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桑：“……”
她的心情一时间难以言喻，这算什么？旁观一个勾搭现场？
你们女儿国这么直接的吗！
悟空没有桑桑那样乱七八糟的想法，面无表情道：“关你什么事。”说完拉着桑桑就要离开。
“公子别急呀，”红袖被他毫不留情地怼了一句也不生气，笑着掩口，眼睛里似有奇异的光，“您不如先看看那小姑娘的手……再来与我争辩？”
她的手？
桑桑还没反应过来，就感觉到自己的左手被大圣捏了捏，她下意识地低头看向两人双手交握的地方，那只手白嫩光洁，没有丝毫不妥。
没有问题？
桑桑愣了一瞬之后迅速反应过来，不，不对。
她的左手从头到尾没有碰过什么东西，本就不应该有问题，红袖说的是她的右手！她的右手伸进河里差点就被里面的灵体咬到了！
桑桑悚然一惊，这才发现自己的右手的指甲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变成了黑色，那团黑色爬满了整个指甲，还冒着细细的黑气，从五个指尖处，慢慢往手指上延伸出黑色裂纹，看起来隐隐有几分眼熟。
等等……眼熟？
桑桑的呼吸滞了滞，她想起来是在哪里眼熟了——
从天庭出走的前一晚，火德星君用那面黑色旗帜上的火焰烧哪吒的时候，她曾在哪吒脚上看见过一模一样的伤痕！
她能想到，悟空自然也想到了，两人对视一眼，对于当前的局面的应对方式默契地达成了一致——
装！
趁势而为！
火德星君的线索给得果然没错，再加上红袖误打误撞的威胁和提醒，这简直是送上门来的机会！
能驻守灵河源头的绝不是什么小鱼小虾，更何况桑桑丝毫没感觉到自己在灵河里受了伤，但红袖却一语道破，可见她对这条河的了解绝对不一般。
只要跟紧了红袖，一定能找出极为重要的线索！
但是……
悟空看了一眼桑桑布满诡异裂纹的右手，眉心一道褶皱极其明显。
桑桑知道他在担心什么，一群外人就在旁边盯着他们，她不好做出什么动静惹人怀疑，只能轻轻地动了动左手的指节，在悟空的手背上小心地蹭了两下，又递过去一个坚定的眼神，示意自己没事。
悟空半信半疑地看了她一眼，没再折腾什么，只是握着她的手又紧了紧。
算了算了，自己收的小弟自己护着，真有个什么万一也不怕，他的金箍棒又不是吃素的。
这么一想，悟空稍稍放下心，瞬间入戏，对红袖怒目而视，冷声道：“你究竟做了什么手脚！”
桑桑配合地露出恐惧又担忧的神情。
红袖像是早就料到了二人这样的反应，她牵着红绫轻飘飘地一荡，红唇微启，不紧不慢地又抛了个媚眼，“公子别急呀。”
“萍水相逢的，妾身可不好把这消息白白告诉您，那多吃亏呀。”
红袖说着幽幽地叹了口气，“妾身最怕吃亏了……尤其是男人的亏。”
悟空拧眉：“你要如何？！”
桑桑也紧张地屏住了呼吸，心思急转，猜测着她会提出什么样的要求，自己又要如何应对。
没成想红袖反手又是一个媚眼抛过来，语气暧昧道：“妾身先前所问之事，公子可是还没给个准话呢？”
先前所问之事？
她问了什么什么事来着？
桑桑回想了一下，脸都绿了。
什么情况？
这位红袖姐姐居然还真的对大圣有点不一般的想法？
桑桑十分后悔，早知道这里是女儿国，她说什么也不会特意在进村之前提醒大圣披个人皮啊！
毛脸雷公嘴有什么不好！
外貌歧视真是害死人！
不过事情已经发生，这个时候再后悔也来不及了，为了他们的大业，只能让大圣小小地牺牲一下美色了！
想到这里，桑桑赶在悟空之前迅速抢答：“他是我哥！”
没毛病，师哥也是哥嘛。
桑桑莫名地心虚了一瞬，随即泰然自若地挺直了脊背。
悟空：“？？？”
他心中有种说不上来的气闷，但这话模糊一点确实又没说错，一时不知从哪里反驳，遂冷哼一声，撇过了头。
红袖的目光在二人交握的双手上停了停，意味深长道：“两位这兄妹情谊……可真是深厚。”
撒过一个谎，桑桑再次行骗时技术就纯熟地多了，脸不红心不跳，语气十分真诚，“那是自然，我是哥哥亲手带大的。”
这话更没毛病，大圣可是兢兢业业给她浇了十年的水呢。
不知道这话哪里不对，红袖的笑容好像一下子淡了下来，她懒懒地吩咐驻守在河边的众女继续回去站岗，而后扫了二人一眼，曼声道：“二位随我来吧。”
桑桑和悟空对视一眼，迅速地跟了上去。
月色轻浅，黑夜浓稠，不知道红袖是领着他们走在哪里，或许是她视力不佳，一路上桑桑只能看到影影绰绰的树形，低空中飘着若有若无的银光，除此之外再无其他，森冷诡异，却又有着一种说不出的神秘美丽。
寂静的夜里，视觉受限之后，其他的感官仿佛都被放大了。
桑桑嗅到空气里的草木清香，听到脚步踩过松软泥土的声响，偶尔被冷不丁冒出来的崎岖枝干戳一下或者蹭一蹭，便激起层层战栗和细微的痛感。
她听到自己不安的心跳，仿若擂鼓。
悟空握住她的手紧了紧，“大圣”这两个字好像天然地带了种安全感，桑桑紧绷的神经陡然松懈下来，缓缓地吐出了一口气。
红袖仿佛在后脑门上长了只眼睛，轻轻地笑了一声：“……吓到了？”
“！”桑桑浑身的汗毛都要竖起来了。
红袖又笑了声，只是这一次，声音里似乎多了一些明显的、真心的笑意……
等等。
为什么是似乎？
电光火石间，桑桑脑海里划过一个不可思议的念头，她突然发现，自己从进入女儿国开始，就没有使用过她的情绪感知能力！
进入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尤其是刚才在和红袖这种危险人物交流的时候，为什么一向警惕的她完全没想到要使用这个能力？
是忘记了，还是……
桑桑猛地抬头，恰好听到红袖尚未说完的话：
“……既然如此胆小，又何必不辞辛苦地来我们这女儿国，打我们这灵河的歪主意呢。”
桑桑浑身的血液仿佛都被冻住了。
……她感知不到。
至今为止这么多人，幽冥、天庭、人间都算走了一遍，她感知不到的一共就两个，一个是菩提祖师一个是大圣，为什么在这么普通的一个女儿国，她也用不出自己的能力？
失去感知能力，意味着她只能像刚才一样，凭借为人的经验，从细枝末节的语气和表情里去揣测真实，事情的难度一下子就提升了好几个等级。
更重要的是，究竟是女儿国的古怪导致她不能使用感知，还是她真正地彻底地失去了这个能力？
桑桑心中一凛，立刻呼唤了系统出来：“233？我记得你之前不是升级了？你看一下能不能查到这片地方的情况？就是和天庭的路线图一样……”
233很有效率，很快就明确地给出了答复：【不行，我的检测程序没有反应。】
那看来就不是永久消失，而是这个女儿国果然存在猫腻。
究竟是什么样的猫腻，才会让她几乎无往而不胜的感知能力遭遇滑铁卢？
桑桑不知道。
才进入女儿国，问题不仅没有解决，反而变得更多了，一个接着一个，杂乱无章毫无联系，十分的扑朔迷离。
也许走到后面，这些问题都会有答案，但是现阶段一下子少了两个助力，这让桑桑的心情前所未有地紧张起来，他们的动作必须更快一点了，否则不知道时间长了会不会有更多的能力消失，真要落入那般境地，后果更是不可估量。
桑桑久久没有出声，悟空担心她的状况，也一直沉默不语。
无人应答，红袖并不在意，仍在有一搭没一搭地自说自话，似乎隐含深意，又似乎平平淡淡，只是随口说起：
“这些年外乡人是越来越多了……”
“像你们这样的虽不多见，但也不是没有。”
“妾身真是不懂你们，好好的来这里做什么呢？一个不小心，或许就再也回不去了……”
“灵河今年也不太平。”
“四处都不太平。”
“真是造孽啊！”
“……”
红袖的话桑桑一句也听不明白，只能老老实实地听着，暂时记在心里，准备后面慢慢琢磨。
走在黑暗里，时间仿佛都过得比平日里慢一些，格外难熬，半盲人桑桑走了一段之后，终于忍不住问出了声：“红袖姐姐，我们这是要去哪里？”
“不要着急呀，”红袖的声音一下子又回到之前娇滴滴的状态，听起来格外地蛊惑人心，“再多走几步，啊……这不就是了？”
红袖话音刚落，桑桑就迫不及待地从落后几步的地方窜到了她的身侧，红袖挥了挥红绫，黑夜的暗色如潮水般退去，只剩满地清亮的光。
桑桑朝着红袖手指的方向看去，心脏的跳动仿佛都停滞了一瞬——
那是一口井。
一口贴满符纸、血迹斑斑的古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