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河里酷似我的那张脸，反复说着这两句话。
“他们来了。觉悟的影子要被灭掉。”
他如果说别的话，我会认为是幻觉，但是这两句话切切实实是最近发生在我身上的。
难道又有一个影子觉醒，然后被主体派人灭掉了？
为什么他会出现在阴间的阴河里？
我正想着，小船忽然颠簸，阴河水面起了波澜。
胡七还在尽力撑桨，努力让小船直直向前。
我问什么情况。
胡七道：“不知道怎么，可能是刚才弄水，惊动了这片河域的主人，必须尽快靠岸。”
他用力撑着竹竿，明显感觉小船加快速度，河面画出一条长长的白线，河面下是无数张脸痛苦的扭曲。
阴森之气直冲水面。
“来了。”胡七声音低沉。
我回头去看，大概离船二十米左右的距离，有一个巨大的阴影，水里一起一伏，看着像是尼斯湖水怪，又像是某种巨型的美人鱼，正向我们游来。
我紧张地盯着那个阴影，它的速度看着不快，距离却越来越近。
“哐”一声，我全身剧震，坏了，船要翻了嘛？
回头看，小船不知什么时候靠在岸边。
小船并不稳，随着波涛，逐渐又远离岸面。
“下船！”胡七喝了一声。他带着竹竿来到船头，竹竿插在水滩里，看样子要撑杆跳过。
“我怎么办？”我愕然。
这时身后传来阵阵低沉的声音，紧接着又传来很多女人的笑声。
我头皮都炸了，回头去看，阴影已经到了五米左右的距离。
就算这么近，也无法观测其相貌，看不清细节，藏在水中的巨大非人类。
胡七一把拽住我的衣领，“走！”
另一手撑杆，我们两个人同时高高跃起，空中划了一条弧线。我在空中手足脚蹬，片刻之后，落在地上，就地打了个滚。
就看到巨大阴影造出了一个漩涡，小船正在渐渐淹没，逐渐消失在水底。
胡七掂了掂手里的竹竿，喝了一声：“多谢，还你！”
然后像投掷标枪一样，竹竿扔出去，画了个弧线直直插在漩涡中心，转着转着没了影。
那巨大的阴影并没有潜伏在水里，而是趴在离着岸边不远的地方，静静凝视着我们。
我从地上爬起来，并没有躲闪，也回望着它。
胡七在身后拍拍我的肩膀：“别看了，这东西邪的要命，是无数执念怨念的集合体。看长了，就钻进你心里去了。”
我收回目光，胡七吸了口气：“不错，平安上岸非常不错，能撑到你这一步的凡人不多。其实我是做了备选计划的，很麻烦，最好是别用，你果然没让我失望。”
我被他说的有点不好意思，“中途还是出了小波澜。”
“正常。怎么可能让你这么顺顺利利过来。”胡七道。
“我有个问题，我们回去怎么办，还走这条路吗？”我问。
胡七道：“阴间这点和阳世完全不一样。阴间这个空间是很复杂的，我们现在走的是必经之路，但回来的时候不是走这条路。”
我眨眨眼。
胡七搓搓手说：“你这么理解吧，咱们要到目的地‘鬼泣原’，然后再还阳。看似是一个闭环，进去出来的过程。其实这是一条单行线。”
我还是懵懵懂懂，他拍拍我的肩膀：“别考虑那么多了，下面再穿过一条鬼市，就到了。”
“鬼市？”
我们离开阴河往前走，周围渐渐出现一些村落，大体上像是上个世纪九十年代的城乡结合部。
奇怪的是，这里竟然透出一些烟火气。
一些住家的门开着，女人出来带孩子，还有的老头老太太坐在门口。胡七目不斜视往前走，我跟在后面，这些人的目光全都盯在我的身上，浑身不得劲。
胡七轻声道：“看到了吧，为什么要顶着稻草人的身体来。不给你换个身体，很可能就会被阴间某个亡灵盯上，到时候找到你，后患无穷。”
“谢了谢了。”
胡七笑了笑：“咱们这是一场生意，而我绝对不是奸商。这一趟活儿，我肯定不负你给的东西。”
我听出一些不对劲的地方，“啥意思，这一趟活？”
这时走进一处山坡，周围平坦，怪树层森，看不到人影了。
胡七明显轻松下来，轻飘飘说：“对啊，有什么问题？”
“老胡，”我说道：“我可不是下来这一趟就完事的。”
胡七站住了，转头看我：“你嘛意思？”
“我要取灵能炼法器。”我说道：“不可能就下来一次。好像要开个铁匠铺，我不可能就和铁矿做一次买卖。我需要长期供货！”
胡七笑了：“兄弟，你逗我呢是不？拿哥哥打嚓。”
“我逗你干什么，我说的是实话。”我平静地说道：“你如果能力有限，不能每次都陪我，那就帮着打通一条来阴间常走的路。以后我不用你，自己来也可以。”
“你放屁呢？”胡七收了笑意。
“老胡，”我脸色沉下来：“你不会以为我给你文征明的宝贝，只来这里一趟吧？”
胡七道：“跟我耍臭无赖来了，是不？我现在明明白白告诉你，文征明的东西就是换一次走阴。想见天下来，哈哈哈，真可笑，怎么可能，做梦！”
我没有笑，就这么盯着他。
胡七面无表情，也这么看着我。
我们谁也没说话，就这么互相瞅着。
一阵阴风吹过来，周围树木哗啦啦作响。一些沙子吹在我的脸上。
“兄弟，你还想还阳吗？”他说。
我说道：“鱼死网破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