谣言,以为梁祐焕抛弃了自己而心生嫉妒,嫉妒不过是个导火索罢了,并不足以让杜迷津彻底失去理智,真正让她不择手段也要置梁祐焕于死地的是自己那口心头血。这一切其实都是有心人布的局,一个动用了上清教几百年来第一禁术——双血饮而布的局,好歹毒的用心!
上清教创教至今,在这中间经过的七百多年历史中,它与其他很多教派都一样,难免会有一些只流传于自己本教之中,不太好搬到台面上来说的技法,而“双血饮”就是这其中最最不可说的一种。要说双血饮,就不得不说玄清剑。之前有过介绍,玄清剑是上清教开山祖师爷为了纪念自己牺牲的爱人,而用一块浸了爱人心头血的特殊钨钢锻造的一柄软剑,闲时不过是个看上去模样质朴的手环,必要时浸血就是一柄可斩妖除魔削铁如泥的锋利宝剑。玄清剑之所以比一般的法器战斗指数更高,成为本门独一无二的至宝,很大原因就是因为它在锻造之初浸染了死者的血液和遗志,这份遗志因为有了情丝的牵扯,而将宝剑在玄学中的力量发挥到了极致,才使得玄清剑成为了一柄有生命的剑。可凡事有利就有弊,任何需要用人血浸养的法器都或多或少要沾染一些邪性,若被有心之人催以禁术驱动,难免不会牵引出玄清剑本身被克制住的魔性,而双血饮就是一种为玄清剑量身定做的技法。
相传,在上清教祖师爷创教初期,教内根基尚不稳定,经常会有宵小之徒上门挑衅。再加上祖师爷为人刚正不阿,成立上清教以来一直在默默帮助很多没有能力却又不小心招惹上不该招惹的物事的清苦百姓。这无形之中就挡了很多道士的财路,有些心术不正却能力不弱的道士,早就将祖师爷看做了眼中钉肉中刺,恨不得除之而后快。于是三天两头就会有人在山门前叫骂,一般也就是相约好了时间,大家过上几招,祖师爷仗着自己本事过硬,倒也没怎么吃过大亏。可是一来二去的,得罪的人道士越来越多了,终于有人坐不住了,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谋划着怎么一举端掉上清教。他们抓住了一次难得的机会,上清教成立初期人丁单薄,教里的弟子有一次被祖师爷派下山执行任务,整个上清教只剩下祖师爷和门下首徒二人留守,而就在此时,对方大兵压境,呜呜泱泱的来了能有二三十人,个个都是有点道行能独当一面的道士,大战一触即发。
对方仗着人多势众,也是算准了山下的徒弟没这么快赶回来支援,想要折辱上清教,号将过往失掉的面子一次性讨回来,于是并不急着进攻,而是派了人正儿八经的交了拜帖谈判,说是给祖师爷一天一夜的时间,只要祖师爷乖乖交出上清教,就不予过多为难。祖师爷不忍心将辛辛苦苦创下的基业拱手让人,有致对方心思歹毒,多半不能善终,万般无奈之下,只得连夜翻阅了所有教内有的道法古籍,这才发现了双血饮的最初记载。
双血饮,顾名思义,主要需要的是两个人的血来浸养同一柄法器,若是所选用的法器本身就曾以人血浸养过,自然效果事半功倍,玄清剑就是上上之选。启用双血饮这种禁术,主要需要的就是一主一嗣二人,用嗣者的心头血来浸养法器,嗣者与法器就相当于拥有了同一条生命,剑在人在剑亡人亡,从而可以将法器与驱使法器的人之间的默契度在短时间内提升到最高的程度,并且在战斗结束之前,驱使法器的嗣者不会有任何疲劳和疼痛感,可以无休止的战斗,剑已出鞘,除非斩杀对手于剑下,否则至死方休。嗣者负责操控法器,而主者负责操控嗣者的念力。主者同样用自身的献血浸养法器,并且催动以古老的咒语,这咒语主要是为了勾起嗣者心内的贪嗔痴恨怨等所有负面的情绪,让这些情绪在最短的时间内达到井喷的状态,充斥在嗣者的心内,由恨意来将一个人的念力无限扩大,行程万夫莫敌的局面,毕竟恨是最能让人疯狂嗜血的情绪之一。一旦嗣者接受了双血饮,他的情绪就将不再由自身控制,而是全屏主者操控,除非战斗结束,主者用同样的咒语化去双血饮对于嗣者情绪的操控,否则即便嗣者看上去和正常行为能力人没什么两样,但其实不过是一具行尸走肉罢了。双血饮的法力可以掩盖住嗣者本身所有的感情,就算是至爱亲朋,也是遇神杀神遇佛杀佛,半点不会心慈手软,这也是杜迷津为什么能对梁祐焕痛下杀手的真正原因所在。
据说那一仗打的异常惨烈,敌军全灭,上清教终于保下了,可是祖师爷也因此痛失了自己最爱的徒弟,上清教第一任掌门首徒死于心力衰竭,是生生耗光了体内最后一丝心血,即便祖师爷倾半生功力也是回天乏术。此战之后,祖师爷闭关半年整,一朝出关满鬓皆白,祖师爷立下上清教内第一条明令——双血饮从此绝迹教中,若胆敢有人私自动用,一经发现必废去周身功力,逐出师门,永世不得自称上清教教中之人!
有这样的典故在先,谁还敢轻易尝试?久而久之,双血饮也就成了教内偶尔老一辈闲聊时会说起的几句谈资罢了,年轻一辈的徒弟里听说过双血饮的人都是少之又少,如果杜迷津不是花费了半年的时间熟读了教内所有的典籍,恐怕连她都不知道双血饮究竟意味着什么。而对方不仅熟知双血饮的由来和操作手法,自身功力能够催动双血饮,又能够得到杜迷津的信任,让她在无形之中成为了双血饮中嗣者的位置,再加上能够将驱动双血饮的咒语一字不差的念出,这样的人在上清教还能有谁呢?
杜迷津不敢细想不愿相信,却又不得不忍住心底的颤抖,胆战心惊的又问了一句保信:“你可看到说要帮我的男人长得什么模样?多大年纪?有没有什么具体的体貌特征?”
“那倒没有,我说过的,我所能看到的所有画面,都是以你为主角展开的片段,这些记忆片段里的其他人,我很难看清的。我只能隐隐约约的看到对方的衣服,是一袭灰色的长袍,好像是电视剧里一般道士模样的打扮。”保信认认真真的回想了一遍之后,老老实实的回答道。
杜迷津说不清心里究竟是什么感觉,虽然答案已经呼之欲出,然而没有经过保信证实,仿佛就还有一线生机的样子。从杜迷津的心里来说,她是真的不愿意接受那个已经没什么悬念可言的答案,杜迷津死都不能相信,那个无数次拼了命回护自己的老者,曾经也曾挖空心思的想要送掉自己的性命,毕竟师徒一场,杜迷津将心比心,师傅怎么就舍得呢?
“哦,对了,我记得那个男人的声音应该上了一些年纪了,听起来像是个老人。还有他叫你‘迷津’,感觉上和你关系应该挺亲近的,你晕倒的时候,我看他犹豫了好半天才拿起那个手环给自己放血的,他还絮絮叨叨的念叨着让你别恨他什么的。所以我想,你们关系应该非比寻常,但愿这些能给你一些线索吧。”保信似乎想到了什么异样,又不了一些话,可也正是这些话让杜迷津整个人瞬间如坠寒渊,从心里往外的不寒而栗。
话已至此,再难接受也不得不面对现实了,上清教中能直呼杜迷津“迷津”二字的不会超过3个人,符合保信说的所有条件的就只有师傅一人而已。
“秦济世”,杜迷津在嘴边凄凄惨惨的念叨了一遍这个名字,脸上随之浮起的意思苦笑看上去让人忍不住一阵心酸。山雨欲来风满楼,这天,恐怕是真的要变了……
还是上次的茶社,杜迷津推门而入,里面坐着的是早就等在这里的钟念白。或许是与自身性格有关,杜迷津从来就不是一个遇事只会怨天尤人、坐以待毙的人。既然已经知道了当初究竟发生了什么,虽然现在杜迷津还想不出师傅这么做的用意究竟为何,但至少可以肯定的是,秦济世想要的,杜迷津给不了,不然一场师徒有什么不能直接明说,非要这般不堪的算计呢?而算计这种事,师傅曾经讲过,有一次就会有第二次。能算计你一次的人,说明在他的整个谋划之中,你并不是可以阻止他的因素,那他日如果自己挡了师傅的道,恐怕下场不言而喻。既然想明白了这些,杜迷津首要做的就不是期期艾艾的埋怨师傅为何这般不近人情,而是想办法如何自救了。自己一身本事都得益于师傅授业,所以正要正面冲突的话,结局如何,杜迷津心知肚明。既然不能以卵击石,那杜迷津当务之急需要的就是一个能力不弱的帮手,思前想后,选择这个时间段出现在自己生命里的钟念白,怎么看都透着一股说不出的诡异。要是事到如今,杜迷津还相信钟念白只是一个恰巧遇到的陌生人而已的话,那她也就不是在上清教赫赫有名的杜迷津了。
杜迷津主动打电话约的钟念白,说是又要事商议,这会儿刚一推门,就看见钟念白望向自己的目光里满满的都是无语,他皱着眉头嘟囔着:“大姐,你这也太不讲理了。你说说你一个人请假不来上班也就算了,这还着急忙慌的一个电话把我约来这里,问你有什么事儿,你电话里也不明说,搞得神神秘秘跟地下党接头似的,不知道的还以为咱俩是团伙,一起从事什么不法工作呢!我这刚开始上班还没两天呢,就被你连累的上班时间请假出来处理私事,你老人家可倒好,自己反倒迟到了十多分钟,还有没有天理了?!”
要是换了往常,杜迷津一定会和钟念白顺势贫上两句,可是今时不同往日,杜迷津自己尚且满腔怨怼无处宣泄呢,哪里还有心思陪钟念白演戏呢?之间杜迷津嘴角噙着一抹冷笑,什么都没说,径直走到钟念白面前,从随身拎着的手提包里拿出一个沙漏,往桌子上一摆,坐在钟念白身边,开诚布公的直接说道:“这是个计时沙漏,所有的沙子全部漏下去一共需要半小时的时间,也就是说我们这次谈话只有半小时的时间。我不会拐弯抹角,所以我想问的都是我需要知道的,你可以选择回答我或者什么都不说,但建议别骗我,你我都是聪明人,你该知道谎话总有揭穿的时候,别消耗我们之间本就不多的信任。我这次找你来,适合你谈合作的,谈的好的话,用人不疑,我能为你做的我自然都会拼尽全力,咱们或许会有双赢的局面。如果谈的不好的话,这也就是咱们之间最后一次说正经事儿,以后你想做什么你随意,我不拦着,可我保证你借不到我任何力。在这个前提之下,我给你五分钟的时间认真的考虑一下,要不要和我推心置腹的好好聊聊,现在计时开始。”
杜迷津突然而至的平铺直叙让钟念白一时之间有些反应不过来,虽然潜意识中,钟念白也明白,这一天早晚都会来临,杜迷津毕竟不是傻白甜,她对自己的怀疑其实从来都没有消失过,只是钟念白没有想到,这一点预兆都没有,杜迷津就直接亮底牌了,要不是想打自己一个措手不及,应该就是遇到了什么大的变故了。看杜迷津的脸色来说,后者还是更加可信一些。这么想着,钟念白倒是开始觉得,这也不失为一个机会,于是他很快调整自己的情绪,微笑又不失严肃的对杜迷津说道:“既然你上来就是这么一番直接陈述利弊,女生都能这么干脆呢,我一个男人也不好太婆妈不是?就按你的规矩来,说吧,你想问什么,毕竟时间不多,能回答的我一定知无不言。”(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