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恪儿身体有恙不必多礼。”见李恪挣扎着准备起来行礼,李世民手一挥,出言阻止道。面色稍显犹豫,李恪最终放弃起身的打算。本来他也没打算见礼,并不是心中有什么想法,主要是时间太短,他还未适应。之前的挣扎和犹豫,也都是故意作态,避免行礼而已。
在李恪床前坐下,李世民看看他的脸色:“恪儿,感觉怎么样?”
“儿臣不孝,让父皇母妃操心了。”收起偷偷观察的目光,李恪面带愧色道。这三天里,李世民和杨妃也来过几次,只是他之前哪有心思打量这便宜老爹。“儿臣自幼体壮,这三日静修之下感觉已无大碍,谢父王母后关心。”
虎背熊腰,浓眉大眼,虽然眉宇间有些疲惫的神色,可依然有种威武的气势。不愧是史上杰出帝王!李恪心中暗赞。此时的李世民年方三十出头,正是英姿勃发之时。
“我儿无事就好!以后切不可肆意纵马,万一伤筋动骨落下残疾……”说着说着,杨妃的眼睛又红了。看的出来这两天她没少伤神,而那面色中的一抹如释重负也让李恪瞧的一清二楚。
“母妃……”李恪声音有些异样,这是他记忆中第一次感受到友情之外的关心。从他决定忘记李科,真正成为李恪的那时起,他的内心已经开始试着将一些人当成亲人。
母子间的温情,李世民并未去打断。虽然他是帝王,但帝王有时也和常人无异。一番嘘寒问暖后,杨妃和李恪间的话题渐渐多了起来。本来就是母子,即便灵魂已悄然变换,可来自血肉的亲切是无法割舍的。两人的交谈中偶尔李世民也说上几句,默默的观察下李恪发现他对自己的态度绝对算不上冷淡,这算一个不错的消息。
咦?这圣贤明君好像遇到什么烦心事了。观察到李世民眉宇间偶尔流露的忧虑,李恪暗自思稔道。忽然他心中一动,拱手说道:“父皇雄才大略,如今六路大军大破突厥,颉利指日入京,不知还有何事让父皇心生忧虑?儿臣不才,愿为父皇分忧!”
“嗯?”李恪的话让李世民和杨妃都有些惊讶。皇家的教育虽然让人早熟,可他毕竟虚岁方才十一,能说出这样老成的话着实不易。
侧身与杨妃对视一眼,李世民打消了杨妃教他的可能。且不提李恪刚从魔怔中缓过来,后宫不得干政使得杨妃也不太可能知道自己的烦恼。
略微沉吟李世民对这自己这三子生出一番考校的心思:“既然你猜出朕有所忧虑,那你何不再猜猜父皇为何忧虑呢?”
考校我?李恪心中有些不屑,除了钱还能有什么?年纪太小,不能表现的太妖孽。李恪装模作样思索片刻。
“儿臣才疏,但又鄙陋观点,请父皇斧正。”整理一下语言,他继续道:“我以为战争除开军队的差别外,首要比拼的要数钱财。封赏、抚恤、军饷等等,必然对国库消耗甚巨。而除此之外它还扰乱生产。俗话说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六路大军出征,征发徭役不知凡几,如此以来土地耕作、作坊生产都将面临人员匮乏,继而引起举国物力之匮乏。物稀而消耗不减,必然导致物价飞涨。然而贵族士子多有浮财,物价上涨不会严重影响他们的生活,但对平民百姓……”说到这里,李恪不禁停顿下来,悄悄瞄了他两眼准备换个好听点的词汇。
“说下去!”李世民面色有点异样。
“对于平民百姓……不啻与陷入水深火热!裹腹则无暇蔽体,蔽体则无钱从事副产……”李恪一咬牙还是如实说出来。“若仅此而已也无大碍,一年两载即可休养生息。就怕再遇洪涝干旱、瘟疫蝗灾,社会便恐生动荡……”
“你的意思是,朕这一仗反而动摇国本,不该打?”李世民有些玩味。
“非也,儿臣以为此仗非但该打,而且非打不可!”李恪拱手道。该打是该打,但你丫等两年再打能死啊?仗着一次大丰收就敢玩这么大,有本事你丫别揪心啊?当然,这些话李恪在心理想想就行了。
“为何非打不可?”嘴角挑起一抹笑意,李世民刨根问底。
“首先,帝国初定需要一场对外战争的大捷树立民族信心、激发唐人傲骨,顺便转移文武之间、新老贵族之间的矛盾。其次,帝国初定需要立威,震慑四邻宵小,为举国安定谋时间。最后,父皇斩白马于渭水、智勇退强敌,然终须颉利亲临京师为此谢罪。”李恪心中有些忐忑,渭水之盟绝对算事耻辱,但以李世民的心胸再加上平灭突厥的胜利垫底,该不会动怒吧?“以一场稍有靡费的大捷,换取一段内外安定、上下同心的发展时机,此战值得打,顾该打!”
面无表情的沉吟着,他无视李恪的偷偷打量,心中早已翻起来巨浪。不仅是他,旁边李恪的生母杨妃早已目瞪口呆,这还是她年仅十一的孩子吗?
“接着说。”半晌之后,身为帝王的李世民平息心中的震动,恢复古井不波的心态。然而他话语中已然多了分郑重。
这种状况,反而让李恪心中有些犯嘀咕了。今天是不是表现的有些过了?该不会被亲爹抓去烧了吧?转念一想,反正已经卖弄不少了,也不差再多一点。
整理一下思绪,他回到最初的话题上:“所以,父皇如今的忧虑无非钱粮!”
“至于解决之法,儿臣暂且想到一下几条。”不等李世民继续发问,李恪自觉得说了起来。“首先,轻徭薄赋,使万民修养生息。其次,提前储粮准备平抑可能出现的粮价变化。然后,责令各地巡捕加大盗抢匪患打击力度。再次,父皇及诸皇族削减用度、支援国库,为天下贵族做表率。最后,鼓励行商,借此增强民间物资自然流通。”
还有不少建议,李恪想了想最中还是决定不说为妙。比如解放生产力,可以搞一个水力鼓风机、水力锻造机,风车磨坊、水力磨坊、可以改良耕作方式,曲辕犁的图纸初中历史书中都出现过,当时年少他还仔细琢磨过,看懂之后很简单。单单解放生产力这一条就能解决农夫大量被征发的弊端,消弭掉生产劳动力减少的影响,加快物资供给的恢复。而李恪之所以不说,是因为这些东西都属于发明创造,不做出来说出去只能被讥讽。而且大量的发明实现之后还存在推广、见效的过程,所以这注定只能为日后的战争做准备,而不能用来快速消除此次战争的影响。真正的原因是,解放生产力是李恪封地治理的第一步,这种关键技能是不能乱放的,尤其是在解决问题不明显、又需要承受前期嘲讽压力,后期被视为妖孽压力。
对于李恪提出的解决方法,李世民没有给予评价,哪怕轻徭薄赋就是他贞观之治最为后人称道的地方之一。
“朕现在最感兴趣的是,你之前说想为朕分忧。既然你能猜到朕的忧虑还敢说出分忧的话,想来是胸有成竹了?”李世民坚毅的脸上露出笑容,不过怎么看都有些奸诈。
想阴我?哼哼,小爷跟你白话半天等的就是你这就话。
“当然!”儿童就要充分利用儿童的优势。李恪下巴微微抬起,做出一副傲娇中带着小得意的情形。没办法,即使他把自己都给恶心了一下,也总好过老成的像千年妖精附体。何事都有个度,跨过这个度即使没威胁谁,也会让人别扭。比你牛B的人一别扭,没准顺手就把你人道毁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