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声压得极低,没有引起其他乘客的注意。
白领男脸色青一阵白一阵,有恐惧,更多的却是解脱。
他硬着头皮道:“你,你凭什么说这是毒.品?”
毒.品在日常生活中一般人很难接触到,就算看见了,也不能一眼就认出来。
裴南枝低声笑道:“因为我是警察。”
缉毒警察。
他说这话时的声音极低,压下身时,轻得只有白领男一个人可以听到。
白领男神色一变。
……他清晰地听到原本妩媚的女声,转换成低沉的男嗓。
而他的面前,是一张警官证。
姓名被拇指掩盖,照片上的俊美男青年也只在眼前一晃而过,白领男看清的不过是警官证三个字。
这三个字,足以让他对眼前人的信任大幅度提升。
白领男瞬间像找到救星:“救救我,我是被逼的!”
“嘘——小声点儿。”裴南枝像个真正猎艳的女人般,单手搭上白领男的肩,“别惊动你的同伙儿。你知道贩.毒是死刑吧?”
白领男欲哭无泪,小声道:“我和他们不是同伙。我就是个普通上班族要去国外出差,谁知道登机前一帮人突然抓住我,拿枪指着我,威胁我戴上这戒指……我也不知道里面什么东西,但他们肯定不是好人,我当然害怕……刚才广播说什么违禁品,应该就是这个了……对,他们肯定是想利用我携带这种东西,到时候被发现就把我推出来当替罪羊!”
男人因为过于害怕而显得语无伦次,引起了旁边人的注意。裴南枝凑过去,调笑道:“亲爱的别激动嘛。”周围人又了然地把目光转移开。
裴南枝继续问:“威胁你的人在哪儿?”
白领男战战兢兢道:“4d的那个人就是……还有另外两个在经济舱,我不知道他们在哪个位置。一个黑衣服大胡子,外国面孔。一个瘦高个,戴着顶灰色帽子,我没记住脸,好像也不是中国人……”
裴南枝刚颔首,就听前方传来一阵动静。
他回头一看,就见那名清俊冷感的少年一脚踢翻4d座位上的男人,踩着他的手腕,将人压制得不能动弹。
漂亮。
裴南枝差点忍不住想吹声口哨。
被掀翻在地的男人眉心一跳,立刻破口大骂:“你这是干什么!我就是想出去上个厕所,又不碍你的道,招你惹你了?!”
腔调很生硬,像刚学会普通话。
语气倒是怒不可遏。
谢迟安冷漠地踩得更重,几乎将男人的腕骨踩碎。
周遭乘客瞬间把注意力集中到这边。有人事不关己,有人出声谴责:“你这孩子怎么回事?怎么乱打人啊?”
“就是,我看得好好的,人家就是正常出去,你怎么突然动手?这都什么家长啊,教育不好孩子。”
几个看不过去的乘客纷纷出声指责。
男人趁着其他人都为他说话,面上一副愤怒的神色,另一只手悄悄往下腹探去。
裴南枝眸色微变,正要动手,就见和少年一起的那名青年一脚踹在男人腹部,踢开男人的手,然后俯身拿起什么东西。
少年这才淡淡出声:“他有枪。”
与此同时,江阔拿着枪对准男人:“不过现在没有了。”
枪。
全场鸦雀无声。
怎么会……有枪……
生在和平年代,又是在中国这么一个禁枪的安全国度,在场几乎所有人都是第一次经历这场面。
他们很快联想到刚才的广播。
之前谁都不当一回事,现在瞬间就变得十分重要。
“怎么会有枪!”
“违禁品,对了,违禁品,刚才那个广播说有人携带了违禁品,肯定就是这个人!”
“老天,为什么枪能够过安检?他是想劫机吗?想让我们一整个飞机的人跟着送命!”
鬼知道枪是怎么过安检的。犯罪分子永远都有他们的办法。
头等舱内的慌乱惊动了空姐。空姐来到舱内,看见被少年踩在脚底的男人,又看了看拿枪指着男人的青年,发出一声尖叫。
“别慌,小姐,我不是歹徒。”江阔礼貌地把枪收回来,“真正的歹徒是脚下这位。也许我们还可以问问他的同伙在哪儿。我猜是在经济舱,是吗?”
之前他们把白领男锁定为怀疑对象,然后那位女装大佬就直接奔着人“搭讪”去了。这时谢迟安就在观察机舱内其他人的表情。
然后被他发现了4d座上男人的异样。
男人自裴南枝走向白领男后,就全身紧绷,目光紧紧盯着他们。
机舱其他男人也会注意他们,那是出于对美女的欣赏和对白领男的羡慕嫉妒恨。
但没有一个会像这位一样紧张。
而当裴南枝凑近白领男,以背部对向外面时,其他人都看不清里面发生了什么情况。
这时男人以上厕所之名悄悄靠近,就是想知道裴南枝和白领男到底在做什么。
殊不知当他盯上裴南枝时,谢迟安和江阔也盯上了他。
空姐也是第一次遇见这种情况,吓得花容失色,不知所措。
幸而有一群乘客帮着解释:“没错,是这个人,那把枪我看他从这人身上掏出来的。”
“我刚刚还错怪这孩子了。现在年轻人真厉害啊……”
空姐见真正的歹徒已经被制服,这才松了口气,想去通知安保员,又被少年接下来的一句话吓得心一梗。
谢迟安说:“不要打草惊蛇,他的同伴在经济舱,也有枪。”
要知道这点不难。男人被制服后尽管恐慌,却没露出真正穷途末路的绝望,想必还指望同伴翻盘。
而机舱内其他人谢迟安都扫视过了,除了那位男扮女装的青年有些可疑,其他人都没太大异样。
至于那青年,不管是什么奇怪人士,总之都不会是罪犯。
谢迟安识人的本事还是有的。
这话一出,刚安静下来的机舱又有些骚动。
一名乘客问:“那,那怎么办?”
不知不觉间,他们都把这高中生模样的少年当成了主心骨。
盖因那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模样太能说服人。
“一旦发觉异动,他们随时会挟持经济舱内的人质。”江阔道。
不过头等舱和经济舱间隔着一个茶水间,隔音效果也好,经济舱内的乘客对这里发生的事还一无所知。
江阔蹲下身,用枪轻轻敲了敲男人的太阳穴:“说出你的同伴,不然我可能手抖。”
男人不语,显然是不相信江阔敢在大庭广众之杀人。
江阔也不废话,手腕翻转,枪托狠狠砸上男人的脑袋。
男人痛呼一声,直接飚出日语的一句“混蛋”。
江阔挑眉:“日本人啊?难怪中文这么烂。”
沈浮白道:“他是不是听不懂中文,回答不了你的问题?”
男人也许只会简单的几句中文,对于复杂的句子无法理解。
谢迟安居高临下地俯瞰他,用日语问:“你有多少同伴,长什么样?”
——身为豪门培养出来的孩子,谢迟安接受过最精良的教育,包括学习各种外语。
男人见他懂日文,不仅没有乖乖交代,反而用日语骂得更加不堪入耳。
江阔不懂日文,却也能从谢迟安愈发冷淡的眸色中听出不是什么好话,于是又狠砸了一下。
日本男人:“……”
他顿了一下继续骂,只是这回的火力就集中向江阔了。
“两个外国人。黑衣服大胡子,瘦高个灰帽子。就在经济舱里。”一道华丽御姐音吐出的日语成功让日本男人的辱骂戛然而止。
裴南枝踩着高跟鞋雷厉风行地上前,脱下高跟鞋直接堵住日本男人的嘴巴:“不会讲话就闭嘴。”
他抬眼,对谢迟安一点头,用女声道:“我是国际刑警裴南枝,这是我们最近正在追踪的一个跨国贩.毒集团。这位是那组织的一个小头目田中井一。感谢你们的帮助。这是我的警官证。”
他这话依然是用日文讲的,谢迟安看了眼警官证,点了点头,用日语回:“知道了。我们会配合你。”
裴南枝笑了笑。
少年很聪明。
裴南枝确实是国际刑警,负责追踪并捣毁以查尔斯为头领的跨国贩.毒组织。他们小组的第一任务与最大心愿就是逮捕查尔斯,将他送入监狱。
他们也了解查尔斯的手下。比如叫田中井一的这个小头目。裴南枝闻名已久,今天还是第一次见。
之前遍寻其踪对方狡兔三窟,这回到时在同一架飞机上遇见,可谓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他们是在光与暗交界处行走的执法者与守护者,在枪林弹雨中刀口舔血,稍有不慎便是死无葬身之地,甚至连累亲人。裴南枝常年伪装成女人身份,彻底抹掉自己原本的身份,就是对自己家人的一种保护。
似他这样的人,早就做好随时牺牲的准备,未曾想牺牲在岗位上之前,他被卷入了一个更加残酷的逃杀游戏。
他在一次任务中和敌人一同进入游戏,拼了命才活下来。出来后他发现,在游戏中死掉的人,会在现实中不留一丝痕迹。
前段日子裴南枝就察觉到,身边所有同事都不约而同失去了关于查尔斯的记忆,觉得那臭名昭著的团伙不过是不成气候的一盘散沙。
这只有一个解释。那个查尔斯也被卷入游戏,并且死在游戏里。
查尔斯死了,可他的下属还在。前段时间听说查尔斯的一个据点被端,凶手竟是同样臭名昭著的连环杀手塔尔塔罗斯。这黑吃黑的节奏惊呆一帮同事。
裴南枝却更担心自己同事秦念的安危。那时秦念已经失联很久了。
裴南枝并不知道秦念那时候正在进行第二场荒岛游戏。等到秦念复活,与李维华一起在英国谢菲尔德小镇重逢时,裴南枝已经在第三场游戏中与季青泽相遇并组队。
然后在第四关,他们遇到极为强劲的对手,险些死在游戏里。
……他们也确实死了,如果没有复活卡的话。
第四关是角色扮演,玩家用的并不是自己的真容,因而就算在第五关再遇,他们也是对面不相识的。
此刻的裴南枝,对谢迟安是一种极为欣赏的态度。
国际刑警的身份不能轻易暴露,裴南枝对白领男出示的仅仅是“警官证”三个字,便足以取信于人。但少年显然更加警惕,所以裴南枝选择坦诚相待。
在这样一场游戏里,争取到一个强大的帮手显然比隐瞒身份独自作战要明智。上关遇到的强敌已经让裴南枝收起自己可以搞定一切的自信。
他还得保护季青泽那个孩子。
不过这重身份裴南枝不想闹得人尽皆知,于是特意使用了日文说明。飞机上懂得日文的人并不多,谢迟安也领会了他的意思。
也能让该听懂的人——比如田中井一,自乱阵脚,露出更多破绽。
裴南枝相信,经济舱内有问题的,绝对不止两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