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久不见,子路。”
短短的一句话,六个字,却让端木子路的内心五味杂陈,颤抖的双手能看得出他内心的挣扎。
信任。
这本是挚友间最宝贵的两个字,千金难买,可端木子路却因为一个女人,把这两字消耗殆尽。
此刻,面对着那个曾经对自己无比信任的知己兼老板,端木子路怎么能不羞愧?脸火辣辣的。
萧云倒没有多少不自在的表现,大大方方坐到了端木子路对面,还让人给自己端来了杯热茶。
“我,也渴了。”端木子路期期艾艾道,被一盏高热度的射灯照那么久,任谁都会口干舌燥。
萧云好整以暇地看了他一眼,并没有拒绝,回头吩咐道:“蛮子,给他也倒一杯茶进来。”
狼屠犹豫了一阵,估算了一下端木子路的实力,才扭捏打开半扇门,让别人倒茶,他不离开。
“谢谢。”端木子路接过底下人端来的一杯茶,还是很有礼貌地道谢,身处险境,也得斯文。
“听说你这三年在汪寒梅手下干得不错,都升到昊天集团副总裁了,主要负责昊天华南地区的资金筹措及融资管理工作,对吧?”萧云端着茶杯,轻轻吹了吹茶水上的热烟,轻声道,“果然是金子,在哪儿都会发光。说实在话,我今天接到消息,说你主动来天师会这儿要给我一个交代,还我一份人情,我挺意外的,同时也很好奇,能告诉我是什么吗?”
“我手里头,有足够的证据,让汪寒梅身败名裂。”端木子路郑重其事道。
萧云抬眼看了一下他,然后轻笑了起来,轻声道:“子路,我们曾经是最好的朋友,你应该知道我这人,不爱记仇,因为通常有仇吧,我都会尽快报,不用去记。但你呢,三年了都能安然无恙地活着,你知道为什么吗?因为我理解你。三年前,你为了宋木木,选择站到南宫青城的那一边,换作是我,可能也会这样,一个男人为了心爱的女人,是可以不择手段的,这点我认同。再者,南宫青城对我下套,也是我默许的,与其说你背叛了我,还不如说是我无意中利用了你,所以,你不欠我交代,也不欠我人情。”
“你不信?”端木子路面无表情道。
“原因。”萧云也没再说那些漂亮的场面话。
“汪寒梅派人杀了木木。”端木子路双手握拳,强行压抑着怒火。
“为什么?”萧云有些意外道。
“木木原来是张家老太君的人,替老太君劝汪寒梅对你收手,得罪了汪寒梅。”端木子路道。
“你当我是白痴,还是汪寒梅是白痴?”萧云冷笑道。
端木子路诧异地抬头看向萧云,虽然由于台灯照射,他未能看清萧云的表情,但冷笑很刺耳。
“能让汪寒梅狠下心得罪老太君,对她身边的人下手,无非就是因为利益。”萧云抿了口茶。
端木子路深深低下了头。
“要说经济利益或者政治利益,宋木木只是微尘一粒,那只能是情感纠葛了。”萧云分析道。
端木子路无言以对,只得紧紧捏住双手。
“跟张至清?说出来鬼都不信。那就肯定是汪寒梅亲近的人,汪小非?”萧云忽然想起他来。
端木子路那股子紧绷到临界点的愤怒骤然间爆发,狠狠地把那杯热茶摔到了地上,水溅瓦飞。
狼屠害怕端木子路对自己主子不利,如塔身形猛然向前,却被萧云伸手拦下,只好忿忿后退。
萧云怡然自得地端起自己那杯茶,细细品着,任由端木子路发泄那股男人最不能忍受的痛苦。
绿帽子。
“木木怀了汪小非的种,我本来想亲手杀了汪小非的,你却先动手了,谢谢。”端木子路道。
“宋木木以肚子里的孩子去要挟汪寒梅?”萧云问道。
“嗯,我跟她说要打掉,她死活不肯,还说要汪家出钱养活这孩子。”端木子路脸色苍白道。
“汪家是名门望族,这丑闻是汪寒梅不能接受的,节哀吧。”萧云安慰道。
“木木她是死有余辜,但我也要拉汪寒梅陪葬!我掌握了她跟黑龙团的勾当!”端木子路道。
萧云看了看他手里的移动硬盘,微微笑了一笑,轻声道:“你不怕把自己也赔进去?”
“木木死了,我早已没有了灵魂,而且三年前我愧对于你,我要赎罪。”端木子路决绝道。
“你要我怎么做?”萧云轻声问道。
“拿这里面的证据,让汪寒梅为了保住昊天集团,逼她自杀。”端木子路咬牙切齿道。
“子路,你变了。”萧云看着眼前面目狰狞的商界天才,笑了笑道,“不过,我喜欢。”
“你同意了吗?”端木子路看着萧云站起身,准备要走出去,急忙问道。
萧云停住脚步,淡笑道:“我会替你报仇,不过我不会让汪寒梅死,也不会让她保住昊天。”
端木子路瞬间呆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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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夜之后,雨点就像守寡多年的骚妇,又开始耐不住寂寞了,凄凄惨惨戚戚地下着。
萧云缓步走在一条狭窄的小巷子中,青石板路上囤了不少雨水,他似乎并不在意,神情淡泊。
狼屠一身黑衣,夜色中更找不着他了,撑起一把大黑伞替萧云挡雨,身后十名狼士沉默跟着。
这条小巷子似乎很幽深颀长,一眼望不到头,走在其中,总感觉被无数双眼睛在监视着一样。
走到一个门前耷拉下来几根青藤的铁闸前,萧云忽然停下脚步,抬眼看了看有些锈迹的铁门。
与此同时,那扇铁闸像是会读懂人心一样,倏然间就左右打开了,现出一个漆黑神秘的院落。
萧云没有任何的犹豫,迈步就走了进去,狼屠紧寸步不离地跟着,狼士们则统统留在了外头。唰的一声,狼屠收了伞,沉默地退到萧云身后。萧云负手于后,眯眼看着庭院,此处居室颇大,一个大帐篷摆在院子当中,四周还空出一大截地方来,各式山水虫鸟的摆设极为精巧。
帐篷下的一张圆桌极为阔绰,足以坐得下十五六个人,但此时却只寥寥坐了两个人。
其中一人的穿着像极了一般的富家翁,戴着个价值不菲的绸帽,披着件名牌绒衣,手指间还罕见地把玩着一个玉板指,看见萧云踱步进来之后,那对平常至极的眼眸中,便开始绽出两道不同寻常的寒光,直视着萧云的面目,半晌之后,才展露笑颜,开口说道:“二少爷,咱们又见面了。”
萧云显得有些讶异,微微眯着眼,没有马上回答这句客套话,却在心里品砸着,这趟水真浑。
那名富家翁见萧云没什么反应,也不怒,脸上的笑容不减,看得出来是一个情商极高的人物。
圆桌上的另外一个人却是京城鼎鼎有名的甄家大少甄青衫,笑道:“老鲁,你家少爷不理你。”
“似二少爷这等人物,怎么能跟咱们这些地沟里的老鼠有交情?”那位富家翁咧嘴笑道。
萧云坐下之后,呵呵笑了起来:“鲁管家真会说笑,能跟甄公子坐在一起,还能是老鼠?”
显而易见,这位富家翁就是张家的大管家鲁泥,也就是白信杰曾经说过的那位小泥人。
“在张家蛰伏了十二年,完完全全没有自我,还不是跟老鼠一样?”鲁泥不置可否地一笑。
“你们下的这盘棋,很大啊。”萧云说这话的时候,眼睛已经飘向了甄青衫。
“邓公曾经在南巡的时候,说过一句话,有野心的人,迟早会出事。”甄青衫微笑道。
“十二年前,张至清只不过是苏州_市长,你们就能预示到他有这野心了?”萧云冷笑道。
“其实对他的关注,是从你岳父林双木失势后就已经开始了,这点我不瞒你。”甄青衫说道。
“我是他儿子,你们就那么相信我,非要跟我合作?”萧云掏出一根烟,身后狼屠递来了火。
“好像是你选择了我们吧?”甄青衫苦笑道,萧云似乎忘了谁在老王头家下诱饵引他上的钩。
“别说的那么委屈,这是双向的选择,你们也认为我还有点利用价值,对吧?”萧云轻笑道。
“可以这样说。”甄青衫不得不摊摊手。
“那我就不客气了。”萧云两根手指敲了敲桌面,轻声道,“三个条件,第一,就是上次我跟你谈过的,我要那俩人的性命,原因不妨告诉你,这俩人都是二十八年前,直接参与陷害我妈跟我三叔的组织者,也因为这事儿,他们才有今天的地位;第二,我有汪寒梅动用昊天集团的资源,参与走私的大量证据,我要你们必要时对她采取措施;第三,旦门山岛无论发生什么事情,我都希望你们不要参和进来。”
“一、二点我可以答应你,但第三点,对不起,我做不到。”甄青衫轻轻摆手。
“如果我在旦门山岛发现你们的人,我可以保证,全国马上就会乱起来。”萧云微笑道。
“你这是在恐吓我么?”甄青衫微微眯眼。
“怎么能这样说?威胁。”萧云嘴角微翘道。
“萧云,你的底我们都很清楚,别太过了。”甄青衫平复心情。
“呵呵,是吗?那你可以试一试。”萧云淡然道。
甄青衫不由得皱了皱眉头,静静看着对面的那个年轻人,似乎在评估他说这话的真假程度。
“鲁管家,你在张家蛰伏了这么久,一定知道老太君除了张家,还有哪个居所吧?”萧云道。
鲁泥的脸色变了一变。
“对她好一点,她毕竟是我的奶奶,而且岁数那么大了,有事也别冲她去。”萧云平静道。
鲁泥的脸色又白了一层,虽然萧云这话说得很温和,却让人感到不寒而栗,他望了望甄青衫。
“你放心,她很安全。”甄青衫给出了一个明确的答复。
“青衫哥,你不好奇我为什么会知道你的身份吗?”萧云缓缓吐了一个烟圈。
“好奇。”甄青衫一直没问过这个问题,这里面当然是自尊心作祟。
“因为陆羽。”萧云嘴角浮起一个柔和的弧度。
甄青衫眼神一滞。
“自从我吃了端木子路的亏之后,我就对身边的人很在意,陆羽就是其中之一。”萧云笑道。
“呵呵,没想到啊,陆羽是我最满意的一枚棋子,没想到这都被识穿了。”甄青衫哑然失笑。
“不说这些了,你跟红袖姐的婚期确定了吗?”萧云转移话题道。
“确定了,明年的元宵节,希望尽快把你爸的事情解决掉,安心结婚。”甄青衫笑了笑。
“如果我还有命活下来,我一定出席。”萧云玩笑道。
“愿天保佑。”甄青衫也笑着指了指夜空。
“该谈的都谈了,我也该起程了,张家今晚流了很多血,你看着办吧。”萧云耸了耸肩道。
“你真够行的,萧大少爷,居然还动用了青帮的力量,有没有想过后果?”甄青衫无语道。
“天师会被汪寒梅看得死死的,我只好另辟蹊径了,总不能让你派人过来吧?”萧云狡笑道。
“那可是张家啊,你知道这会引起多大恐慌?全国有多少家族依靠张家的?”甄青衫苦恼道。
“那是你的事情,反正我脱身了,不过恶来还真他娘的难对付。”萧云恨恨骂了一句。
“青帮死了多少?”甄青衫还没拿到最后的统计数据。
“大概一百八十多吧,光是那二十个恶来,就杀了接近一百五十人,娘希匹的。”萧云骂道。
“旦门山岛上还有三十位恶来,你自求多福吧。”甄青衫好容易逮到一个机会,踩一下萧云。
“有那三位变态的大宗师在,恶来就变得渺小多了吧?”萧云站起了身,将烟头弹进了雨中。
“你有信心吗?”甄青衫看着已经走出了帐篷的萧云,忽然问道。
“嗯?”萧云回头很疑惑。
“活着回来。”甄青衫情深意切地问道。
“担心我?”萧云笑了起来。
“是你红袖姐担心你。”甄青衫平静道。
“放心,我死了近三十年,还没死去,证明我福大命大,走了。”萧云潇洒地走了。
甄青衫却望着渐渐变大的雨势,失了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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