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庄没有立刻回答,先说,“小主可否告知,陷害您什么了?”
“咳。”楚菱有些微的不自在,“与人有私。”
宝庄拧着细长平直的眉,眼里浮出的不是惊讶,而是疑惑,“若是和,人有私情,该是去,坤宁宫才对,到现在后宫也没,有风声,不对劲。”
楚菱又咳了声,“那个人刚在这次会试考中会元,中午我看的信说,多亏我他才考中,被他同科知道了,以科考舞弊为由检举他。”
宝庄了然,“难怪……”他弯唇轻笑,“但小主安然无恙回来,还带来好消息,恐怕设局之人不但没有得手,还很有可能暴露自己。”
“不错。”楚菱道,“皇上让肖云协助宫正司彻查我的家书都有谁碰过,虽说皇上相信我,但我担心设局的人早就找好替罪羊了。”
宝庄着意看了她一眼,心道她恐怕都没察觉她提起肖云时的冷漠。
他很快垂下眼,沉静地思考了会儿说,“就奴才所知,小主目前,得罪过,梁嫔,宸妃,她们都有嫌疑。但,梁嫔,头脑简,简单,宸妃冲动,都没心机手段,应该是别人。”
“知人知面不知心,谁知道愚蠢和冲动是不是装出来的。看着越不可能的人,说不定才是最有可能的人。”
“小主,奴才相信,只要做过的事,必然会留,留下痕迹,装的再好,也会被看出来。”
“你太年轻了,见识的也太少。”楚菱摇头笑了笑,平静,又漠然地说,“我曾见过一个,人人喜爱,从来不争不抢,淡雅如菊的人,却背地里杀人不眨眼。所以啊,千万不要被一个人的表象所欺骗,在这个尔虞我诈的后宫里,不把心剖出来,你永远也不会知道她的心到底是黑的,还是红的。”
宝庄面有惊愕,却不是为她曾见过的黑暗,也不是她的通透,而是语气里透出来的厌倦和仿佛是饱经风霜的沧桑,还有透露出的讯息。
他其实一直都没看透楚菱这个人,她不喜后宫生活,甚至有些厌恶皇上,却还是为着某个目的硬逼着自己邀宠,但又常常不能控制住自己的本心而流露真情实感。
这样的行为,挺像她这个年龄能做出来的事。
但偶尔一个错眼,他能看到她冰冷又复杂地看着青园,会戒备,会探究。
思及青园平日的毫不作伪的关怀备至,她对青园的信任,再想想如今她说的这番话,忽然好像知道了什么。
也许青园,就是那个知人知面不知心的其中一位。
“小主说的,也有道理。”宝庄考虑了会儿,慢慢说道,“但之前,皇上本打算,赐给宸妃的,月华锦赏,赏赐了钱妃,她上门打人,被皇后罚抄,《女诫》,撤两月牌子,梁嫔被宸,妃辱骂,拘在宫里,一整月,闭门不出。她们,若有这,这等手段,就不去如此。”
这些楚菱自然不知道,却也足以说明宸妃和梁嫔没这本事的,不过她本来也没有怀疑她们。
“既然不是她们,那还能是谁?”楚菱看向他。
宝庄垂下眼,“蕙嫔。”
门外响起脚步声,楚菱再震惊于宝庄的判断,也只能暂且搁置。
青园很快就提着食盒进来,摆放好,就一小碗已经发硬的米饭,两碟发黄的青菜,还有半只失去诱人光泽的烤麻雀虽然都热气腾腾的,但并不是很饱的楚菱忽然就气饱了,提起的筷子又放下,“不吃了!”
“小主,您好歹吃两口吧,您这一整天都没好好吃过东西,再这么下去怎么行。就是饭菜不合胃口,也把麻雀吃了吧。”青园见她不吃,有些着急。
楚菱就勾了个笑,“谁说我没吃?我在皇上那儿吃点心和果子了,好久都没吃过那么好吃的东西了。”她露出怀念的神情,“可惜皇上不让我带回来吃!”
青园一愣,继而大喜,“真的?怪不得小主说明天就会好起来呢!奴婢看皇上虽然惩罚了小主,心里还是想着小主的!”
楚菱打了个大大的呵欠,起身往内室走,“我好困,睡会儿,你们要是没吃饱就把这个吃了吧!”
青园笑眯眯道,“奴婢先服侍您歇息。”
楚菱摆摆手,“不用了,我就躺会儿。”
青园眼馋地盯着那半只麻雀,然后对宝庄说,“庄哥,我们把它分了?”
宝庄淡然道,“我不饿,你吃吧。”
又往内室的方向看了眼,果然,青园单独处理过的食物,她是不会吃的。
傍晚时,宝庄像平时一样领了晚膳回储秀宫,结果半道却被拦住。
宝庄看着面前还算和气的祁六,平静道,“祁公公有,何吩咐?”
祁六却看着他手里的食盒,“这是楚淑女的晚膳?”
“正是。”
“跟咱家走一趟吧。”
宝庄想起楚菱说的会好起来的话,心里已经有了谱,问也没问一句,很是乖觉地就跟着走了,倒让祁六有些纳闷。
赵胤要亲自看看楚菱平时吃的都是什么,但还不至于要见一个没有名号的宝庄,东西是祁六拿进去的。
“皇上,这是楚淑女的晚膳,您是要现在看吗?”祁六毕恭毕敬地,轻声地问。
赵胤看了眼西洋钟,都快到戌时了,天都已经黑透了。
“打开。”
祁六立刻打开了食盒,第一层是两碗小米粥,第二层……
只看了一眼,也假装没看到,不着痕迹地往后退了退,心想这尚食局还真是狗改不了吃屎!之前都已经被崔宫正狠狠收拾了一顿,居然还学不乖!
楚淑女再不得宠,位分再低,那也是主子!居然给人吃这个!
他再一次告诫自己,往后自己无论走到什么位置,绝不可忘了自己的身份,决不能授人以把柄!
尚食局准备给楚菱的饭菜其实没她说的那么夸张,但肯定很差就是了。
赵胤想起那天在储秀宫和楚菱一起用膳,她说她还在长个子,一顿差不多能吃三碗米饭,但现在,却只有两碗还不算稠的小米粥,还要和两个奴才分着吃。
这些天她天天都这样吃,怪不得,瘦了。
他想起那天她用膳时的愉悦,想起下午她吃桃时的陶醉。
真是受大委屈了。
景仁宫。
柳仙乐半躺在贵妃榻上,衣衫轻薄,隐约能看到里面绣了白莲的亵衣。
这个季节夜里还很凉,柳仙乐却像感觉不到冷,目光呆滞地看着白芍给她涂甲油,粉粉嫩嫩的颜色,还能在上面画一朵小小的花。
皇上已经好长时间没来景仁宫了,也没去别的地方。
虽然她知道皇上是因为不行而不愿踏足后宫,可她还是很伤心,就算夜里不做点什么,也可以来看看她,跟她说说话,听她弹弹琴,跳跳舞啊。
可皇上不但不来,就连她去乾清宫求见,也被拒绝。
她真的失宠了吗?
“娘娘,好消息!”正想着,白荷满面喜色的进来。
可若如此,宝庄怎被排挤到她这儿,连顿好饭菜都吃不上?
她怎么觉得那么熟悉。
宝庄又尽量缓慢不结巴地说道,“当时姑姑审,审问胡庶人的,心腹嬷嬷,时,不慎,让那嬷嬷,畏罪自尽,断了线索,故而,被逐。”
宝庄却似没想到这茬,又道,“尚食局,姑姑曾经,曾经严厉整,整顿过。”
不过她听说崔宫正手段本事了得之后,是想过请她再回宫的,可惜晚了一步,崔宫正已经病逝。
没想到宝庄竟然是崔宫正的侄儿,怪不得落魄到如此境地,也还消息灵通。
他也不过十八1九岁,能有这份心性,着实太难得。
只是既然宝庄已经表了忠心,楚菱觉得自己当主子的,也要有个态度。
那时候她给后宫的印象就是个无宠的病秧子,又有盛宠的蕙嫔关照,着实清净,又不太苦,只是没前途罢了。
“既然你这么说,我也不勉强。”
她又道,“那你分析分析,会是谁在我的家书里动手脚,想陷害我?”
宝庄说,“奴才是,自愿,来的,想着,清净。”
楚菱“……”
整顿整个尚食局,就是把所有人得罪了。
那宝庄每天去拿膳食,岂不受了很多委屈?
“不过是两句,嘲讽罢,左耳进,右耳出。”宝庄说这话的时候,眼神语气都很平和,是真的不在意。
可他图清净来的,现在嘛,倒也算清净,主子都被禁足了呢。
只是这个主子并不安分!
“以后就让青园去吧。”她说。
宝庄微微笑道,“还是奴才去,吧。小主说了,最迟明,明天,都会好起来,尚食局,就,就不敢再做,的,太过分。而且,奴才躲了,就是青园被欺负,她,还小。”
楚菱只觉这宝庄果然聪慧,还善良,她可真是捡到宝了。
楚菱想起来了。
她还真听说过这个人,崔宫正为人正直,公私分明,还有些不畏权势,得罪她的人不必担心她使绊子,讨好了她的人也未必就能得到好处,据说三天两头的就跟皇后起争执,但就这样还把宫正之位坐的稳稳当当,是为了成全皇后贤德大度的好名声?
等等,前一任的宫正……
楚菱真的惊了一下,原来宝庄这么有来头,那他来她这里当个小太监,还真挺委屈的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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