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不如意者十有八九。生活就是这样,它就像调皮的孩子,总把你精心筹划的计划撕的七零八碎,让你明白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那计划就完全没有意义了?
不!计划只是灯塔,如果真有前行的决心,哪怕脚步被生活带偏,也知道该往什么方向修正。没有这灯塔的存在,便只能随着生活、飘向未知。
李恪肯定是有计划的,而且那个计划庞大之极,仅想想就能让人兴奋的睡不着觉。可他也遇到麻烦了,并不是指那些老夫子、而是新的麻烦、小的理应不该成为他麻烦的麻烦。
“殿下,这小子鬼鬼祟祟跟了咱们好几天,半夜还在县衙外面转悠,指不定憋着什么坏!”侍卫统领秦勇提溜着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年,向李恪汇报道。
少年身形单薄、瘦消,眼睛却充满着亮光。浑身破破烂烂,甚至连乞丐都有所不如。
“谁?谁鬼鬼祟祟了?你就算是殿下的侍卫也不能诬赖人吧?”少年倔强道。
“哼,还嘴硬,刚才要不是我把你抓住,是不是现在已经翻到县衙里了?”秦勇说着,把少年掼在地上。
“那也要怪你们,谁让你们不让我进来……”少年缩缩头,瞅瞅一直品着茶没出声的李恪,有些气短道。
“本王见过你,在城外迎接的百姓里。”李恪放下茶盏。“我记得给过你两贯钱吧?怎么还穿这么破?”
少年头一扬,骄傲的像个小公鸡,乌漆墨黑的手在怀里一掏,两块儿银锭拍在桌上:“喏,两贯钱我都换成了银两,一个子没动。”
“我来就是想还你钱的。无功不受禄,我那天刚巧在草窝子里晒太阳,又不是专门迎接你,这钱我不要!”
“哦?”李恪嘴角一挑。“大夏天的晒太阳,你有病吧?还我钱?你真不想要当时不接不就结了,何必多此一举?说吧,接近本王几个意思?还有啊,现在钱荒,铜贵银贱,两贯钱不止兑二两银子吧?”
少年脸一红,之所以兑成银子,一是方便携带,二是能落下不少钱够几天吃饭。没想到这小王爷对这种事儿还门清。
“没错,我就是刻意接近蜀王殿下的。目的,就是想在您手下谋个差事!”少年脖子一梗,光棍道。“行不行给句话吧!”
“扔出去。”李恪端起茶盏,面无表情道。激将法?咱还真就不吃这一套。再说,谁知道你丫是不是别人派来的探子、刺客什么的。
事情简单的解决了,至少李恪认为已经解决了。然而在接下来几日,他发现自己错了,错的非常离谱。
“把那小子给我拎过来!”李恪拍着脑袋无奈道。
出去逛街,这小子老远躺在路边、去铁匠作坊,老远见他在门口抓虱子、见老夫子,他蹲门口敲着破碗……连在县衙外面上个厕所,妈蛋,擦屁股的玩意儿没了!在里边蹲了半个小时,才有只黑乎乎的手把厕筹塞进来……
现在出门吃个早点,这小子见自己一来,居然扔下筷子往这边努努嘴。跟小二说蜀王代为会账,然后就施施然准备走!太不把自己当回事儿了!李恪脸一黑,秦勇便朝小叫花子走去。
“蜀王殿下,小叫花一早就跟咱说您会来,咱还不信。没想到您真来了!这是他让咱交给您的东西,说您看了就会替他结早饭钱……”小二点头哈腰笑道,同时递过来一团破布。
巳时一刻,县衙,演武。午时一刻,北城旅店,见夫子,进晌食。未时三刻……李恪眉头狠狠跳着,仿佛眼皮抽了筋。妈蛋,示威还是怎滴?今天要做的事全都写上了……
“放开我,对咱客气点!马上咱们可就是同僚了,低头不见抬头见……”
“谁跟你这小叫泼皮是同僚?”秦勇虎着脸,再次把小叫花子扔李恪面前。
“这没什么,不过是我疏忽了而已。”李恪随手把破布扔掉,一股子酸腐的馊味,早饭都没食欲了。“观察我几天的行踪、记下我在每个地方待的时间、生活作息规律,最后推出我一天的行程,多大点事?指望这就想让我用你,你也太不拿王府当回事儿了吧?没空搭理你,别得寸进尺啊!”
之前还一脸笑意的小叫花子,听到李恪的话,居然肃穆起来。
“殿下,我从小就是乞丐,乡亲们对我们都很好,都知道前些年战乱、谁活的都不易。他们能帮就帮一点,不会太厌恶我们要饭的,偶尔有剩饭剩菜还专门留着等我们去。”
“可是谁也没跟我们说过,叫花子也可以努力、也可以成为让人尊敬的人!那天城外,您握着老黄的手说这话,我就知道您是一个好王爷。因为您这种身份高贵的人,居然不嫌弃老黄身上的骚臭气、眼中也没有别的官员那种鄙夷。也正是这样,小子才敢在您面前放肆……”
“回到城隍庙,我们跟所有乞丐都讲了这事,大家都沉默了。可毕竟没见过,他们专门观察了您几天。结果发现您三天就做了五十多件善事!小到给孩子买糖人,大到让王府的医官给城西老王他娘瞧病……您是真的善人,我们弟兄们都相信!”小叫花脏兮兮的脸上带着尊敬。
“我年纪小、脑子活,是兄弟们推出来的头头,大家见您这么好,都想给您做点什么事,哪怕白干都心甘情愿,可是大家都不知道能办什么。于是我就琢磨着先找您谋个差事、知道您有什么需要,大家才能出力不是?我知道您可能看不上我们叫花子,但大家是真想给您出点力啊!”
“今天就算您拒绝了我,回头我们兄弟也还等着,只要发现您有什么难处,我们立马给办了去……”
李恪沉默了。从小乞丐的话语中,他听出了诚恳。这些话应该是真的,如果是骗自己,那他的演技可以拿小金人了。没见刚才还凶神恶煞的秦勇,现在眼圈子都红了。
很正常,人在困顿的时候,最匮乏的往往不是物质,而是一种尊重。尤其是在这个士为知己者死的年月里。
“你叫什么名字?”李恪郑重问道。
“我……”小乞丐眼圈一红。“我叫、我叫……城东!”迟疑的瞅了瞅四周,他眼前一亮,说出个方位词。显然,这是他刚为自己取的名字。
“姓什么?”
“我,我不知道……”小乞丐神情有些落寞。
“那就姓李吧!以后你就是李城东。”李恪起身。“来,城东,咱出去走走。”
李城东,鹰眼,嘿嘿,咱从今往后也是有名有姓的人了,还是王爷亲赐的国姓!一帮兄弟从今往后也不仅仅是乞丐了,咱是鹰眼的人、王爷的人!
鹰眼,就这样在李恪的一时儿戏之下诞生了。而往往,辉煌、伟大的东西,都是产生于一个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