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宿,白玉堂睡的极不踏实,以至于天才刚亮不久,他就起了身。
外间的白福听到响动,起来伺候他更衣洗漱。
白玉堂心不在焉的换了衣服,随手抹了把脸,也不顾衣裳带子没系好,抬腿匆匆出了门。
着急忙慌的来到展昭房间外,白玉堂抬手要推门,关键时刻,又犹豫了。
“万一他还生我的气,不愿见我怎么办?”想到这里,白玉堂放下了要敲门的手,转过身,又回到自己房间。
“白福。”
白福连忙笑道:“五爷?”
“我且问你。”白玉堂舔了下唇,“倘若……你有一位朋友,不小心跟你闹了不愉快……”
白福没等他说完,瞬间已经知道他想要问什么。不过碍于他家五爷的面子,白福没敢直接说,装傻充愣的陪着对方演戏。
“朋友分三六九等,闹不愉快的程度、原因也各不相同——五爷,您指的是什么样的朋友,因何闹的不愉快?”
白玉堂背着手,端出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来:“最要好的朋友。因为一些误会发生了口角。”
“这好办。”白福笑吟吟道,“既是要好的朋友,找他说清楚便好。若是小人的话,可能会去找他私下服个软。”
白玉堂微微皱眉。
他白五爷这辈子,还没同谁服过软。
唯一一次拉下面子给某人写信道歉,还被对方评价“不知所云”。
白福跟随白玉堂多年,一瞅他表情就知道他不大乐意。
“五爷,朋友之间那是有来有往的。”他小心劝道,“您想想,每次您生展爷的气,他不都放下身段来哄您,那这回,您怎么就不能去找他说两句软话?您既在意他,就该让他知道——误会这东西就像雪球,越是不理,就越滚越大,越走越远。别是将来您想理时,二人已经相距鸿沟,到那时候可就什么都挽回不了了。”
白玉堂静静地听着他说,似乎是听进去了。
白福偷偷地觑了他几眼,心里暗暗放下了心,继而一笑。
下一刻,白玉堂忽然抬起眼,板起脸:“谁说展昭了,你少自作聪明。”
说完,白了他一眼,背着手悠悠离开。
留下白福在原地忍笑摇头。
“五爷就是太不坦诚。”他心里说,“倘若他能有展爷一半的直率,俩人之间,便又是另外一副光景了。”
再次回到展昭门前,白玉堂定心了很多。
他不再犹豫,门都没敲,直接推开走了进去。
原本准备了一肚子的酸话软话,哪想到进屋后却根本没见着人。
白玉堂心中一紧,下意识去看他行李。
……还好,行李还在。
行李在,那就说明人起码没跑。
白玉堂退出房间,顺着楼梯下了楼。
还没走到底,他先听到了楼下后院处传来的响动。
等他循着声音找过去,发现那个一大早就不在房里的某人,居然跑到人家后院里练起了剑。
练剑便练剑,周围还围着三三两两的小丫头,冒着星星眼,拍手叫着好,手巴掌都拍红了也浑然未觉。
一套剑法练毕,那位赠送酱肉的哑掌柜还上前又是递手帕又是递水。
白玉堂满肚子的软话在看到眼前的这一幕时顷刻间发酵升腾,化成一汪酸水,将他的心肝脾肺溶了个稀巴烂。
他本能就想掉头离开,脚才迈出一步,又顿住。
心说:凭什么我走,放他自己在这逍遥快活?
于是咬咬牙,又回来,直接大步流星的朝他走去。
他面上凶神恶煞,仿佛可以吃人,等到了展昭跟前,却又一句狠话都说不出。两人大小瞪小眼的相视了片刻,最后白玉堂摊开手,有些楚楚可怜道:“伤口疼,该换药了。”
他这一“疼”,直接“疼”进了展昭心里。
展昭与他相交多年,从初识,到之后发生误会,甚至现在误会解除,重新回归朋友身份,他看到的从来都是一个留着一口尖牙的白玉堂。即便他没有露出那满口的尖牙利齿,那也是一副生人勿进的高冷气场。
像今天这样软乎乎的喊疼……展昭真是第一次见。
有那么一瞬间,展昭几乎以为他病了。
“你……”
展昭喉结动了动,想要问他受了什么刺激——明明昨天晚上还故意气自己,让自己不要再查他哥的事情,怎么一觉醒来,态度一百八十度大拐弯,不但旧事不提,甚至一反常态的撒起了娇。
不过话没问出口,展昭先与他抬起的目光轻轻地一撞,随后便什么也问不出,当着众目睽睽之下,鬼使神差的收剑还鞘,随他一起回到房间。
进了屋,展昭沉默的替他换药。
白玉堂一直看他,却一次也没同他的目光接上。
一直到药换完,展昭又去摸他的巨阙,白玉堂终于出手,赶在他之前先把巨阙抢了过来。
“昨晚的事……我道歉。”话头开始难,可一旦跃过了开头,把话说出来了,后面的便不再是阻碍,“昨日我并非故意瞒你,只是有些事,我自己也还没弄清。”
白玉堂撩起眼皮,飞快的看了他一眼。
“事情没弄明白,我也不知道是否危险——我不让你继续查,并非是把你当做外人,而是……是……”
后面的话忽然卡了壳,白玉堂“是”了大半天,愣是说不出来,憋到最后脸都红了起来。
展昭抱着手臂,对着卡壳的白玉堂一扬眉。
他想说什么,展昭自然是明白的。只不过这个样子的白玉堂,实在是太好玩了。展昭难得一见,自是舍不得轻易放过他。
“而是什么?”展昭唇边扬着似有若无的笑,身体整个前倾,故意向他逼近,以给他施加无形的压迫。
奈何白玉堂天生耐心有限。前边儿的那些话已经耗费了他全部的耐性,他服软服的自己牙都被酸倒了,再过分的话,他是打死也说不出了,于是面对展昭的发难询问,他再一次的装起了哑巴,并打算将装聋作哑进行到底。
展昭久等不到他开口,知道这位爷的耐心已去。以后还能不能见到他服软认栽的模样,展昭不确定,但可以肯定的是,这次他是一句软话也听不到了,便只好长叹一声,在他光洁的额头上无奈的戳了一把,心说:“罢了,反正这回也已经赚够本了。”
因而翻过这篇,不再提及,转而问道:“昨晚的事,你先前没弄清,现在可是弄清了?所以你到底遇到了谁,又是发生了什么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