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香弥漫,和涂长老进来之时鼻子微动,这是清回丹的味道,若非刚刚炼制,味道不会这么浓烈,萦绕不散。
这一间静室很是干净敞亮,门上窗上都用了明纸,干净的木制地板上放着几个蒲团和一张小桌,桌上焚香袅袅,炭火上的茶壶微微沸腾着,带着一缕热气弥漫,摆设在旁的棋盘黑白二子排列其上,可棋盒却分明摆在同一侧,此处既是修士的居所,却又有一种超然物外的感觉。
偏此处处处颜色浅淡,那屋主人却穿的深黑的颜色,衬的那提起茶壶的手分外的白皙修长。
和淼向来随性,连和家家主都约束不了她,此时踏入此地,分明舒适的让人随时可以躺下,可她却有一种紧张的感觉。
“二位请,”那道温和如风的声音从帷帽之下传来,琥珀色的茶水从小小的紫砂壶中倾泻而出,落入那白玉的茶杯之中宛如平静的水面上落下了一滴水珠般惑人。
明明说话也简单的很,可是和淼就是觉得如果不乖顺一些便十分无礼一般。
和涂与她对视一眼,正欲开口时却听那黑袍之人轻笑了一声说道:“我已知二位的来意,二位请。”
和淼深吸了一口气,抱拳拱身,将那一盏茶执起饮入,茶汤甘冽,沁人心脾,初时对于此人身份的怀疑却不知何时消弭了干净。
和涂同样如此,察觉一盏茶汤之中有无毒药一类他还是办得到的,和家乃炼丹世家,虽并无七品高阶炼丹师,但是和家诸人辨药之能胜过他人许多。
只是心中无怀疑,和淼抿了一下唇,带着英气的眸直视着那黑袍之人道:“前辈请恕晚辈无礼,此药关乎我和家大势,敢问前辈可知我们是何人举荐而来?”
随着这话问出,和淼的心也提了起来,和家虽然势大,可是若此人真是七品高阶炼丹师,其身份之贵重,便是和家也不可轻易得罪。
炼丹师贵重的不是修为,而是他们炼丹的能力,与其一个得罪一个家族,都不要得罪一个炼丹师,就是因为他们只凭炼丹的本事便足以让一些家族欠下无数的人情,就如此时的和家一般。
若他真的炼出了筑融丹,和家绝对欠他一份天大的人情。
那声音轻笑了一声,未曾有生气的意思:“小姑娘,两个月的时间,若我想伪装,绝对不会让你察觉出丝毫的端倪来的,宁家的燕砚是也不是?炼丹师的身份虽然贵重,但若轻易招惹和家这样的庞然大物也非明智之选,义字不占,在下可不想被追杀至死。”
他一番话说的和煦,却将道理讲清楚了,药材的话和家还能再收集,可若是刻意欺骗,和家也同样不是好惹的。
“前辈言重了,”和淼脱下手中的一枚储物戒指递到了那黑袍人的面前道,“在下自然是相信前辈的。”
朝砚指尖划过,已然将那戒指取到了手中,其中丹方与药材皆是匹配齐全,面对着和淼郑重期待的眼神,他笑了一下道:“药材齐全,请两位出去,在下便准备开始了。”
和淼一愣,她来之前将话语在肚子里面来回了不知道多少遍,可是来到此处以后却是几乎没有一句派上用场,此时更是好像一路被人牵着鼻子走……可祖父的身体更重要。
和淼起身,和涂也知一些高人的怪癖,澜清这样着实不算无礼,只是待他要出去之时,却听那道温和的声音说道:“和长老,待丹成之时还请长老注意雷劫。”
七品高阶炼丹师本就是元婴修士,没有理由扛不住雷劫,但是为免丹师力竭,和家的丹师若有雷劫落下,自然不需他们去扛的。
朝砚未说理由,和涂却是拱手道:“请丹师放心。”
扛个雷劫而已,为他们和家,也是分内之事。
待房门关上,禁制升起,朝砚脱下了帷帽毫无形象的躺在了地上,幸好变个声调这种事情他也会一点儿,要不然还真不容易糊弄过去。
一腿曲起,一腿伸直,墨发在地板上蜿蜒,几乎与那黑衣融为一体,朝砚翘着腿打开那筑融丹的丹方看了两眼,没有药力特别相冲的,只是此丹不仅用来疗伤,还有修补神魂之效,看来和家的家主神魂有失。
神魂的损伤比之身体的损伤更难恢复完全,可有了这筑融丹,倒是的确可以治疗。
至于炼丹的报酬之事,作为一个世外高人,谈报酬太俗了,和家若真救了人,也不会赖他的账的。
没有炼丹炉,只有系统的面板,丹方放进去,药材放进去,幸运石砸进去,待那成功的概率到100%的时候,按下确定的按钮,然后开始吃零食,看话本,形象崩塌的一塌糊涂。
和淼站在那颇为雅致的院中,来回踱了几步,踢了踢脚下的碎石道:“涂长老,咱们似乎未曾提报酬之事。”
和涂长老年岁数百,虽面上看着只是中年,却比和淼沉得住气多了,此时听她所言,开口道:“不管他要什么,只要他要,只要和家有便会给他,小姐稍安勿躁。”
和淼执着长枪,枪柄撑地,到底是心里乱七八糟的也静不下来,索性直接站在那门前守卫着,站上三天三夜不觉得累。
三日过后,朝砚换了几种睡姿,和淼也在外面换成了抱枪靠在门上紧紧盯着:“会不会炼丹不顺?”
里面一点儿动静都没有。
“静心,”和涂对她说道。
和淼索性盘腿坐了下来,直对着那门眼睛死盯着,按理来说她也为堂弟炼丹护过法,炼丹师炼起丹来炼上几个月都是平常,她既成达到金丹期,自然不乏耐心,而此次心火烧的原因,自然不是因为炼丹,而是一种极为隐秘的不该出现在此时的心思。
那就是即使戴着帷帽,那澜清丹师的一举一动也太和她的口味了,一看就是个大美人,如果这种想法不合时宜,但是和淼真的想问问他有没有道侣。
至于炼丹的事情,本来是很忧心的,甚至在一路上有阻拦之人时更加忧心,偏偏到了此处,喝了他的茶,便觉得如果是这个人的话,或许不用担心,他一定能够办到。
这种感觉不知从何而来,而另外一个给她这种感觉的……好像也就是不久之前的事情,记不清是谁了。
又过一月,和淼最初心急火燎一般的情绪却是平复了下来,直到一日,水汽密集,天空之中的乌云密布,绵延数里之地,其中雷霆若隐若现,乃是七品丹药丹成之前的征兆,扛过雷劫丹药未必能成,可若连雷劫也无,便不用提成丹之事了。
和涂已然飘浮在了半空之中,直接看着那劫云,倒是未曾有所畏惧,虽说七品丹药的雷劫堪比结元婴之时,可是元婴初期尚且不怕,更何况他早已在元婴浸湮了不知多少年。
和淼同样站起,却是朝院外走去,之前在和涂面前的焦虑之情,在站到和家侍从面前时不曾展露分毫:“和家诸人听令。”
“是,”诸位侍从皆是抱拳。
和淼不用扬声,声带灵气:“从即时起,方圆百里,靠近者劝说一次不止,杀无赦!”
“是,”所带诸人自是看到了那劫云密布的地方,虽是嗅不到成丹之时的丹香,但是那的确是七品丹成之时的征兆,他们识得,那知归城的人未必不识得,此处距离知归城二百余里,靠近者必然是心存念想之人。
诸人分布,和淼却是直接守在了门前,沉眸看着远方,全身戒备。
朝砚是被劫云之中的雷霆给惊醒的,只是神识窥探,却觉得这筑融丹的劫云似乎比之地坤丹的劫云要小上一些,地坤丹是七品下阶,而筑融丹是七品上阶。
朝砚托着腮联想,觉得在自己到达元婴之前还是不要再炼丹了为好,至少在崽儿在的时候不要炼,毕竟如果炼了七品丹药但是让别人来扛雷劫,他觉得崽儿得炸,但是让崽儿来扛,那平地摔的运气……
劫云声声,余威震颤的这地面一阵阵的晃动,却如和涂所说,没有一道雷霆落到朝砚的头顶上来。
和涂抵挡雷劫并不为难,和家诸人也实实在在的遇到了赶来的修士。
有筑基的,有开光的,本都是兴致勃勃宛如发现重宝,却在第一个人无视警告以后被斩落后纷纷逃散。
不得不说朝砚这个地方选的极好,中等仙城最高修为者不过旋照期,连和家的侍从都打不过,更别说闯到和淼的面前来了,到最后一道雷霆落下,和淼都无所事事的站在门口摆造型,莫名觉得自己的严阵以待非常的傻。
这种护卫七品丹药的阵仗真是前所未有,之前哪次不在圣域城炼丹不是厮杀的血流成河,到这里真是……好像炼了个假丹。
筑融丹成九颗,颗颗圆润无杂质,在朝砚的手中滴溜了两圈,八颗被朝砚收了起来,之前不知,与宁家丹堂长老论道一月之时,他倒是知道了这丹药品阶越高,成丹的难度与颗数便也越少,自然,若是品阶与修为远超元婴期,自是又不一样,就普通七品丹师想炼五品丹药,自然每每成丹数颗,甚至能够达到九颗这样的极数,可若是炼制七品丹药,往往能成一颗已然是天大的造化。
所以即使系统出品炼成了九颗,朝砚也只打算给出一颗,昧下的当狐狸粮,也不知道小狐狸打开那地坤丹的禁制了没有。
劫云皆是散去,和淼的声音在外面响起:“前辈。”
“稍等,”朝砚连忙变个嗓音,收起话本灵石戴帷帽,一套伪装的工作做的那叫一个行云流水。
“好的,”和淼听他声音,与和涂对视了一眼,那声音平稳,想来丹成的概率比失败的概率要大上一些。
等坐到那个位置上,朝砚嗅了嗅空气之中牛肉干的味道,施了一个清尘诀,又开始焚香,只是这次没有扔五品丹药进去了,而是拿着那七品的筑融丹在房间里面漫步了一圈,确定丹香弥漫的到处都是了以后,撩起袍子,周边的衣摆一一放在合适的位置后将那丹药丢进了玉瓶里面开口道:“请进。”
房门打开,那静室之内仍然一片的敞亮宁静,那黑袍之人静坐原地,将桌上的玉瓶轻轻推了过来:“幸不辱命,二位可以验丹。”
和涂早已闻到了满室的丹香,七品丹药的丹香,即使只是一闻也能够让人的精神一震,灵台一阵的清明。
和涂掩饰住激动与欣喜,接过那玉瓶看了一眼道:“确实无差,多谢丹师。”
“不妨,”朝砚。
和涂将那丹药收起,心神已然放松了一些,对之眼前人的崇敬也上了一个台阶,他拱手行礼道:“和家乃圣域城大家,想必丹师也有所耳闻,万城来贺之事在即,不知前辈可愿同往?”
和家以炼丹世家著称,最高的丹师却也只有七品中阶,若能引此人入和家,当不负此行。
“正是,和家丹师无数,七品亦有之,药材也可随时取用,于丹师修行之上上也可探讨论道,”和淼郑重道。
和家拉拢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朝砚一早便已经知道,但是他会传送,又不会分.身,所以结果自然是拒绝的:“多谢二位好意,万城来贺之事在下已知结果如何,澜清非此界人,不便卷入家族是非之中,且有人同意带我出此界,只能拒绝二位了。”
此界之外的天地如何,和涂与和淼皆是不知,若澜清为此界人,他们大可拉拢,可她竟非此界人,且无长远逗留之意,便是拉拢为无甚作用。
“原来如此,”和涂也知希望不大了,能得丹药已然是完成此行的目的了,“叨扰丹师,此丹药于我和家极其重要,不知丹师可需何物?和家自当双手奉上。”
朝砚沉默了一下,他之所以刚开始没有提报酬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不知道该要什么,他也不知道和家有什么。
当然,身为高人当然不能说不知道,朝砚沉吟了一下开口道:“和家看着给便是。”
和淼心头震撼,更能感觉到他的云淡风轻,炼制七品丹药却别无所求,不愧是超脱此界之人。
七品高阶的丹药都不放在眼里,便也只能从祖父的私库里面找找了,和淼决定回去申请翻她祖父的宝贝。
“丹师助我和家,本应赠予大礼,只是此行匆忙,未带重宝在身,只有十万顶品灵石暂表谢意,”和淼递出了另外一枚储物戒指,十万顶品灵石看似珍贵,但是比之元婴期的修士也不过尔尔,“待在下回去后,必然另备厚礼,不知那时如何寻找前辈踪迹?”
朝砚接过那灵石,突然觉得这炼丹似乎真的是个赚钱的职业,炼一次十万,炼一千次就是一亿顶品灵石,朝砚从未觉得自己离凤凰蛋那么近过,怪不得那么多人前仆后继。
朝砚笑了一声道:“我来去不喜告知他人踪迹,只燕兄为友,你等交给他便是。”
和涂这才了悟他不愿掺杂是非的缘故,如此重礼都可托付,若要投奔,自然友人所在的为宜。
连和涂都有些感叹宁泓那小子有些太过于好运了些,认识了燕砚一个,后面却是能够牵扯出来一大串,不过只燕砚一个,便也胜过万千人了。
和涂拱手告辞,却听一旁的和淼微微探身问道:“前辈,晚辈冒昧求问一个问题。”
朝砚观她神色,觉得这是一个能让崽儿炸锅的眼神,微微挪后了一寸开口道:“姑娘请讲。”
和淼笑了一下问道:“前辈可有道侣了没有?”
“有了,”朝砚果断回答道,坚决把一切醋源拔除。
“啊?”和淼的失望都要写在脸上了,不过下一瞬就收起了神色拱手道,“晚辈告辞。”
“请,”朝砚伸手道。
待出了那院子,上了飞舟,和淼刚才的气才泄了个干净,仰天长啸三声:“啊!啊!!啊!!!”
和家诸人皆是沉默,只有和涂负手走到了她的身边道:“怎么了这是?”
“发泄一下现实的不满,”和淼面目狰狞,呲牙咧嘴了一阵,又恢复了那副英姿飒爽的模样,“好了,恢复,回去继续物色新的美人。”
然后她的脑袋被和涂敲了一下:“你想找个一心一意的,也该把那些炉鼎驱散了再找。”
和淼趴在围栏上有些沉思:“到底是风流人间快活,还是有个一心一意的人快活呢?”
跟陈略他们喝酒取乐很高兴,打架也很高兴,她没尝试过一心一意,但是看着宁旭与方知笙那样也觉得很高兴,可那样的事情太少了,如她父亲那般,即使有母亲如花似玉,其美貌在修真界都能排得上名次的,父亲仍然养了数个炉鼎,只说是用来修炼的,可母亲虽不说什么,但到底是不高兴的。
她遇不上知心的一心一意的人,还不如一开始便做个无心人,结果又遇上了朝砚,又遇上了澜清,人家看着都是一心一意的。
和涂长老一时也无法回答她这个问题。
“算了,不想了,等到遇到再说吧,”和淼一挥手道,“不过如果我以后一心了,找的那个人敢有异心,我就阉了他。”
和涂长老笑着摇了摇头:“你这孩子。”
其实比起什么一心人,和涂私心里是希望和淼不要去做那什么一心人的,一心人太难觅,太过认真有可能反而伤人伤己,古往今来为情陨落之人不计其数,无情才不会伤情,这也就是为何诸位长老这些年纵着和淼的原因。
丹药已经到手,一行人风雨兼程的赶了回去,而在他们离开之时,朝砚便也收拾东西包袱款款的传送回去了,并且立即宣布闭关结束,自己跟数万里之外的澜清是同一个人这种事的概率为——零。
只不过朝砚刚刚溜达出来没一天,就看到了前来约战的宁旭。
“燕兄伤势可好了?”宁旭对他比之对和淼等人多了一分的热络,大约也只有真正将人打败了,这份热络和战意才会消失。
朝砚想说没好都不行,因为本来就没伤,闭关三个月就算是重伤也该恢复了,除非那等无法恢复的伤势。
“已然大好了,宁兄不必担忧,”朝砚笑吟吟道,“宁兄如何?”
虽然当初宁旭身上看似无伤,但是波光粼粼那一式的暗劲估计还是得驱逐一下的。
宁旭点头:“好了,可要再战。”
说的是陈述句。
朝砚从他来时便直觉他要说这个,此时挥手道:“在下还要在万城来贺之时夺个名次,若是被人一一破解了招式就不好了。”
如宁旭这般的剑修主要靠的是剑,他们本身的剑芒便足以破除一切了,可是如朝砚这般一招一式自有其效果的,若被他人提前防备可不好。
其实这些都是虚的,朝砚就是不想打架而已,刚刚“辛苦”的炼完丹,这边就要比来比去,嗯,即使是砖也没有这么造的。
宁旭恍然大悟,眸光微动:“原来如此,在下冒失了。”
他真的信以为真了。
而一旁的方知笙虽未说话,却是微微侧头笑了一下,看向朝砚时笑容更甚。
朝砚蓦然觉得自己好像当着人家家长的面欺负了人家家里傻乎乎的孩子。
这不是要紧的,要紧的是家长他不生气,还在旁边看热闹。
这就很过分了,虽然他也经常看他们家崽儿的热闹。
“论道如何?”宁旭的手扶在剑柄之上问道,神色很是认真。
朝砚不想从宁旭的身上找朝纵的影子,但是当这人认真起来的那一刻,还真的有点儿像,哦,跟以前像,以前傻乎乎的还任由欺负呢,现在猴精猴精的,想欺负都欺负不成了。
朝砚看着宁旭微微出神,方知笙在一旁笑道:“听说前辈的道侣尚在闭关?”
朝砚回神点了点头:“正是,”他的唇边露出了一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温柔笑容,“不知还有多久才能够出来。”
“前辈既要等待,若是无事,不如就跟阿旭一起论道吧,”方知笙笑道,“就当解闷也行。”
朝砚不想打架,但是论道这种事情跟丹道还不太一样,丹道他不太懂,到后来只能胡说八道了,但是修行一事嘛,能说的还是很多的。
“那就论吧,”朝砚躺椅换了蒲团,又给予两位一个人一个,三人就坐在那树荫之下谈起了关于修行一事。
都是修士,又不需要吃喝睡觉,自然是一论就是两个月。
朝砚并非高谈阔论,刚开始鬼扯的时候看着宁旭恍然大悟的神色默了许久,在发现这人对于谎言分辨的不是很清的时候收敛了几分,像崽儿那样的,你骗他他知道你在骗他,胡说八道一些也无妨,奈何这个你骗他,他一副全信的模样,总觉得于心不忍。
好吧,主要是因为家长在旁边,方知笙虽然不怎么开口说话,但是每每朝砚胡诌成功宁旭点头的时候就在一旁笑,仿佛是个假家长。
两个人论道结束,朝砚分享经验一些,零食数十,花果茶数十盏。
最开始宁旭还沉着眸一本正经的说:“修士不可沉溺于口腹之欲。”
“此乃存天理,而灭人欲,”朝砚一边给方知笙递着地瓜干,一边侃侃而谈道,“修行修的是自己的内心,顺从本心而约束本心,明世故而不世故,既顺天道又逆天道,方的证道,所以吃东西有好处。”
宁旭蹙眉凝思,眸中情绪多番挣扎,最终认知了朝砚的话,开始吃地瓜干。
方知笙在一旁握着茶杯笑的浑身颤抖,引来宁旭关切的问询。
而朝砚要做的,就是要让自己的笑意不要那么明显。
论道转变的契机在于和家和淼回归消息的传来,筑融丹一事和淼走的隐秘,回来的也隐秘,只少有人知,但是丹药到了和家,尘埃落定之时,却是引来了和家丹堂的震动。
众所周知,即便厉害如和家这般,其中魏明长老也不过是七品中阶,而如筑融丹这般,只有高阶的丹师才能炼出。
“果然无差,”魏明看着那丹药颇为感慨,和家便是炼丹世家,却要让外人来炼,偏偏人家一次就成功了。
七品中阶与高阶之间看似只差毫厘,却差之千里,其中差距非修为可以弥补。
“那位前辈可请到和家来了?”魏明询问道。
“如此高人,当以长老之位相待,”其他丹师也皆是赞成,丹堂内部虽互有争斗,但是为家族之事,若和家能有一位如此的丹师,才算是名副其实。
在诸人期待的目光之下,和淼摇了摇头道:“那位丹师已有家族,诸位长老,这丹药无差?”
她不过是过来检查一下丹药是否有什么问题,例行检查而已,谁知道被一群平时高傲的老头给围了个通透,虽然有的长的不是老头,但如魏明这般,年龄也跟她祖父一样大了。
“无差,无差,且丹香圆融,在七品高阶造诣极深,”魏明开口道。
“那我就去拿给祖父服下了,”和淼这个理由一出口,那些长老们再不舍得,也得放手,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们倾慕的丹药就那样远去。
“可惜可惜……”
七品高阶丹药炼成,也就意味着七品高阶丹师现世,人未曾入和家,其他家族也像是闻到了蜜糖的蜜蜂一样纷纷出动了,和家以炼丹为最,但是其他家族也有丹堂设立,一位七品高阶丹师的价值,绝对胜过朝砚这个天才的价值了。
一时之间,之前投注在朝砚身上的目光调转,然而还未等朝砚喘口气,不知何人传出了那丹师与朝砚关系匪浅之事,同一个人自然是不可能,但是朝砚之前改丹方之事却是与那丹师有关的,故而朝砚此处拜访者比之之前多了十倍不止,只要进来的就有一种要把家底掏空的架势。
连宁泓也掺了一份,只因七品高阶的修士实在是太过于珍贵。
朝砚能怎么样呢?只能胡诌了:“我与他关系匪浅乃是当年因缘巧合救过他一命,当年前辈受伤垂死,我也不知他修为高深,便施以了援手,未曾想到他于丹道之上造诣颇深,便跟随学习了一些,他为报救命之恩,赠予我丹药许多,人情已经还完,君子之交淡如水,此次帮和家炼丹已然是破例了,燕某做不得他的决定。”
他如此说,宁泓又哪里不明白,只是想想丹堂那些对于前辈高人疯狂的追逐也是头疼:“的确,此事不该为难于朝兄。”
只他二人之时,宁泓皆是唤他本来的名字的。
即使金丹修士再如何的出类拔萃,也无法控制元婴修士,修为到达元婴后期,未必能够炼出七品高阶丹药,可是能够炼出七品高阶丹药的,修为必然达到了元婴后期。
各家追逐高人乃是好事,为家族长远计,自然是家族势力越强,能人越多越是好的,可是若是因为此时为难于朝砚,将人得罪了,才是不美。
“宁兄理解就好,”朝砚笑道,“若朝某就是丹师,自然是毫不犹豫的投奔的宁家的,但是朝某做不得主,只能抱歉了。”
“朝兄已然高义,是我等贪心了,”宁泓反思自我,起身道,“后续事宜便交给宁某去办吧,必不会再让他们来叨扰到朝兄。”
宁泓说到做到,燕砚与那丹师的消息传出,朝砚此处的人烟初时还有,前来致歉奉礼的,后来便接近于无了。
至于他们怎么去追查澜清丹师的事情,跟朝砚又没有什么关系了。
朝砚每日品品花,喝喝茶,糊弄糊弄小朋友,刚开始论道的只有宁旭和方知笙,后来就加入了陈家陈深,再后来和淼处传来了好消息,她祖父的情况稳定了,又借着送谢礼的事情,也加入了论道之中。
朝砚既十万顶品灵石之后,又收到了上品灵器级别的炼丹炉一个,光看上面的宝石就觉得跟系统商店里面的有异曲同工之妙,顶品灵石百万,七品的药材无数,和家的确是诚意满满。
即便不能拉拢,也想结个善缘。
至于朝砚自己,和淼也送来了五万顶品灵石,说是多谢他牵线,至于为何送灵石,那是因为听说了宁泓所说的他不要其他要灵石的事情,觉得与其送了什么他不想要的,还不如给了灵石自己去买。
朝砚就喜欢这样干脆利落的给钱,让他朝凤凰蛋迈进了一大步的。
然后和淼也加入了论道之中,第一天还正常,第二天他们听着朝砚云云一番,而宁旭特别赞成的点头的时候,纷纷默然。
宁旭察觉到他们看过来的目光,扭头道:“怎么?”
和淼抽了一下嘴角道:“没事。”
他在驴你啊你怎么就信了呢?
“嗯,”宁旭继续转头听讲,然后发表一番自己的见解。
和淼看着一旁方知笙并不阻止的笑容也保持了沉默,之前总觉得大冰块很可恶,现在觉得……好可怜。
当然,朝砚真正想要驴人的时候连和淼和陈深都察觉不出来的,别看两位年龄挺大,但是估摸着一半的时间都在闭关历险之中度过,又不太插手家族庶务,对于那些话语里面一个一个的坑一踩一个准,真没比宁旭好多少,准确程度让朝砚后来都不太忍心了。
然而一月之后,宁旭本是坐于原地,身上的灵气却异动了一下,灵气汇聚,他盘腿打坐,好一会儿才平息了下来。
“那个好像是要突破的灵气波动?”和淼环臂站在陈深身边道。
“不是好像,是确实,”陈深回答她。
和淼吞咽了一下口水:“原来什么都信还有这个效果,”她的目光猛的看向了一旁的朝砚,眸光十分的灼热。
宁旭身上的波动平复了下来,倒不是他不想突破,而是此时突破不知何时才能够成功,万城来贺之事不过剩下一年,若是错过实在可惜。
灵气平复,论道继续,和淼虚心求教,宁旭开口道:“燕兄所说大道至繁又至简,有所了悟,多谢燕兄指点迷津。”最后一句是对朝砚说的。
朝砚顶着三道目光灼灼,默默的蹭着蒲团往后挪了一下:“……这是运气,每个人有每个人的运道,不要全信。”
然而和淼与陈深明显已经打算全信了。
朝砚有一种洗脑成功的错觉。这样的真不怕以后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么?
还是欺负他家崽儿成功了才有成就感啊,那小子到底什么时候才出关?
论道还在继续,而在距离万城来贺数月之期,一个飞舟的到来并未引起什么变化,因为在这圣域城内,每日如那般巨大的飞舟来往最是稀疏平常。
而这艘平常的飞舟之上,一位老者负手看着外面道:“师兄,到达此处,或许您就能见到您的徒弟了。”
那黑袍冷肃之人轻轻的嗯了一声,听不出什么情绪。
钟司商笑了一下,也没有在意这样的态度,门外有人通传,他让人进来,那纯白衣衫如雪一般洁净的女子走了进来道:“院长,所居之处圣域城已经安排妥当了,万剑城居于逐鹿和苑。”
老人正是钟司商,而前来的女子却是万聆雪,多年磨砺,万剑城重新恢复了平静,只是万剑城再不是万家一家独大,各派势力倾轧,最后还是剑心学院一力降十会,将所有的声音压了下去。
虽有清净珠一类至宝,也有人说万家姐弟的不是,但是力量的面前,有命说也要有命做。
万家破灭,万聆雪却以剑心学院学子之位立稳脚跟,扛住所有的压力与谩骂的声音,一举突破到了辟谷初期,成为了剑心学院最年轻的长老,而那时,所有质疑的声音都消失了。
连钟司商都觉得她不再是当初的那个依附于家族的天才了,以这样的心性资质,若是假以时日,便是成为可与圣域城各家比肩的天才也指日可待。
钟司商笑道:“随圣域城安排即可,此处水深,非剑心学院可以轻易招惹,嘱咐前来人员不可惹事。”
“是,聆雪省得,”万聆雪开口道,她对于此时早已轻车熟路,且此处跟随前来的学子,即便能力再出众,人品有失者一律排除在外,若是他们自行前来,也与剑心学院无关了。
“不过也不必怕事,若是被人欺负了,护你们周全剑心学院还是做的到的,”钟司商捋着胡子笑道。
万聆雪点头:“关于圣域城最近的消息聆雪整合了一份,各家推举名单也已经整合完毕,院长可要看过?”
钟司商将那玉简接过,没有现在就看,而是询问道:“关于朝砚的消息,可有打听到?”
“朝前辈在此推举名单之上,只是改了姓氏,”万聆雪眸色微微闪了一下便恢复了平静,即使已经决定将人埋在心底最深处的角落当成一份美好的回忆,但是当看到消息时还是不由自主的去比其他事情投入了更多的关注。
由燕砚查到朝砚不易,由朝砚查到燕砚却是容易许多的,更何况朝砚曾在天选城时便用过这个名字。
多年未见,万聆雪埋头修炼之时也在想自己与朝砚之间的差距,本以为或许能够拉小一些距离,却是未曾想已经是千里之距,那个人看似懒洋洋,步伐却从没有为任何人停滞过。
金丹期与辟谷期的差距,万聆雪知道自己或许要用数十年才能够达到那一步,而等她达到那一步的时候,朝砚可能早已踏入了她不敢追逐的境界。
惊讶有,理所当然也有,心中那份压制下去的感情跳跃也有,她觉得很高兴,即使不能守在那个人的身边,也不想去打扰他,她也觉得高兴,因为她喜欢的那个人,优秀的足以令所有人侧目。
她面容平静,钟司商也放下了心来,开口问道:“他倒是厉害,也不知如今修为几何了,哪家举荐的?”
“宁家,”万聆雪开口道。
“宁家?”钟司商侧目惊讶,宁家乃是圣域城的大家,其实力远远超出剑心学院,每次推举之人最少也要辟谷后期,“朝砚的修为已经达到辟谷后期了?”
“朝前辈修为已达金丹中期,”万聆雪开口道。
钟司商:“……”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忘机无羡小天使的地雷吖~
和淼:炼了个假丹。
钟司商:当了个假师父。
朝纵:成了个假攻。
朝纵是攻,不用怀疑!砚砚虽然有时候胡说八道,但是他关键的事情上是不会瞎说的,嗯……(来自橘子满满的求生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