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兑的七舅姥爷曾经说过:“打牌最怕抓烂牌,抓个三四五,再来个七八、九,对不上,顺不了。带出一个还剩一溜散牌,就问你难不难受?”
韩兑发现穿越后的自己就抓了一把烂牌:家庭重组,父母有毒,家庭成员脑门都有坑。这情况搁谁谁难受。
是的,几小时前,韩兑发现自己换了个壳子。他从一个富二代变成了70年的贫下中农韩兑。
韩兑躺在床上先回顾了自己那虽然短暂但却闪闪发光的前半生。
他原名叫韩锐,上户口那天工作人员失误少写了几笔,韩锐就变成了韩兑。兑者,有挤兑之意,与“怼”同音。韩兑的一生与“挤兑和怼人”结下了不解之缘。
韩兑从会说话开始就爱怼人,怼家长,怼亲戚,怼老师,偏偏还怼得有理有据,时常让人无言以对。
小时候,父母激烈对骂,都坚持说自己是瞎了眼才看上对方。
韩兑在客厅里一边开挖掘机一边说道:“唉,怪不得我眼神不好,原来是遗传。我要是不瞎,也不会投胎到你们家。”
父母立即停止争吵,抄起拖鞋要来个男女混合双打,韩兑人小腿短,可他反应快啊,开着自己的塑料挖掘机溜了。
某天,亲戚嘴贱非问他到底是喜欢爸爸还是妈妈,如果爸妈离婚了,他跟爸爸还是跟妈妈。
韩兑仰脸看着这个亲戚,认真地说道:“唉,好烦啊,两边都是亲的,选哪个都为难。我真羡慕你,不用像我这样为难。”那时候,大家私下里都最说这个亲戚不是他爹的儿子。
亲戚戳人不成,反被戳到痛脚,一脸尴尬地离开了。事后,别的亲戚提及此事,韩兑笑嘻嘻地说道:“以后,你们谁问我类似的问题,我就羡慕谁。”你我皆凡人,谁还没点糟心事?你好我好大家好,我若不好,你们都别好。
众亲戚面面相觑,无言以对。同时也在心里暗暗吸取了这个深刻的教训。从此以后,大家再见到韩兑,嘴巴像蘸了白糖又喝了蜂蜜,净挑好听的话说。
韩兑笑眯眯地接受了,他发现,有些大人估计是没过上幼儿园的缘故,压根不懂得怎么做人,做为幼儿园优秀毕业生,他有责任把学来的道理教给他们。每做完一件好事,他都觉得自己胸前的红领巾更鲜艳了。
长大后的韩兑读了万卷书,行了万里路,怼人的功底越发深厚,名声越来越响,江湖人称韩怼怼。
好在,他个人实力强,家庭资本雄厚,一路怼来,倒也没人敢套麻袋群殴他。
韩兑一路顺风顺水到28岁,做生意总是血赚,名车跑车开到烦,恋爱也也觉得没啥意思。总之,他觉得一切都没有了挑战,人生了无生趣。他厌倦了有钱人的枯燥生活,决定离开舒适圈去寻找生命的意义。
后来他决定去扶贫,立志改变中国基层的落后状况。他到某偏远山区扶贫,在那里,他领悟到:富人的烦恼千篇一律,穷人的问题层出不穷。他充分认识到物种的多样性,涨了见识,开了眼界,还学了很多土话和歇后语,大大充实了怼人的词库。也懂得了“众生皆苦”这四个字的真实含义,他过得很充实很有意义,再也不空虚无聊了,经常累得倒头就睡,胃口变好,吃嘛嘛香。
韩兑开悟后,开始认真扶贫,因为他有资本有方法,再加上路子野,操作骚,扶贫工作卓有成效。各地媒体蜂拥而上,争相采访报道,韩兑对这些早看淡了,他打算借机打响本地的知名度,拉一波投资,搞搞旅游业。
不料,采访还没开始,山洪爆发,一场洪水把他冲到了这里:山南省山河市青玉县红卫公社红星大队八队韩李村。
他附身的这具身体名字也叫韩兑,乳名小锐,今年18岁,刚刚高中毕业,在家排名第六,上面有五个哥哥姐姐,前面四个是他爸韩大华的前妻生的,他还有一个双胞胎姐姐韩竹。
韩兑接收完原主那断断续续的记忆后,开始认真做阅读理解。
先圈出时代背景:1973年,这是一个不怎么美好的年代。
好在韩兑的性格乐观,他苦中作乐地安慰自己:据说这是一个大鸣大放大辩论的时代,做为怼哥本哥,这也算生逢其时,专业对口。
家庭关系:不和睦不团结,鸡飞狗跳,一地鸡毛,极品奶奶,愚昧父亲一个不少,穿越标配,先不理会。
外部环境:村里穷,村民还穷横,生产队长是他们韩姓人的宿敌。高考已经取消,招工暂时无望,进城想都别想,原主因此倍感绝望。
再看周边环境:他住的这间小屋真环保啊,土坯房,木头梁,通风透气好,不但有窗户,还有墙缝,自然风嗖嗖地钻进来,吹得人浑身清凉,脑袋瞬间清爽。
韩兑继续安慰自己:这房子真好啊,不用担心装修污染,妈妈再也不用担心他得空调病了。
这家境,这环境,专业更对口,扶贫扶到家门口。
怪不得原主的脑海中始终弥漫着一股深深地无力感,这起点着实也太低了些。
自我安慰小能手韩兑随即又开始自我开解:按心灵鸭汤的说法,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起点低有起点低的好处,进步空间大,有奋斗的动力,省得跟上回似的,一出生就在终点,弄得他逆行往回跑。这次他再也没有有钱人的烦恼了。
韩兑正在思考人生时,外面有个姑娘温柔地喊原主的小名:“小锐,你醒了吗?面条做好了,你起来喝一碗。”
说话的人是韩兑同父异母的大姐韩梅,韩兑和双胞胎姐姐韩竹就是韩梅看大的,原主从小就跟这个大姐感情很好。这次的穿越事件,也跟韩梅有关。
韩家人要用韩梅给大哥韩刚换亲,男方不仅年纪大,身体残疾,脑子还不好使。
韩梅不同意,韩兑坚决地站在大姐这一边,可是全家人都赞成这门婚事。韩兑做为家中年纪最小的孩子,人微言轻,说话没份量,讲道理没人听。他对农村的愚昧和陋习,深恶痛绝却又无力改变,再加上招工的名额被生产队长的侄子顶了,双重打击之下他就病倒了,韩兑怀疑原主的灵魂有可能到他的身体里去了。他们两人是整了个跨越时空的真人秀《变形记》。
听到喊声,韩兑定定心神,迅速把脑中的信息整理一下,这个生产队长和他侄子先标注了一下,以后再说。
他得先应付眼前的事情,稍稍酝酿一会儿,他便应了一声:“大姐,我醒了。”
过了一会儿,韩梅端着一海碗面片汤小心地走了进来。韩梅今年大约二十二三岁,中等身高,肤色黑中带红,显得十分健康,梳着两条粗黑油亮的麻花辫,身穿半旧的花上衣和肥大的蓝土布裤子,身上有一种自然而质朴的美。
韩梅把面汤放到床头的桌上,走上前摸了摸韩兑的额头,松了口气道:“还好不烧了。你说你小小年纪,气性咋那么大?以后可别这样了。快点把面汤喝了,我在面里给你卧了一个荷包蛋。”
韩兑确实也饿了,他端起碗,一边吃面一边向韩梅打探最新情况:“大姐,在我睡着的这段时间,家里又发生什么事没有?”
韩梅的神情麻木而平静,轻轻叹了一口气,说道:“没有发生别的事,还是原来那件事。小锐,我想通了,他们让我嫁我就嫁呗。咱奶说得对,大哥这种条件,不换亲是不可能找到对象的,我总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打光棍。但凡条件好的人家也不会换亲,我也只能找刘大军那样的,这就是我的命,我认了,咱不争了,你也别生气了。”
韩兑一听这话,觉得面汤都不香了。他从小就正义感爆棚,遇到不平之事,必张嘴相助。如今听到奶奶这等荒谬的言论,不怼不符合他的性子。
他把碗放下,腾出嘴来,刚要开口说话,就听见院子里有人在大声说话。他接收了一部分原主的记忆,能听出那个声音是大哥韩刚的。
韩刚的粗嗓门响了起来:“香姨,我逮了一条鱼,你拿过去给小锐炖汤喝,让他好好养身体,养好了赶紧上工挣工分。别再多管闲事瞎参和。你说他非要留着小梅干嘛?难不成他想留着小梅给他换亲?”
韩刚的声音一落,韩兑的亲妈陈月香就接过话头大声说道:“刚子,你这话我可不爱听。小锐想留梅子是因为他是梅子带大的,这孩子重感情,不舍得他姐。我家小锐今年才十八,他又是高中生,长得又好看,在学校里就有女生稀罕他,他可用不着拿姐姐来换亲。”
韩刚粗声粗气地嚷道:“香姨,我不管你爱听不爱听,话我就放到这儿了:我都二十好几了,村里跟我一样大的男人娃都快小学毕业了,我还没有媳妇。谁敢挡着我娶媳妇,谁就是我的仇人!”
陈月香提高嗓门道:“你听你这话说的,小锐可不是别人,他是你亲弟弟,他说你两句,你还真把他当仇人了?还跟我放话,一会儿我得跟你爸好好说道说道。”
韩刚不耐烦地说道:“我爸也是这意思,你爱说说去。”
双方还在争执,就听见从屋里传来一个清亮的女声:“妈,你跟大哥说那么多干啥?不是说好了,不关咱的事咱不管吗?”
韩兑听出来这是双胞胎姐姐韩竹的声音,他妈陈月香被劝韩竹劝回了屋。
韩兑端起来碗孟喝了一大口面汤,润润嗓子,站起身就往外走。他要去教训教训这个韩刚。
这家伙又蠢又坏,自己找不到媳妇,就理直气壮地拿亲妹妹换,还是个人吗?
他韩怼怼有句名言:长嘴不为民做主,不如锯了当葫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