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工堂内,一座座高炉拔地而起,熊熊的炭火不见杂色,许多赤膊汉子冒着蒸汽,面上的红艳不输火炭。
李无眠的到来,令忙碌的神工堂为之一静,一双双眼睛里,是淡而深沉的热烈。
陆瑾紧随其后,暗忖自己确实过于激动,这里是明教大本营,明尊都不在意,他不妨镇静些。
心神从剑仙带来的恐怖中脱出,眼前一切尽收眼底。
‘李师兄果然深得民心。’
就在他以为热情的工人会簇拥上来时,一个个又专注于眼前的活计,甚至没有人和李无眠打招呼。
陆瑾小吃一惊,这是被人无视了吗?
李师兄让他们一个个吃得上饭,还亲自屈尊来访,竟受到如此冷落么?
这时候,不知道谁唱了一句:“咱们工人有力量。”
“咱们工人有力量……”
这一开口,雄浑的男声纷纷响应,李无眠也跟着唱了起来,留下陆瑾一个手足无措。
叮叮当当的敲击声,轻快浑厚的歌声,一张张赤红的人面倒映着沸腾的火焰,两种声音相互融合,无比的和谐。
陆瑾慢慢适应了过来,心中洋溢着奇特的感受,歌词很简单,谈不上什么艺术成分,就是不识字的孩子,听了两遍,也能够跟着唱出来。声音却不简单,每一线浑厚的背后,都有一颗勃勃跳动的心作为支撑。
这一刻,人与人的隔阂仿佛被打破了,心跳伴随着歌声,传到彼此心湖的深处。
于是心中一片坦荡,个体和群体产生了连接,力量油然而生,陆瑾不禁跟着唱了出来。
当最后一个字结束,陆瑾露出笑容,心情前所未有的松爽,手足也蕴藏着源源不断的力量。
工人确实是最有力量的人,大到高楼大厦、飞机大炮,小到一块板砖、一颗螺丝,都是工人劳动的成果。
陆瑾定定神,陡然发觉。
神工堂的工人,不论青年中年,不分年龄的差距,面上都是红的。
片刻之前,他只能看到表面,此刻却鞭辟入里。
红面之后,是火,火焰之后,则是一种名为希望之物。
‘我这算是受到熏陶了吗?’陆瑾扪心自问,陆家乃是异人界大世家,旗下自然有不少的产业。
他曾去一些产业历练过,见过那些工人、那些农民,从未有过如此浓烈的颜色。
李无眠嚷嚷着:“教主让我来神工堂看看,她没明说,但肯定有事,来个大活人说说。”
一股热浪扑面,陆瑾下意识眯起了眼睛。
在他的感官中,随着李无眠开口,在场所有的工人都出现了某种变化。
是火焰!
熊熊燃烧的火焰,放出灼热的温度,耀眼的光亮,席卷身前的男儿,却毫发无损。
因为他,同样是一团炽烈的火。
“哪能啊,神工堂要是出了叛徒,我第一个锤死他!”“就是,明尊,你是来错地方了!”“赶紧回去吧!”
陆瑾微惊,这是什么口气?这是要造反吗?甚至不见人放下手里的活计,随意的回应着李无眠。
这可是明尊啊!是明教的首领,六县的领袖,焉敢如此轻慢!
陆家产业里的那些属鼠的人,不说见到陆家家主,见到他这少主,都是战战兢兢、恭恭敬敬,不敢有丝毫不敬!
李无眠摸着下巴:“神工堂的兄弟们,觉悟我是认的,不过有没有那种偷偷摸摸,或者好心办坏事的?”
神工堂乃是明教的重中之重,每个工人都经过周密的审查,确保不进老鼠屎。
而他们经这么一提醒,开动脑筋。
旁边有个年轻工人,一脸拧巴:“德叔算不算?”
“那怎么能算?”“不可能吧。”
李无眠眼前一亮,朝着年轻工人的膀子抓去,一手脏汗,浑然不在意:“你说的德叔是谁?”
年轻工人无奈放下活计:“明尊,你打搅到我打零件了。”
“嘿,那我来给你抡两下。”说着就去抢小锤,四周的工人笑眯眯的,陆瑾已经是傻了。
如此尊卑不分,简直是匪夷所思!
下位者不敬上位者,上位者在下位者心里失去威信,向来是祸乱源头!
李师兄这御下之术烂透了,还不如他一半哩!
年轻工人攥住小锤,指明方向:“明尊你可别闹了,这是精巧活,你干不来的。德叔技术好,在里面精工队。”
“那不行,我既然耽误了你的时间,非得抡两锤补偿不可。”
一些笑声响起,年轻工人拗不过他,被夺了小锤,忽然道:“神工堂工人文康向明尊举报!”
李无眠举着汗水浸湿的木柄,正准备开动,闻言颔首:“接受。”
“禀明尊,我举报明尊,明尊本人意图外行指导内行,已经产生严重干扰工人文康日常工作顺利进行的事实。”
哄笑声四起,陆瑾人晕了,李师兄这是威信扫地啊!
“文康举报有效,立刻调整。”手里锤子被人抢了,李无眠狠狠瞪他一眼:“你小子行啊!以后铁定打单身!”
“我孩子都两岁了,正准备怀第二个呢,让他们快快长大,好给明教添砖加瓦。”
在笑声的欢送中,李无眠骂骂咧咧,带着陆瑾前往精工队。
两人离去,文康放目眼前,嘀咕:“这一下起码少打两个零件,等会散工,得偷偷摸摸的加工搞一搞才行。”
“不行呐,都有检查的,到点都关炉,不能干。”
文康不服气:“德叔凭啥能干?”
“那是精工队。”
文康挠挠头:“明教对咱们太哪个啥了,不让我干不能接受!”
“岂止是你受不了,大伙有几个受得了。”周围许多嘟囔,甚至抱怨声。
文康心中一动:“不如……”他指着墙上一个挂钟,平时就是按这上面的时间来收工。
人们迟疑:“不好吧。”
文康一拍手:“有什么不好的,明尊常常说,要尊重并采纳大家的意见嘛!”
……
经过之前一幕幕,陆瑾觉得李师兄不注意威信。
这很不好。
盘算着怎么给他立一立威信,
很快廖天林出来接洽,都是熟人了,陆瑾奇怪道:“不是还有天工堂的马本在么?怎么不见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