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慈看着眼前的新鲜莲子,问:“这是怎么回事?”
“一大早李总管就让下面的小太监送来的,看起来是才摘下来的莲子,好新鲜。”紫婵说。
舒慈皱眉,暗忖:难不成是皇上的意思?
“主子,这李总管怎么知道咱们想要莲子啊?”紫婵也好奇的问道。
“昨晚你没在的时候,恰巧碰到了。”舒慈说。
“那皇上……”众所周知,李江在的地方肯定是皇上在的地方。
“不用管那么多,你送到厨房去,一部分熬成莲子粥一部分做成莲子糕。”
“是,估计公主醒来得乐疯了。”紫婵笑着提起篮子,出了门。
舒慈来回踱步,心想:他莫不是想用一篮子莲子就想让本宫安分些?他应该知道这是不可能的吧?
太阳才上了枝头,耿莘就带着一些新奇的玩意儿来看小徒弟了。
“见过娘娘,娘娘今日气色看起来极好,可是早膳用得好?”
进园子的次数频繁了,跟舒慈打的交道也多了,耿莘并没有开始那么畏惧她了,变得有些亲近起来。毕竟才是十五六岁的年纪,防人之心还没有那么重,见着别人对自己不错也能稍稍放下戒心,诚心以待。
“是吗,大概是早上那碗莲子粥的功效吧。”舒慈抚了抚脸,笑若春风。女人嘛,谁不愿意别人夸自己美呢?
“小女给娘娘带了一盒胭脂,是小女母亲亲自调制的,用着效果不错,特地给娘娘献上一盒。”耿莘从盒子里拿出了胭脂盒,送到舒慈的面前。
“你母亲还会调胭脂?这可是大本事。”舒慈惊讶地接过小盒子,打开一闻,一股淡淡的清香,“这里面似乎含着草药的香气。”
“娘娘真厉害,这胭脂没什么特别的,就是有一点,全是药草和花粉调制的,所以上了脸一点儿也不痒也不红。”耿莘笑着说道,似乎对自己母亲的手艺很是骄傲。
“紫婵,明儿就给我试试这个。”舒慈闻着舒服,当下就吩咐道。
“是,娘娘。”
耿莘也很高兴,福了福身,说:“娘娘用得高兴小女就算没有白来。”
“这嘴巴甜得,该你有赏。”舒慈挥了挥手,对紫婵说,“把本宫那串玛瑙手链拿来。”
耿莘忙说道:“小女可不是来讨赏的,娘娘千万别。”
“本宫就喜欢嘴巴甜的人,你算是撞上了,别客气,你客气这胭脂本宫也不收了。”舒慈笑着说。
“那……小女就收下了。”耿莘一笑,眼睛眯了起来,“下次母亲调制新胭脂小女还给娘娘带。”
“那感情好。”
待紫婵去取手链的功夫,舒慈问:“你父亲可回家了?”
“劳娘娘挂念,早已回家了,在牢里受了点儿苦,现下在家正在慢慢恢复。”耿莘答道。
“真是祸从天降啊……”舒慈感叹。
耿莘说:“家父说了,这点儿阵仗不算什么,想当初跟北狄人打仗的时候还被捉到他们的营地去了呢,还不是全身而退?这次有皇上做主,父亲他料想就无事。”
“耿大人行得正坐得端,自然是如此。”
“只不过经次一难,倒是看清了不少人心。才入京时我们家的门槛都要被踏破了,父亲一遭被奸人污蔑,好多人都巴不得离咱家远远的,等着看咱家的笑话呢。”耿莘抬头看舒慈,“那时候娘娘请小女来园子里,无异于雪中送炭,让那些背后对咱家耍手段的人也顾忌了不少,小女在这里谢过娘娘。”
说完,她对着舒慈行了一个大礼。
舒慈笑着说:“本宫不过一后宫妇人而已,耿家能全身而退还是耿大人为官正直罢了。”
“家父的清白固然是真,但娘娘待耿家的恩情耿家一样不会忘。”耿莘磕了一个头,言辞恳切。
紫婵端着盒子进来,一看这种场景立马把耿莘扶了起来。
“你是个有心人,本宫愿意待你好。”舒慈微微一笑,“乐畅还等着你陪她玩儿呢,快去吧。”
“小女告退。”
舒慈倒在榻上,说:“有些人记恩,有些人却只记仇,人吶……”
她闭着眼,昏昏欲睡。
紫婵叹气,执了一把团扇,轻轻地扇着。
“紫鹃姐姐!”
紫鹃正准备去内务司领一套新茶具,听到声音往后看去,一个小宫女匆匆走了上来:“紫鹃姐姐!”
“你是哪个园子里的,有何事情?”紫鹃问。
“我是玉贵人宫里的,有位姐姐让我把这个东西交给你。”小宫女从袖子里拿出了一张小纸。
紫鹃皱眉:“玉贵人宫里的?”
“姐姐拿着罢。”小宫女拍了拍她的手,笑着说,“我的任务完成了,先告辞了。”
紫鹃捏着纸条往人少的地方走去,打开一看,上面书着:今晚子时,芳子湖西岸见,有要事相告。
紫鹃眼底一暗,转身往回走去。
紫婵打着扇,突然看到了屏风后面紫鹃在向她招手。
“娘娘在小憩?”
“你有何事?”紫婵上前。
紫鹃把小纸条交给她:“有人在半路拦下我,声称是玉贵人宫里的人,递给了我这个。”
紫婵拆了一看,面色沉重,说:“你我现在去向娘娘禀报此事。”
舒慈打了个哈欠,醒来:“嘀嘀咕咕作甚,要说进来说。”
紫婵把纸条交给她,紫鹃把刚才遇到的事情重述了一遍。
“这是有人知道了玉贵人和娘娘的关系了?”紫婵猜测道。
舒慈展开纸条,微微挑眉。
紫鹃:“主子,要不要奴婢现在去告知玉贵人一声?”
“你现在去,才算是中了她的计。”舒慈放在纸条,“如果她的猜测只是五成,那你现在去岂不是不打自招?”
“那……”
“今晚去赴约,本宫到看是何方神圣装神弄鬼。”舒慈说。
紫婵有些担忧:“那万一确实有人发现咱们和玉贵人的牵扯,那对主子您可是极为不利的。”
舒慈微微一笑,眼底有精光划过:“是吗,对上本宫,那她可真是自寻死路了。”
子时的梆子一敲,紫鹃出现在了约定的地方。
夜晚的风有些凉,呼呼吹过,扬起岸边的树叶,发出唰唰地声响。
“紫鹃。”
一个低沉的鸭公嗓从后面传来,紫鹃身体一颤,回头:“是谁?”
“我,你不是认识了?”一个身材与紫鹃差不多的太监出现在她身后。
紫鹃凝神一看:“王贵儿?”
“难为姐姐还想得起我来,真是不容易。”王贵儿扯着嘴角笑了笑,眼睛一直死死地盯住紫鹃。
“你找我有何事?这大晚上的,你不会是有什么歹心吧?”紫鹃故作防备的说。
“你上次去玉贵人的宫中,我看见了。”王贵儿说。
“你看见又如何?”
“贵太妃娘娘的贴身宫女,为何会和玉贵人走得如此之近?禀报到皇后娘娘那儿,不知娘娘会不会误会。”
“误会什么?”
“当然是误会玉贵人是贵太妃的人啊。”王贵儿狞笑一声。
“呵!”紫鹃不屑的哼了一声,“就凭你这阉人,你还想我家主子身上泼脏水?不自量力!”
王贵儿突然扑上前,抓住紫鹃的衣袖:“好姐姐,只要你跟我成事,从事我半个字都不会往外漏去!”
紫鹃恶心得要死,甩开他:“你放开我!”
“好姐姐,咱们好歹一个村子的,你可怜可怜我,就从了我吧……”说着,王贵儿大力地将紫鹃扑倒在地,撕扯她的衣裳。
“前方何人!”突然,旁边一声大喝一声,似乎是发现两人了。
颐春园里,紫婵匆匆进殿。
“主子,紫鹃和王贵儿被押到皇后娘娘那儿去了。”紫婵面色带着担忧。
“你可听见他们说了什么?”舒慈坐在帷帐后面,慢条斯理地穿着外衣。
“听见了,王贵儿说他撞见了紫鹃去了趟玉贵人的宫里,用此来要挟紫鹃,说他要去皇后那里告发玉贵人是主子您的人。”
“王贵儿是谁的人?”
“德妃娘娘。”
帷帐被拉开,舒慈的脸露了出来,她嘴角挂着一抹笑意:“蠢货,又出来丢人现眼了。”
“您看……”
“走一趟吧,不把她拍死在地上,她真当本宫是好惹的人呢!”
皇后的畅心园里,此时灯火辉煌,不仅德妃到了,连难得跟皇后睡一张床的皇上也被惊扰了起来。一看竟然是一个宫女和一个太监的事儿,当场就没了好脸色。
“李公公,快伺候皇上歇息去,此处有本宫就行了。”皇后哪里不懂皇上的心思,立马就这样说道。
“贵太妃娘娘到!”
正准备起身,听到贵太妃来了,骆显皱眉:“怎么还有她的事儿?”
“这下方跪着的宫女就是贵太妃的贴身宫女,她老人家自然要来。”皇后说着,暗中打量皇上的脸色。
舒慈一进殿,哗啦啦地跪了一地,她对着上方的皇上颔了颔首,后者同样回礼。
“贵太妃到了,那咱们就开始审吧。”皇后福了福身,让出了左侧的上座。
舒慈坐在皇上的下侧,转头看他:“皇上还也被惊扰了?”
“自然。”
“那真是他们的不应该了。”舒慈轻笑一声。
皇后说:“你们俩到底犯了何事,速速招来,不要逼本宫用刑。”
王贵儿噼里啪啦地就说了起来,只是他越说旁边的紫鹃脸越黑,到最后似乎被气得不轻。
“奴婢和他绝无私情,他这是污蔑!”紫鹃气愤的说。
“你们俩没有私情,为何要约在深更半夜在湖边见面?”德妃笑了一声,“宫女和太监的那点事儿也不是什么大事儿,承认了咱们还道一声恭喜,这打死不认可就没意思了。”
皇后:“紫鹃,你来说。”
紫鹃事无巨细,一一告知。
“皇后娘娘明鉴,奴婢并没有与他有所牵扯,只是纸条上写得甚是奇怪,奴婢想着去逮出这幕后捣鬼之人,没想到被这人拉扯了两下,正好被巡逻的侍卫发现了,这才得以脱身。”
“你要事心里没鬼,你为何要去?”皇后问。
“奴婢也觉得奇怪,这纸条上没有写告谁知,也没有写落款是谁,好生奇怪。奴婢想着,这宫里竟有如此装神弄鬼之人,定要被奴婢找出来不可,所以奴婢才会去假意赴约。”紫鹃头头是道的说来。
“哼,你这小小的宫女倒是很有责任心。”德妃笑道。
“奴婢为主子们当差,自然要十分用心。”紫鹃低头。
德妃被气笑,转头看舒慈:“不知贵太妃娘娘对您这位能言善辩的宫女有何想法?”
“本宫?”舒慈愣了一下,“需要本宫说什么吗,这事情的来龙去脉还不够清楚?”
德妃:“自然不清不楚,这两人一人一套说辞,到底信谁呢?”
“那就要问德妃娘娘了,处心积虑的让你宫里的太监攀上我这宫女,有何图谋呢?”舒慈眨眼一笑,故作惊讶,“不会又是德妃敬仰本宫已久,想要和本宫做亲吧?”
德妃被气了个倒仰:“贵太妃真是……”
“本宫如何?”舒慈敛下笑意,“德妃三番五次找本宫的麻烦,本宫当你是小辈所以不加以斥责,怎奈德妃越来越长进了,如今教唆太监来攀扯本宫这宫女,这可真是有什么奴才就有什么主子啊,到哪里都甩不掉你德妃。”
“一派胡言!”德妃愤然甩袖。
“掌嘴!”舒慈拍了拍扶手,大喝一声。
紫婵上前,对着德妃屈了屈膝,随后便是一个打耳光抽了过去。
“啪——”
这一耳光,清脆又响亮,在场的人都惊呆了。
“本心初,本性善,本我无,便成德。德妃这封号,甚是讽刺!”舒慈冷笑了一声,转头看上面的那位,“皇上,本宫打了您的妃子,却对您并无不敬,望皇上知晓。”
“朕知晓。”骆显面无表情的说。
德妃似乎还在那一巴掌中回不过神来,待反应过来,一小子哭倒在了地上:“皇上,皇上给臣妾做主啊……”
“皇后审完了吗?”舒慈问。
“本宫……”
“带人上来。”不等她回答,舒慈抬了抬下巴。
王喜拉扯了一个宫女进来,将她扔在中央:“主子们都在,你老老实实交代了罢。”
”奴婢、奴婢……”似乎被这样的阵仗吓到了,她的话断断续续,但还是让人听出了点儿东西。
原来,她受了王贵儿的指使给紫鹃送东西,然后冒充玉贵人宫里的人,是想让紫鹃放下戒心去赴约。
“你为何要冒充玉贵人宫里的人?”皇后问。
“自然是玉贵人与贵太妃娘娘交好,奴婢这样说,紫鹃姐姐才会信。”小宫女哆哆嗦嗦地说道。
皇后看了一眼舒慈,后者笑了笑,说:“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本宫打从出生起就喜欢脸蛋儿长得漂亮的,所以对玉贵人诸多喜爱。怎么到你们这里却成了算计紫鹃的一环?真是可笑。”
“皇后娘娘,您看这如何断呢?”舒慈说完,侧头看皇后,目光里隐隐带着笑意。
皇后看了一眼上面一言不发的人,知道要是处理得不满意不仅贵太妃记恨上她,就连皇上也会怀疑她掌宫的能力。
“王贵儿持心不正,妄图沾染贵太妃娘娘的贴身宫女,拖下去打五十大板扔出宫去。这个带话儿的宫女,明知是错却帮着歹人做事,可见也不是个好的,赏她二十大板,发落到辛者库。”
“娘娘饶命啊……”
五十大板,这是要把人打烂啊。
“娘娘,救我!德妃娘娘,救救奴才啊!”王贵儿被两边的侍卫拉着,不停地大声喊道。
“拖出去,别污了本宫的眼!”德妃挥手,眼底带着狠色。
“贵太妃娘娘,救救奴才,奴才都是受德妃指使啊,是她让奴才这么干的!”眼见着德妃是要他去送死了,他还不如拉个垫背的,心一狠,立马就叛变了。
德妃微微抖:“枉本宫还觉得你平日里当差不错,故而维护了你几句,没想到你却是个这么没有良心的东西,竟敢随意攀咬!”
“奴才说的句句属实,德妃让奴才去攀扯紫鹃,说事成之后紫鹃必定会当奴才的媳妇儿,贵太妃娘娘也会被奴才恶心到,到时候她会赐奴才一大笔银子在宫外置办房产,这些都是德妃说的!”
舒慈挑眉:“德妃……”
“这绝不是臣妾说的!”德妃镇定自若,一口否决。
“够了。”一直没有开口的人终于发话了,所有的人都噤声。
“你这奴才,说得可是实话?”骆显转了转手上的扳指,“你要知道,刚刚只不过是五十大板,若你敢欺瞒朕……”
“奴才愿意对天发誓,若刚刚有半句谎话,让奴才下辈子也断子绝孙!”王贵儿急不可耐的说。
这应该是对太监最狠的诅咒了。
骆显:“甚好,关入天牢罢。”这是要以观后效了。
王贵儿这次没有大喊大叫,乖乖地被拖走了。
“皇上……”德妃慌了,如果皇上信了王贵儿,那她……
“德妃冲撞长辈,不知礼数,该罚。编造谎言,企图构陷于贵太妃,该罚。朕的面前也敢撒谎,更该罚。”骆显加重了声音,整间屋子鸦雀无声,宫女太监齐齐垂了下头。
“李江,拟旨。”
“奴才在。”李江不知何时站到了皇上的身边,躬身应道。
“德妃谭氏御前失仪、不敬尊长,褫夺封号,降为贵人,禁足玉春园,无朕的旨意不可外出。”
“皇上……”德妃浑身僵住,跌坐在地,几乎没有力气再站起来。
“朕的决定,贵太妃可满意?”骆显说完,侧头看舒慈。
“皇上英明,不愧是这万里江山的主宰。”舒慈一笑,起身,“有皇上和皇后在,本宫可算是安心了。”
“贵太妃谬赞。”骆显扯了扯嘴角,想到她在假山里劈向他的那一掌,可是一点儿没有手下留情啊。
“时候不早了,本宫这就回去了,皇上也早些休息吧。”舒慈说。
说完,她对着皇后点了点头:“辛苦皇后了。”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此事皇后应该算作中立的,但舒慈这一谢,听在旁人耳朵里是感谢,听到皇后耳朵里可就是讽刺了。
贵太妃一走,德妃也被“请”走了,这屋子里只剩下帝后二人。
“皇上,安寝吧。”皇后柔声说道。
“皇后歇着吧,朕回澄园批折子。”骆显抬腿往外走。
“皇上,都这个时辰了……”皇后追了几步上前。
“皇后留步。”骆显看了她一眼,这一眼似乎意味深长。
“臣妾恭送皇上。”皇后无奈,只得蹲送。
李江提着灯笼在前方为皇上照路,主仆二人融入了夜色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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