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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去吧。”
话音落下,屋里一静。
沈湄的睫毛轻颤，望着穆震的眼中满是复杂之色。
香寒怔怔地看着穆震冷肃的神情，心里一慌，原先预备好的话都堵在了胸口。
沈湄转过头瞥了香寒一眼,看到她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站在原地没动。
一时间，她也不知该什么。
崔嬷嬷等了一会,瞧着香寒还没动作，悄悄地朝她走了几步,轻声唤道。
“香姨娘。。。”
香寒不由得浑身一颤,喃喃地应了一声，她脸色苍白，脚步僵硬地后退几步，然后转身退了下去。
临出门前，她脚步顿了顿，还是没忍住悄悄回头望了一眼,心里还留着一丝盼望。
盼望着,穆震能看在齐氏的面上,唤住她。
盼望着，穆震能看在这些年她安分守己的份上，唤住她。
结果却望见,穆震抬起右手轻抚了一下沈湄的肩头,开口的声音不知比刚才轻缓了几倍。
“时辰不早了,用膳吧。”
就如一柄利箭直戳胸口,香寒咬得嘴唇泛白，长长的指甲戳进手心，才能让她脚步不乱地走出正院。
这顿晚膳用的安静极了。
等丫鬟们收拾妥当，沈湄与穆震坐在侧间的罗汉榻上，沈湄挥挥手让崔嬷嬷和丫鬟们都退下去。
“侯爷，请喝茶。”
沈湄端着茶杯递了过去。
穆震伸手接过，握在手里却没喝。
他低头望着手中的茶杯，默了一会，沉声开口。
“有什么想问我吗？”
沈湄一怔，抿抿嘴唇却没有出声。
他与她都有自己的过去。
对于穆震的过去，她既好奇又胆怯。
好奇的是，坊间传闻中他与齐氏的“伉俪情深”。
胆怯的则也是，他曾今与齐氏“夫妻伉俪”。
照着她从前的性子，有什么话宁愿出口也不愿憋在心里。
但这一刻，她犹豫了几瞬，却还是没有开口。
时间一分一秒地滑过，等握在手心的茶杯慢慢失去温度，穆震沉沉的声音才
才打破了屋里的宁静。
“香寒虽是从前齐氏做主纳进门的，但如今你才是主母。若她有任何越矩之处，你只管训斥，无需留情面。”
穆震低声道。
脑海中不由得回想起那一年躺在床上病得骨削嶙峋的齐氏，苦苦哀求他的模样。
想到此处，他的胸口缓缓涌起一抹嘲意。
当年齐氏声泪俱下以一位母亲的拳拳之心求他允准，让香寒进门以照料清熙的饮食起居。
但仅仅不过一年以后，她亲自选中的人就能趁着清熙风寒之时，借机争宠，自荐枕席！
真是荒唐！
啪！
握在穆震手中的茶杯应声而碎，吓了沈湄一跳。
她忙站起身快步上前，“侯爷，您没事吧？可是伤了手？”
穆震没有挣扎，漆黑的眼眸静静地看着，眼前沈湄心地翻看着他的手。
沈湄翻来覆去地看了遍，拍了拍胸口，才轻声道。
“还好还好，只是划破了一道。”
茶盏的碎瓷在穆震的手心划下一道伤口，有些冒血丝，但还好伤口不深。
“我这就去拿药。”
沈湄完，正要起身。
忽然穆震右手一个翻转，五指收紧，手掌用力。
面前的沈湄不自觉脚下一个踉跄，然后就被穆震揽在怀中。
“侯爷！”
沈湄惊呼出声。
下一秒，她整个人便坐在了穆震的腿上，腰间缠绕着穆震结实的手臂。
“心！”
“您的手上有伤。”
沈湄下意识地低头看向揽在腰间的右手。
瞧着这个时候沈湄还顾念着他的手，穆震刚刚还冷肃的脸上渐渐地消融了两分。
“这点连伤都不算，无妨。”
穆震右臂环着沈湄，右手正握在她的腰间。
杨柳纤细，腰肢款款。
穆震的手指微动，忍不住轻轻摩擦几下。
然后手臂一收，将沈湄整个人拥在胸前。
“我刚刚的，你可听清楚了？”
沈湄双手抵在他厚实宽阔的胸膛上，听到这句话，不由得抬起头，双眸直
视着他。
眸光相对，眼波流转。
“侯爷，听闻这些年香姨娘时常帮衬着母亲照料清熙。。。”
静默了一会，沈湄低声开口，双眸紧盯着穆震脸上的神情，想要看清他面上一丝一毫的变化。
此时的穆震嘴角微勾，莫名地带了一丝肃杀之气。
“母亲身边管事妈妈、丫鬟婆子俱全，无需她多花费心思。”
听到这一句，沈湄的心底滑过一道异样。
这一刻面容冷肃的穆震与那一夜在普宁寺中沉痛的穆震，完全是两种截然不同的面貌。
沈湄忽然有些恍惚。
看到沈湄有点呆愣愣地望着自己，穆震将胸口翻涌的怒意压住，低声叹道。
“天色已晚，是时候安寝了。”
穆震站起身，右手依旧环在沈湄腰间。
等到她站好稳住身形，穆震才将手臂收回，扬声唤道。
“来人！”
候在门外的崔嬷嬷等人答应着推开门，一进屋就看见穆震与沈湄正站在侧间里。
“去服侍夫人梳洗。”
穆震低声吩咐了一句，而后便昂首大步地朝着内室走去。
梳洗过后，两人并排躺在内室的床上。
紫鸢轻轻地将床帐放下，悄悄地退了下去。
内室里烛光已灭，只留了外间两道烛光闪烁。
沈湄身着白色寝衣躺在柔软厚实的被褥里，旁边忽然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她一愣，下一刻就感觉到穆震抬起手拍了拍她的肩膀，轻声道。
“快睡吧。”
沈湄转过头。
明暗之间，她清晰地看到穆震漆黑眼眸中深邃难懂的光。
“睡吧。”
穆震缓缓开口，沈湄微微颔首，“好，侯爷。”
沈湄慢慢地闭上双眼，感觉到旁边的人动了动，似乎由侧躺变成了平躺。
过了一会，她听到旁边的呼吸声渐渐变得平稳。
沈湄悄悄地睁开眼睛。
昏暗的内室里，穆震的呼吸声平缓均匀。
沈湄悄悄地伸出右手食指，隔空中一点点地描摹着他气势凛然的侧脸。
长眉入鬓，鼻梁挺拔，棱角分明。
渐渐地入了神。
曾经，她同其他人一样，以为他与齐氏情深难忘，才鳏夫多年不肯再娶。
有词曰：爱屋及乌。
可今日提起香姨娘时，穆震神情中的不假辞色，毫无一丝对原配嫡妻身边旧人的体恤与怜惜。
甚至带了一丝不耐烦。
猛然间，沈湄的心底涌起一道热意。
会不会？
他多年不肯续娶的缘由会不会是别的？
沈湄双眸如水般静静地望着沉睡中的他，胸口中蓦地涌起一种渴望。
她想碰碰他。
悬在半空中的手不自觉地一点一点朝他靠近。
可就在她即将碰触到穆震眉眼的一瞬间，她的手被人攥住了！
“呵！”
全神贯注的沈湄顿时倒抽一口冷气。
没等她反应过来，一时间只觉得天旋地转，下一刻穆震翻身而上，压在她的身上，漆黑如墨的双眸眨也不眨地注视着她。
两人这般一折腾，沈湄袖口滑落露出一截纤细的手臂。胸口衣襟微微散开，似乎能到看到里面大红色胸衣的带子。
穆震目光一扫，眼中的暗色越发深了。
“这么晚不睡，这是在做什么？”
穆震的左手攥着沈湄的右手，他瞥了一眼手中缩成一团的手指，沉沉地问道。
“我。。。。”
暗地里的偷摸居然被发现！
沈湄面上泛红，只觉得又羞又恼。
“我，我，我只是看看侯爷睡没睡。”
我了好几句，沈湄才低低地开口道。
穆震挑了挑眉，俯低身子，热气腾腾地吹在沈湄的耳边。
“睡了如何？不睡又如何？”
如玉般晶莹的耳垂被热气一烘，瞬间红得像在滴血。
沈湄缩了缩脖子，整个人恨不得缩进被褥里。
瞧见沈湄整个人躲闪不及的模样，穆震胸膛溢出一声闷笑。
他左手悄悄地伸进被褥里，放在沈湄的后背上，轻轻地摩擦几下，然后左手微微用力！
沈湄不由得向上一拱，整个人瞬间扑向了穆震的
胸膛。
将她整个人圆圆满满地拥在怀中，穆震满意地嘴角上扬，然后不放弃地继续追问道。
“快，睡了如何？不睡又如何？”
进不得，退不得。
沈湄生生被逼得眼眶泛红，咬了咬嘴唇，强压住胸口越来越快的心跳。
“若侯爷睡了，自然没有如何。”
“若侯爷没睡。。。”
沈湄顿了顿，缓缓地深吸一口气，睫毛扬起，昏暗中她的双眸比窗外的星光还要明亮慑人。
“若侯爷没睡，我想要问侯爷一个问题。”
穆震一怔，不知怎地，忽然间心跳如擂鼓。
“你想问什么？”
或许是夜晚和黑暗给了她勇气，又或许是今晚穆震的态度点燃了她心底的一丝火苗。
不管怎样，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
抱着如破釜沉舟的心情，沈湄定定地望着穆震，一字一顿地缓缓开口。
“侯爷，您爱齐氏吗？”
“是过去爱过，还是现在依然爱她？”
齐氏？
爱？
穆震的神情忽然一恍，静默良久都没有出声。
世间夫妻，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没有人在意，也没有人问过。
他是否爱她，而她是否爱他。
沈湄忍住心底的惊慌，强撑着倔强和坚强等着穆震的答案。
穆震的喉咙上下滚动，他缓缓地摇了摇头。
“我与齐氏之间只有敬重和愧疚，并无爱慕之心。”
像是溺水之人终于抓住了浮木，沈湄长长地呼出一口气。
她缓了几口气，将右手从穆震的手中挣出。
然后双手向前，抓住穆震胸前的衣襟。
穆震只觉得脖颈一紧，然后紧接着就看到沈湄的娇艳红唇离自己越来越近。
她的唇角微勾，两人之间近到呼吸相闻，唇瓣相贴。
有热流直冲到身体的四肢百骸，穆震放在沈湄背上的左手都不自觉地开始收紧。
呼吸缠绕之时，他看到沈湄轻轻一笑。
然后他听到，她问。
“那，侯爷，您爱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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