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人陆续进了竹屋来,见桌上已摆好了茶水。
邢大夫走进来,请二老上坐,自己也在一旁蒲团上盘腿坐下来。沐家二老自是一脸疑惑,不知这是何意。
此时,邢大夫便先开口了,“二位想必定然很疑惑,为何此时将二位请到我这里来,在讲正事前,我想先为二老说明,本人乃为这位李公子的亲姑父,他的父亲是我夫人的亲弟弟,因种种缘故,我们二人时至今日才得已相认,故并非有意欺瞒几位。”
听闻此言,二人皆是一愣,沐博安看着李六郎道,“这位先生说的可是真话?”
李六郎恭敬的笑了笑,说,“自然不会欺骗二老。”
沐夫人正了正身子,“二位既相认,也是好事,只是不知请我们来是何故?总不是来为你们庆贺的吧?”
“夫人说笑了……”邢大夫道,“因为小侄父母皆亡,亦无兄弟姊妹,故邀我这唯一的长辈,替他来向二位说明,小侄心属沐姑娘已久,想娶她为妻。望二老成全小侄心意。”
刚得知一个天大的消息,此刻又像是给了沐家二老一击,震得他们说不出话来。
沐烟雨见状,忙拉着一旁似有意看戏的玉儿出了门去,随即转身掩上了门。玉儿紧紧抓住她的手,摇晃着,连带着她整个人也跟着晃动。
“姑娘,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李六郎会对老爷夫人说什么了?”
“我不知。”
“看样子不像,你一定是知道的,否则你不会这样镇定,也不会拉我出来。”
沐烟雨杏眼圆睁,假意生气地瞪了她一眼,“你这妮子,越发的不讲规矩了,真是惯坏你了!”
玉儿讨好般的抱住她的胳膊,凑在耳边悄声问她,“姑娘,那……你会不会答应李六郎?你愿不愿意嫁给他?”
不等沐烟雨回答,她却又歪着头思索道,“我想姑娘你是愿意的,否则你不会拉着我出门来,你若不愿意,定然自己当场拒绝了。”
沐烟雨伸出手指戳了戳她的额头,只道一声,“你呀……”便再无话。
而屋内反应过来的沐夫人显然是有些生气的,她沉下脸来,道,“李公子,虽说你倾慕我家烟雨,向我们求娶她也没错,毕竟我们家向来是不过分讲求礼数的,但虽说我家并非名门望族,却也是十陵府家喻户晓的富商之家,绝不会让我们烟儿受苦受累,可你呢?我不知你有什么苦衷,但你始终在别人心里是个欺凌弱小的恶霸李六郎啊。我们烟儿嫁了你,那……那得多遭人诟病。虽说我们退了林家婚事,但也不至于……哪怕你是个不知名的书生,我们今日也愿应允了你的请求……可……”沐夫人说着说着也急切起来,“李公子,我不是瞧不起你的意思,只是女儿家终归是要靠着夫家吃一生,我不可能让她因为你而被人指点一辈子吧。”
沐博安轻轻拉了拉她的衣袖,说,“夫人……你不必激动,李公子不也说了,他是有苦衷的嘛……”
还不等他说完,沐夫人便不快地盯住他,他便不敢再言。
李六郎自然知道他们会是如此反应,便说,“二位心中有所顾忌,晚辈明白,但我是真心相求,若她愿意嫁我,我便改名换姓,绝不与从前沾染半分。”
邢大夫却拉住他,“晟儿,你不为你父亲洗脱冤屈了?不顾枉死的亲人了?”
“姑父……”
沐夫人打断他,拢了拢衣袖,道,“李公子,你既已向我们求娶烟儿,那么是否我们也当有权知晓你到底是何身份,有何过往?仅凭你一片赤诚,我们恐怕也无法信服……”
李六郎忽地跪下来,抱拳道,“既如此,我便坦白我的身世过往,只是希望二位为着我们所有人的安全,定要守口如瓶才是。”
沐博安忙抬手向他保证,“你放心,我们绝不泄露半个字。”
“实则我也是应该坦白的。说来,家父二位也该熟识,便是十陵府前任知府李恪之。”
“那你……你是李倬晟?”沐博安腾一下站起身来指着他说。
李六郎抬起头望着他震惊的脸,重重的点头。一旁的邢大夫已是泪流满面。
沐夫人亦是受到惊吓般,身子一软,“你不是因为杀了钱员外一家,被斩首了吗?”
李六郎眼中微微露出愤恨的表情,“我当日是恨他狠毒,却从未想过杀他,更不会累及无辜人。只是当我赶到他家之时,早已尸横遍野,我百口莫辩,遂入了监,后有好心人相救,我才得以脱身,化作李六郎。请二位相信,我从未有过害人之心。”
听他说完,沐博安早已涕泪横流,他前去扶起李六郎,悲痛道,“都说李大人贪墨官银,我却不信,不信呐!无奈我一介商人无权无势,尚未帮到你父亲分毫……”
“老爷不必自责,当年若不是你在父亲行刑前为他递上一碗行刑酒,恐怕父亲真会寒了心。”
沐博安摇了摇头,道,“微不足道,我所做之事,微不足道啊……你父亲一生清廉,寒冬腊月,扫街前雪时曾相遇,我见他竟裹了一身单衣,这样的人,若会贪墨,又怎肯落得清贫。苍天无眼呐……”
也是此刻,二人才知,李六郎之前所言,他的苦衷为何。如今听来,更是让人悲痛。就连沐夫人先前多有不满,此刻亦是闻而落泪。
于是,沐夫人也起身来,看着李六郎道,“你既是李知府后人,想必为人不会太差,只是,你身世毕竟不明朗,若要与烟雨成婚,不论是李倬晟,还是李六郎,你都做不得了。毕竟为人父母,我也要考虑我女儿的安危……”
李六郎忙道,“这是自然,我已想好万全之法,定不辱没了姑娘名声。”
邢大夫抹了抹泪,开口道,“今日我们是商量喜乐之事,就不必困于旧事哀伤了。大家都坐下来说话吧。”
于是众人皆盘腿而坐。
“侄儿,你便给大家说说,你是怎么打算的……”
“姑父,我先前说改名换姓亦是真的,若你肯,此后我便随了你的姓,与你父子相称,待我们回到十陵府,便购置一座宅院,将沐姑娘风光大娶。况且,我容貌已改,定然不会有人将我与李六郎联系起来的。”
邢大夫又是猛然落泪,自己中年丧妻,膝下亦无子嗣,李六郎如此说,弄得他又悲又喜,直点头说好。
他又面对沐家二老说到,“虽我改名换姓做邢晟,但愿二老能成全我为父亲洗冤之心,若有需要,我仍扮作李六郎,允许我查找关于父亲一案的真相。如此一来,众人皆不会怀疑李六郎无故消失了。”
二人自不会为难他,欣然应允,只道李六郎面上有疤,而今他却疤痕全无,该如何去扮。一旁邢大夫言,“此事便由我来做便可。”
于是,计划便这么定下来了。众人只叮嘱李六郎,万事需得小心谨慎,定不能露出破绽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