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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83 章(1 / 1)

夜幕初降,窗外渐次燃起万家灯火,星星点点,汇聚起来直至照亮了一座城。

陆珏沐浴更衣出来时,房间里静得出奇,寻常闹腾、不安分的小猫儿此刻坐在书案后的椅子里,安静地有些黯淡颓然。

婉婉低着头,手上拿着他的信笺,听见脚步声抬起头来,呆怔怔望着他,惶然无措。

“夫君,盛京城里究竟出什么事了?”

离开盛京的这一路在婉婉眼里,她只看到夫君好不容易闲暇无事,每天能从早到晚、一刻不分离地都陪着她,却从没认真仔细地想过,如他那样的人,哪里可能平白无故就卸下一身重担。

原来她所有无忧无虑的朝朝暮暮,都只是因为他将烦扰全都藏起来了而已。

陆珏垂眸轻轻叹了口气,一时并没回应,走过去先拿了件披风将人裹住,手掌握着女孩儿纤细的后颈安抚性地捏了捏。

“原打算等事情过去了再告诉你的……”

他话音沉静,早就知道小丫头听闻消息,一时间肯定会难以接受。

她的心柔软、干净,像是颗藏在宝塔中的剔透水晶,盛京城里那些龌龊的勾心斗角,本不该传到她的耳朵里。

“那天在御船上是出事了,宁昭仪意欲行刺皇后,结果却误伤了陛下……这件事现今还在调查中,我离开盛京也是为避嫌,不会有危险。”

“宁昭仪为什么会行刺皇后娘娘?”婉婉紧紧蹙着眉,她心里乱的很,一时间只记得告诉他,“夫君,宁昭仪她不是个坏人。”

陆珏弯腰蹲身下来望着她的眼睛,温声说:“我知道。”

“宁昭仪与小殿下是生病了,御医来不及救治,但她以为是皇后动了手脚,那天她大抵是想为她的孩子讨个公道罢了。”

面对婉婉,陆珏总是习惯用言语将所有的事都美化、修饰,他不想吓到她。

事实上,那天宁昭仪抱上御船的已是恒王的尸体,她自己也是强弩之末,当场脱下斗篷便整个人几近疯魔,拔出簪子径直朝皇后刺了过去。

一旁的皇帝情急之下试图出手阻拦,却直接被刺穿了右手,血流如注。

母子二人染的就是先前城中流传的那急病,一旦沾染,发作时势头极其凶猛。

宁昭仪与恒王大抵是头天染病,翌日孩子体弱,先行没了气息,宁昭仪察觉时为时已晚,连宣太医的机会都没有,是以御船事发前才会毫无征兆。

可也正是病症太过凶猛,染病者通常在未能传给旁人时便已去了半条命,这才并没能大肆传染开。

宫中当时一把火将死掉的宫人烧的干干净净,宁昭仪母子却是因有人将皇后宫中那名染病宫女的衣物混在了孩子乳母的衣物中,导致宁昭仪宫中贴身侍奉之人,无一幸免。

如今死无对证,皇帝受伤震怒之下,没有直接拿皇后问罪,而只是令其幽居凤仪宫以待查实,已经算是给陆氏一门的体面了。

死去的宁昭仪于陆珏而言只是把贤妃的利刃,他并不在乎对方本性如何,但于婉婉而言,那是个活生生的人,与她有过交从,不是说没就没、无关紧要的物件儿。

婉婉闻言怔忡许久才喃喃道:“怎么会来不及呢,明明那时候就病了……”

陆珏一时并没能听清。

婉婉忽地伸手拉住了他的手腕,“夫君,宁昭仪的孩子早就生病了,但是贤妃不许她传御医救治,她……她不敢忤逆贤妃的。”

她曾亲耳听到过贤妃私下对宁昭仪的控制、恐吓,也记得宁昭仪很怕贤妃,对贤妃的话无有不从,做过唯一“不听话”的事,大抵便是不顾皇后与贤妃水火不容,而与婉婉亲近。

婉婉此时很觉懊悔,懊悔那时自己没有留在那里与贤妃对峙,力争给小殿下传来医师。

然而两人口中的此病其实并非彼病。

陆珏从只言片语中听出些端倪,“恒王有恙,是宁昭仪亲口对你说的?”

婉婉点头,“中暑那次宁昭仪带我去了她的下榻处,小皇子表面并看不出病态,但宁昭仪说孩子病得很严重,贤妃却只给她寻了个巫医。”

恒王如若早就身体有恙,甚至兴许先天不足,贤妃故意隐瞒病情,再用个注定夭折的皇子与正得宠的宠妃去扳倒皇后,便说得通了。

母子皆亡,人就成了皇帝心头的朱砂痣,碰不得、忘不掉。

哪怕皇帝最后没有大刀阔斧的发落皇后与靖安侯府,但信任这种东西,本身就是一碰就碎,何况皇帝的猜忌之心比之常人更甚,届时太子该如何自处?

贤妃也不必担心事情败露,宁昭仪宫里的人如今都死绝了,染病而亡的尸体,皇帝自己都避之不及,更加不会再有人去碰。

但这些恶毒心思,陆珏不愿意告诉婉婉太多。

见她红着眼不好受,他抬手搂着腰背把人抱过来,拍了拍她的背,“会有人还给她一个公道的,你不要思虑过多,嗯?”

婉婉闷闷地没作声,她知道夫君一言九鼎,但心里还是堵得慌。

这晚的夜色很长,婉婉始终没能睡着觉,陆珏便陪着她说了许久的话。

她想起从前陪宁昭仪堆雪人,做完一个后累得全身冒汗,但只歇了片刻,宁昭仪便又做了一个。

宁昭仪那时跟婉婉说:“宫里只有娘娘和陛下对我最好,我想给他们都送一份惊喜。”

婉婉现在想想只觉得难过,她究竟知道什么才是好吗?

这些年贤妃拿她当金丝雀养着,必定是“好”的,那样小鹿一样天真烂漫的女孩子,靠打骂绝不可能养成。

可她所有的天真烂漫都是贤妃为了给皇帝看的,为了让她言听计从,贤妃连最基本的人情世故都不曾教过她。

皇帝呢?

皇帝要是真的疼惜她,恐怕也不至于那时在她怀有身孕之际,就惦记上婉婉,况且她产子后休养身子,皇帝也照样有新的美人相伴。

那宫里,能找出一个真心对她的人吗?

窗外的月色到后半夜变成了流淌进来的水波,凉浸浸的,夏末初秋的夜里,婉婉却觉得有些冷。

翌日天亮,婉婉主动提出上船继续前往灵州,她怕耽误他的事,也想尽早回到盛京,替宁昭仪求个公道。

此一行后便没有再中途靠过岸,大船顺着水流的方向加速航行,婉婉晕船就更加严重了,药喝了一碗又一碗,却没再向陆珏叫过苦。

幸好赶着中秋节那天午间,大船提前抵达了灵州渡口。

踏上岸后乘马车入城,婉婉的精神头不太好,靠在陆珏怀里又懒懒睡了一觉,等再睁开眼,是被远处街上极其热闹的声响吵醒的。

屋里烛火摇曳,窗外天色则很暗。

临月听见寝阁的唤声进来,婉婉坐在床边艰难眯着眼,问她:“现下什么时辰了,夫君呢?”

睁开眼就要找夫君,世子爷交代的果真不错。

临月去拿外裳过来,笑道:“才过戌时,爷知道您一醒就准得寻他,刚出去特地交代了说在前头接见个当地官员呢。”

出京这一路陆珏的行程其实没有外露过,但想来堂堂靖安侯世子驾临,想真的瞒住滴水不漏,也不太可能。

临月这头给她穿鞋,想着又说:“您这会儿醒了,可得四处瞧瞧去,您猜猜看咱们现下是在哪儿?”

婉婉听她这么一说,四下打量才发现周围的陈设并不像是客栈,再看看临月的神色,顿时也就明白了。

“这是……我家?”

她原先听人说起来自己家人是疫病没的,但过去这些年,灵州的疫病早就时过境迁,夫君既然早打算带她回来,一定也会有心提前将钟家老宅重新修整一番。

婉婉眼睛黯淡了这一路,此时总算亮起来,忙趿鞋起身招呼临月,“快穿衣裳,我要去看看!”

粗粗拾掇一番,她提裙往外头跑,谁成想刚过屏风便冷不防一头撞进了男人宽阔的胸怀中,额头结结实实碰了好大一下。

陆珏在屏风外一把将小猫儿抱了个满怀,笑问:“灵州的月亮也不比盛京的圆,跑这么着急做什么?”

他又在取笑人,婉婉囫囵揉了揉发红的额头,反驳道:“谁说我要看月亮了……”

她顾不上头疼,拉着他的手匆匆忙忙地出门去,然而直等站在廊檐下才想起来,现在都天黑了,自己眼神儿不好,很多地方都看不清。

婉婉一下子很有些泄气,“早知道咱们是要回我家,我就不睡这一觉了……”

陆珏瞧着好笑,抬手摸了摸她碰红的额头,“好了,宅子就在这里跑不了,今天看不了明天再看,街上这会儿有灯会,我带你去凑凑当地的热闹。”

她自从礼州上船后便没有再舒心笑过,陆珏看在眼里,却并不想教她为了旁人的事钻进牛角尖里出不来。

灵州过中秋讲究拜月神,祈福家人平安喜乐、岁岁阖家团圆。

南边是水乡,整座城都好似建在水上,人走出去几步一小桥,河流里放有许多河灯。

两人出去后便沿着河边的街亭走,街亭上的灯笼直挂出去几里地,照得底下人影绰绰,又添几分风情。

沿途摆满了各种摊贩,婉婉贪吃,每个都想尝一口,尝过了味儿又吃不下,便全都喂给夫君,以致于后来她没饱,陆珏先饱了。

陆珏只好拉住身边的小馋猫儿,之后买了糕点也不给她,“今天不许吃了,明天再尝。”

瞧她小眉头一拧就要冲他撒娇耍赖,陆珏板起脸来,“不听话的丫头晚上回去可是要挨打的。”

“夫君你别……”

大庭广众之下,婉婉羞得想直接在人群里隐形,忙急着去拉他的袖子撼了撼。

陆珏眸中藏笑,三言两语唬住了人,悠悠然牵着她离开了糕点摊位。

再往前走不远,周遭人群忽地开始喧闹起来,旁边的人尽都跃跃往河边挤过去,摩肩擦踵地人潮中,婉婉只管躲在夫君怀里,谁都碰不着她。

“花船来了!”

听见旁边有人喊了声,婉婉从夫君怀里露出头来,伸着脑袋、踮着脚往前头看,无奈身量太小,视线被人群挡得严严实实。

正想回头向夫君求助,陆珏便已弯腰,伸臂揽着小丫头的双腿轻松就将人抱起来。

婉婉坐在夫君强有力的臂弯中,视线顿时高出前头人群一大截,把河面情形一览无余。

她双手紧紧抱着夫君的脖颈,却在周遭姑娘家投来的艳羡目光中悄然红了脸,“夫君,人家都在看咱们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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