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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一过,离得清明节就近了。
如今沈湄离家乡千里之外,不能像从前那样扫墓祭祖,以告慰父母在天之灵。
因此,自从在京城落户后,沈湄便在普宁寺为父母点了两盏长明灯。
到了清明节这一日,沈湄早早便起了身,准备去普宁寺上香。
连翘扶着沈湄下了马车,抬起头看着上方端端正正的“普宁寺”三个大字,心绪浮动。
“娘子,不知怎地,我看着这三个字就有些心慌。”
沈湄侧过对着她笑了笑,“别怕,那日之事不过是个意外罢了。”
连翘点点头,扶着沈湄进了寺院。
今日的普宁寺虽不如了空大师讲会那一日人烟鼎沸,却依旧是人声熙熙攘攘。
沈湄脚步缓缓地迈进殿中,凝望着佛前摇曳的烛火,往日里隐在心底的悲伤忽然就漫了上来。
爹爹和娘亲想来应该早就碰上面了,他们两人那么恩爱,成婚十几年从没红过脸。
自从娘亲因病去世,爹爹便一日比一日地衰老。
他那么想念娘亲,思之成疾,这会爹爹和娘亲肯定高兴极了吧。
一瞬间,眼眶一酸,如潮水般的眼泪涌上眼眶,沈湄紧紧地闭上眼睛,眼泪却还是顺着眼角从脸颊边滑落而去。
她深吸一口气,闭着眼睛跪在蒲团上,神情严肃,在心中默默祝祷。
上了香,添了香油钱,沈湄才从殿中出来。
连翘瞥见沈湄眼眶通红,心里也有些不好受。
脑中念头一动,她笑着换个话题,想帮沈湄换个心情。
“娘子,咱们那一日匆匆忙忙,都没来得及好好看看放生池,这会趁着人不多,咱们再去瞅瞅吧。”
沈湄侧头望了连翘一眼,她知晓连翘的心意,轻拭了拭眼角,笑着颔首。
“好。”
她们两个脚步缓缓地朝着放生池走去,暖暖的阳光洒在身上,照得她们暖暖的。
等到快走近放生池的时候,她们便看见有个姑娘站在池边。
渐渐地离得近了,便听见姑娘气哼哼的声音。
“也不知道父亲到底如何想
想的,我左看右看都没看出那个何姑娘哪里与哥哥相配!”
“姑娘!”
站在她旁边的应是她的丫鬟,那丫鬟一脸慌张,用力地扯了扯姑娘的袖子。
“姑娘,您声些。普宁寺中人来人往,您可别让别人听见了。”
“听见又如何?”
姑娘猛地转过头来瞪着丫鬟,声音立刻拔高了一个音量。
“我哥哥乃是定安侯世子,她虽是嫡出,却也不过是过气勋贵家的姑娘,我为哥哥不平,有什么不能的。”
丫鬟慌张地望了望四周,正好看见沈湄带着丫鬟走近。
她急切地道:“姑娘,有人来了,您快别了。”
姑娘目光一转,便看见了沈湄和连翘两个人。
沈湄两人衣裳朴素,首饰寻常,看着就像是普通人家出来上香的女眷。
姑娘瞥了一眼,全然没放在心上。
不过到底顾及着有外人在场,只是冷哼一声便不再开口。
沈湄带着连翘走到放生池边,一低头便看见了池中慢悠悠地游着的乌龟。
连翘忍不住低声惊呼,“这乌龟真大呀!”
沈湄点点头,应了一声。
可她大部分的注意力却不由自主地被那个姑娘吸引过去了。
定安侯。
沈湄的心头上晃过这三个字,面前似乎便出现了那双深邃漆黑又锐利如刀的眼眸。
旁边这位姑娘想来便是他的女儿吧。
沈湄默默地想到。
听定安侯穆震的原配嫡妻因生女难产,于永顺五年去世,留下一儿一女。
定安侯对妻情深不移,鳏夫至今,再未另娶。
沈湄悄悄地侧头望去,仔细端详着姑娘的眉眼。
她白皙精致的轮廓不太像穆震,想必应是遗传自她早逝的母亲吧。
这样看来,这位定安侯夫人也是位难得的美人。
不知怎地,一股突如其来的酸涩涌上心头,沈湄微皱了皱眉,抚住胸口。
“娘子,您怎么了?可是不舒服?”
沈湄浅笑一下,摇摇头,道了声无事。
旁边姑娘身
身边的丫鬟看了眼时辰,低声道。
“姑娘,咱们出来好些时候了。今日本是为了夫人才来得寺中,咱们若是回去得晚了可不好。”
姑娘闻声,闷闷地点点头,没有一丝耽搁地由丫鬟扶了回去。
“咱们也回去吧。”
沈湄轻声道,连翘应了声是。
坐在厢房里,手捧着热茶杯,沈湄长舒一口气。
她抚着胸口,忽然觉得刚刚那一瞬涌上的酸涩仿佛是她的错觉。
“连翘,帮我把纸笔拿来。”
连翘应了声,将纸张铺开,口中却劝道。
“娘子您歇一会再默写佛经吧。”
沈湄摇了摇头,“我想今日便供奉在爹爹娘亲的灯前,所以还是早些动笔吧。今日就辛苦你陪我在这住一晚,明早再回庄上。”
连翘瞥了沈湄一眼,“娘子这话岂不是在臊我?这有什么辛苦的,我陪着娘子才是应当的。”
沈湄轻轻一笑,“是是是,是我错了。”
连翘哼了一声,这才笑着道:“这还差不多。”
两人相视而笑,连翘便低下头帮忙磨墨。
这一写便写到了下午,沈湄落下最后一笔才觉得浑身一松。
连翘之前先去将晚膳提了回来,看到沈湄放下笔,便出声道。
“娘子,默写好了?那快过来用晚膳吧?”
沈湄将默写好的纸张心地在桌上铺开,等着上面的墨迹慢慢变干。
用过晚膳,天色渐渐黑了。
沈湄将斗篷披在身上,左手提着灯笼,右手拿着写满佛经的纸张。
她仔细地将纸张护在怀里,免得弄坏。
连翘帮着她系上斗篷的带子,脸上满是不放心。
“娘子,还是我跟着您一起去吧。”
沈湄抬头望了她一眼,笑着道。
“没事,那离厢房又不远,我自己去就好了。”
“你在屋里歇着吧。”
看着沈湄一脸坚定,连翘便没再坚持。
她想着,这会娘子应该更想独自一人呆一会吧。
沈湄提着灯笼出了门,夜晚的风中带着一丝凉意,
,扑面而来,让她顿时清醒了许多。
走了不到一刻钟,她便望见了不远处长明灯晕黄的灯火。
她呼出一口气,缓了缓心神,加快了脚步。
普宁寺的偏殿里点燃着许许多多的长明灯,门外有僧人轮流值守。
沈湄对着门边的僧人屈膝行礼,僧人双手合十,念了声“阿弥陀佛”,便接过了沈湄手中的灯笼。
这时候的普宁寺有别于白天的热闹,寂静极了。
沈湄轻轻地推开了门,缓缓地迈步进去。
猛然间,她的脚步一顿。
就在放置沈父沈母长明灯的左前方,有一道高大挺拔的背影一动不动地站在那。
许是听到了沈湄的脚步声,前方那道身影侧了侧身。
沈湄顿时一愣,面前的那人同时也怔住了。
“侯爷。”
被锐利的眸光一盯,沈湄便回过神来,她微微屈膝福了福身。
“好巧,沈娘子。”
穆震望着沈湄的目光幽深。
也不知是他俩和这普宁寺有缘,还是他们二人有缘?
沈湄望了望长明灯的方向,脑海中想起了白天里放生池边的姑娘,心中便明了。
这位定安侯穆震想必是为夫人而来的吧?
“是啊,好巧。”
沈湄轻声应了一句,便走到了沈父沈母的长明灯前。
她将白日里默写的佛经整整齐齐地摆放好,之前想出口的话便只能在心中悄悄地了。
沈湄站在灯前,集中精神,努力忽略到身旁那道时不时扫过来的目光。
静默了一会,将心中想的话完,沈湄这才开口出声。
“侯爷,时辰不早了,我这便回去了。”
话音落下,沈湄便准备转身出门。
却不想,猛然听到身旁的穆震沉声唤道。
“沈娘子。”
沈湄身形一顿,耳中传来穆震低沉的声音。
“可是觉得本侯打扰了你?”
沈湄抬起头,抿抿嘴角,轻声开口。
“侯爷误会了,侯爷夜深前来想必心中记挂夫人,我怕打扰侯爷,这便告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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