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喻舔了舔舌尖,没什么意味地,至少在他自己看来。
贺慈最挡不住他这样,呼吸重了又重,不用多费劲,微微敛着眼眸,就是言喻水润的唇尖,从他这个角度上下去,是软糯着的刚刚探回去的舌尖。
“言喻,”贺慈声音有些哑,却还是一如既往地克制着自己没在转角间做出什么出格的事,“你别招我。”
言喻‘哦’一声,不难听出来的失落,换句话说,他也只是想用另一种方式,来在贺慈这里找到一种微妙的被人需要着的被人在乎的感觉,可是贺慈这一句话,倒像是他不多么懂事一样。
言喻哪怕只有一点不开心,贺慈也总是最快能察觉到的。
“我身上湿,”贺慈晃了晃胳膊,从袖口蹦出几滴水珠,溅到言喻的手腕上,“真招出火,你也不见得摆平。”
贺慈皱眉,手背贴着言喻的手,又给他收拾干净。
言喻垂着脑袋,一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的样子,被碎发遮掩起来的眼角却已经隐隐有了笑意。
“我还以为你眼界都已经这么高了,”言喻垫着脚,手臂伸得高高的,比贺慈还要高出一大截,“我这么浪的你都有抵抗力了。”
贺慈抬头,把他举高的手拨弄下来,一脸严肃地把人立在墙角,“你不浪,不要乱说。”
只是可爱,贺慈想。
两个人正闹着,不远处传来几道急促的脚步声,其中一道声音有些清浅,没另一道那么重。
言喻偷偷探了脑袋出去,瞄了一眼,不自觉地扯了扯贺慈的衣角,“我奶奶和秦叔来了!”
贺慈‘嗯’一声,没什么大的反应,随后不慌不忙从边上走出来,当着言喻的面,喊了一声‘奶奶’,顺手扯出深藏在楼梯角落里一脸懵的言喻。
言喻:“????”
贺慈冲他顿首,“喊人。”
言喻:“???”
一时间,言喻有些摸不着头脑,他见过不认生的,没经过贺慈这么不认生的,旁的人不知道,还以为贺慈才是他奶奶的孙子。
那万一等会奶奶不打算搭理贺慈,那该多尴尬啊,言喻真是天天为贺慈这奇奇怪怪的社交操心。
言喻怔愣着的一瞬间,贺慈又晃了晃他的手腕,“在想什么。”
言喻回神,忙接过奶奶手里一摞饭盒,正打算扶着老人走进去的时候,奶奶拍了拍言喻的手,突然折身,又拉上了身后的贺慈。
“小贺啊,”奶奶红着眼睛,被贺慈搀着往里头走,“这要不是你今天来我家找我们言言...总之啊,我们家小崽和老头子啊,都多亏了你,要是今个儿你不来,我自己在家里都要急出病啊!”
贺慈顺手从桌上抽出纸巾,递给言奶奶,“您客气了,照顾言喻,我应该的。”
言奶奶勉强笑了笑,没应他的话。
言喻惊得倒吸了一口凉气,这两人的直球打得他是猝不及防。
“没吃早饭呢吧,”言奶奶比贺慈矮了一头,伸手的一瞬间,贺慈微微屈身,让她能够到自己的脑袋,“小言呐,把饭盒打开,奶奶给小贺带了吃的。”
“出门来不及,都是小言早上吃剩下的,”言奶奶老待见贺慈着骨子有眼力见儿的劲儿,“小贺你别嫌弃啊。”
贺慈摇头,“言喻吃什么,我吃什么。”
言奶奶愣了一下,似乎是没想到他会这么丝毫不遮掩。
“...你跟言喻还是不一样的,毕竟你是客人,下次奶奶给你做好吃的。”
“言喻亲手做的糍粑就很好吃。”贺慈着重强调着‘亲手’两个字,像极了正妻逼宫的样子。
画风诡异中掺杂着一丝温馨。
言喻看着这两个人毫无及障碍的交流,一时之间竟然有一种做梦的感觉,贺慈这直球打的他奶奶这么多年的人生阅历竟然都不知道怎么回答。
可能这就是学霸异于常人的高效率吧。
不知道是不是感冒多了,连带着言喻也有了抗体,这次这么大的雨,言喻竟然一丁点事儿没有,还能顺便给老爷子守个夜。
老爷子的药有安眠的成分,跟前暂时离不了人。言奶奶年纪大了,经不住他们年轻小伙这么熬夜,天还没黑的时候,两个人就先给老人家送了回去,然后在病房仅剩的另一张床上,凑活过着。
一间病房两张床,中间隔着一层厚厚的隔音木板,至于质量怎么样,就不清楚了。
病房的床算不上大,要像上次一样,两个人两床被子显然是不可能的。
言喻乖巧地坐在床边上,看着床上仅有的一床被子,默默叹了一口气,就这条件,他不浪都难。
贺慈蹲在他身侧,手里头拿着镊子,另一只手把着言喻细瘦的脚腕,把那些细小的刺一点一点地挑出来。病房里的光线不算明亮,因此需要言喻打着手机的光,贺慈才能更清楚地看见那些刺。
微黄的灯光投在贺慈的侧颊上,比以往他们眼中的贺慈,看的要更加清楚。
贺慈的鼻梁不同于他的秀气,挺拔中透露着野性,越发显得他那双眼睛专注又深邃。
贺慈的手法很轻,一直言喻没什么痛感,言喻歪着脑袋,几乎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了研究贺慈身上。
掌心的脚不安分地翘着,贺慈处理完最后一根刺,抬头,对上言喻略显懵懂的目光,“疼?”
言喻摇摇头,缩回自己的脚腕,躺进被窝里,又拍了拍自己身边的地方,冲贺慈眨眨眼,示意他也躺下来。
贺慈一向自持力惊人,但是躺在身边的人如果是言喻,上次他忍得住,这次隔着几乎没有什么存在感的衣服,他很难自控。
也不想在两个人的关系还没有确定的时候,就这么稀里糊涂地带歪言喻。
贺慈张嘴打地铺的话还没来得及开口,手腕猝不及防地忽然被言喻一拽,站不稳似的,直直朝着言喻倒了过去,他生怕压着身边的言喻,匆匆落掌,撑在言喻肩头。
“大晚上你不睡觉?”言喻拍了拍贺慈的胳膊,“躺下,又不是脱衣服睡,你要是敢打地铺,传出去我奶奶还以为我虐待你了呢。”
贺慈摇头,神色有些纠结,“那你别招我。”
“不招你不招你!”言喻往旁边挪了挪,给他腾出地方,顺手点开某宝,压低了声音,在贺慈耳边说,“我得看看有没有牛鞭虎宝啊什么的,你说说你年纪轻轻的,面对的人又是我,你怎么能这么清心寡欲?”
贺慈被他说得满脸通红,气的直接摁灭了言喻的手机,“不准买。”
“说了不招我。”
不买就不买,凶什么。
言喻一边逗他,一边关了病房的灯,两个人认识的时间不短了,可言喻就爱逗他,最好逗得他脸红脖子粗,偏偏又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妗妗一个人住酒店安全吗?”言喻这会儿想起了贺妗,忍不住心疼了一下,毕竟她哥人还在自己这呢,“她有没有夸我做的糍粑好吃啊?”
“在陈阿婆家里。”贺慈挑着回答。
贺慈不想告诉言喻,贺妗压根儿不知道什么糍粑,贺慈从小到大没独吞过什么东西,就那一盒温热的糍粑,哪怕早上已经凉透了,他还是觉得很好吃。
咬起来是糯的,化在嘴里是甜的。
提起陈阿婆,言喻先是想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她是贺慈当初提过的阿婆,是贺慈帮助过的人,像这样的人,贺慈不知道帮助过多少个。
“贺慈,”细碎的窸窣声在被窝里响起,贺慈不自觉地绷紧了身子。
言喻的手从他的脖颈下划过,抵着他冰凉的额头,紧紧揽住他,“当年那些事,不是你的错,你没必要一直背负着过去。”
“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你不是为了赎罪才来到这个世界的,”言喻说,“就像我来到这个世界,是为了遇见你。”
我来到这个世界,是为了遇见你。
黑暗里,贺慈缓缓睁开眼睛,对上言喻几分柔和的目光,难以言喻的情愫在全身蔓延着,悸动又克制。
“许政一?”贺慈很喜欢这样的温存,克制不住地想往言喻身上凑,“林照?许影?”
“你的初恋不是我。”
两个人温热的呼吸纠缠着,贺慈仿佛在宣誓主权,却又忍不住想从他嘴里亲口听到他再次将那些人一一拒绝。
他就是这么恶劣。
想起曾经时间轴上的每一个言喻,他都会忍不住嫉妒,为什么他那时候会那么喜欢许政一,为什么言喻会这么光芒万丈地招惹每一个人喜欢。
“乖乖,你难道不觉得初吻比初恋更让人心动吗,”言喻在他耳边轻笑,连脚尖也不安分地挑逗着他,“要不要再试试?”
贺慈心动了。
他很难不心动,并不是多介意这件事,只是很喜欢言喻哄他,那种不掺杂虚情假意的情话能让他快速分泌多巴胺,掉进像糍粑一样难以自拔的甜蜜。
外面裹着甜粉,里面藏着糖浆。
没有一次例外。
“只喜欢我?”贺慈翻烂账似的,执着的很。
“只喜欢你。”
“异地也不会喜欢别人?”
“不喜欢。”
每说一句话,贺慈都会情不自禁地擒着他的下颌,蜻蜓点水似的,一触即分,然后引诱着言喻追上来凑着他亲,偏偏又不让言喻得逞。
坏透了。
“吊我呢这是?”言喻被他气笑了。
贺慈也诚恳,实实在在‘嗯’了一声,“百度说,追人要给一个巴掌再给颗甜枣。”
“给我的巴掌呢?”言喻问。
贺慈摇头,偷尝禁果似的,又嘬了言喻一次,这次是在唇尖上,轻轻叼着,留在浅浅一层牙印,嘶磨着,“舍不得。”
言喻被他折腾的浑身一软,“百度还说什么了?”
贺慈正要回答,放在床头的手机忽然震动起来。
空气有一瞬间的寂静。
“不管。”贺慈垂眸,目光落在言喻精致的锁骨上,半晌不说话。
他对自己了解的太清楚了,一旦上了这张床,什么底线理智都会被言喻击散的溃不成军,偏偏言喻还爱作死地招他。
手机的震动声在言喻耳边不断回响着,言喻微微皱眉,手指撑在贺慈在他锁骨上作乱的犬牙,拿起手机看了一眼。
“谁?”哪怕没了锁骨,贺慈依旧不安分,一根手指也能让他玩出不一样的滋味。
不等言喻说话,那边传来一声嚎叫,掺杂着下雨的声音。
“慈哥!”
“慈哥,你猜我在哪?”
听着这熟悉的声音,贺慈眼眸骤黑,昂首,示意言喻可以直接挂断了。
“别挂!”陆宣甚至强行发来了视频邀请,“我有事,有重要的事!”
“你最好是真的有事。”贺慈哑着声。
“你是在嗦棒棒糖吗,又低血糖了?多大了你,还学言喻那一套!”陆宣听着那边的声音不大对,疑惑,“你那声音怎么听起来含含糊糊的?”
言喻吓得一哆嗦,连忙缩回手,在贺慈脖颈上抹了抹。
贺慈对着手机一脸阴沉。
“不说滚。”
提到这个陆宣可就兴奋了,猛一拍大腿,“恭喜你啊贺老大,有生之年第一次全年级倒一,身为你的好兄弟们,奉城队特地发来贺电,快来火车站接我们!”
“忘了告诉你,你猜我们在车上碰到了谁?”
“老蒋哈哈哈哈,笑死了,要不是带着他老婆出来,我还真以为他是来抓你的!”
“我靠!这也太冷了,你没感觉吗?临城这天气怎么说变就变,慈哥,你找到言言没,求收养!”铃声里传来历泽明冻得哆嗦的声音。
贺慈给言喻面无表情地掖紧了被窝,两个人把里面闹得热烘烘的。
“不冷,没有,滚。”
作者有话要说:言喻:很冷?
贺慈:很冷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