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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旧爱毒誓(1 / 1)

当隔壁的丹桂县被东洋国攻占的消息传到石陵县南鹿镇时,整个乡镇都人人自危,镇民们都知道东洋军在内地制造的累累暴行,令他们感到害怕的是,就连昔日威风八面的西洋国驻军,也有许多偷偷溜走了。

当然很快一个更坏的消息传来,统治这座县城长达十余年的那位金发蓝眼的总督彼得林先生,竟然也带着他的情人安吉娜女士,在不知不觉中悄然的离开了。

“老头子一辈子都在努力拍着那个洋鬼子的马屁,他还指着那个狗日的带我们一家人去西洋国避难呢,可那个混球竟然一个招呼都不打就溜之大吉了。”

周博回到家中,愤怒的抱怨着!

田栋梁苦笑着安慰他说,“小舅子你也别骂天骂地了,好在西洋国照会了东洋国,估计一时半会儿还打不进来,省城却已经沦陷了,我那一大家子都逃难去了西南,这辈子亲人还能不能再见面可就说不准了。”

“你还指着彼得林那洋鬼子救你呢,我看你还不如指着你姐姐给你介绍的那位如意娘娘救你来的可靠!”唐莞在一边冷冷的嘲讽。

周博一时语塞,把头转到一边,不敢看妻子。

周诗却接过话茬,“弟妹,听说令尊唐老先生那可是舌灿莲花,一张嘴能说会道,不如请他老人家往村口那么一站,说上个半天的大道理,或者人家东洋军感动了,就不来杀人了。”

唐莞大怒,正要反唇相讥,薛安荷喊了一声,“够了,都什么时候了,还在做无谓的口舌之争,都给我闭嘴!”

整个南鹿镇,只有一个人却是越来越高兴,那是粮商温良辅的女儿温小玉,因为她听说,本打算回国奔丧,但因为船期一再延误的周家二少周翰,终于就快回来了。她整天呆在自己的房间里绣着十字绣,“我要绣一对儿鸳鸯,送给阿翰。”

温良辅虽然每天都在担忧局势,但是看到女儿无忧无虑的样子,心头还是略微轻松了一点,“小玉,你和阿翰其实早就定下了娃娃亲,阿翰要去西洋国留学,你当时闹着要一起去,阿爸没有同意,你还怪阿爸吗?”

“当时是真的好恨你啊,阿爸,不过现在没事了,反正阿翰就快回来了。”

“可是马上战火就要烧到这里来了。”

“没事,只要阿翰在,我就什么也不怕,上次阿博哥哥结婚,阿翰赶回来吃喜酒,我都没来的及好好和他说会儿话呢。”

“小玉,阿翰这次回来身上带着孝,你不要惹他心烦,知道吗?”

“哎呀知道了,老爸你话真多。”

“要知道人老了呢,就是话多,说起当初给你们结下这门亲事的时候,他们周家风头正劲,整个南鹿镇,论起财力来没有任何一家可以望其项背,不过咱们温家也不遑多让,咱家排第三,那就没有谁家敢自认老二,不过这几年可就不行了,郑买豆和尤老板那两个可恶的家伙现在可是如日中天,咱家固然比不上,周天锡一死,只怕这周家也要落到他们后头去了,”温良辅眯着小眼继续说道:“说起这周家三个兄弟,老大周博整日里同那婊子戚如意醉生梦死,这辈子只怕就那样了,老三周睿也不过是个游手好闲的傻小子,成不了什么气候,阿翰论才论貌,都远远超过他两个兄弟,又留过洋,小玉,你要仔细,嫁过去之后好好努力一把,或许这周家未来的当家人便是你了。”

周翰赶到家中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他没有通知母亲什么时候到港,所以家里也没有派人去接。可是当他带着一个西式打扮十分时髦的妙龄女郎一起回到家里,家人们还是吓了一大跳。

“这是我的女朋友,俞樱桃。”

“樱桃,这是我的妈妈,我的大姐姐和大姐夫,这位是我的嫂嫂,这是我的小姐姐,还有这个就是常和你说的,我们家里最小的弟弟。”

“伯母您好,姐姐姐夫嫂嫂你们好,小弟弟你好!”那俞樱桃的声音甚是清脆。

薛安荷暗暗生气,“阿翰,这是怎么一回事?”

“妈,我晚点再和你们详细说,时间晚了,大家都早些休息吧。”周翰说完便拉着俞樱桃往自己房间走去。

“阿翰你干嘛?”

“回屋睡觉啊!”

“胡闹!家里没有客房吗?阿诗,吩咐顾妈妈把客房收拾好,再请俞姑娘去住。”

“老妈,你………………”周翰又是好气又是好笑,但是眼见母亲的脸上严肃的如罩着一层寒霜,当下也不敢再说什么了。

俞樱桃倒是挺好说话,她朝周翰做了个鬼脸便去客房了。

次日一早,薛安荷和周诗周颖带着周翰去周天锡灵前上了香。周翰跪倒在地,哭的跟个泪人儿似得。两个姐姐好不容易才把他给劝住。

“阿翰,你倒是说说,那个姑娘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说她是你的那个什么……朋友?”

“不,准确的说,是我的女朋友,也就是你未来的儿媳妇,”他又转向两个姐姐,“你们未来的弟媳。”

薛安荷大怒:“你这个混小子,比你大哥还要混账,你爸爸到死,你大哥还和婊子在一起,没有回家,你比起你大哥也不遑多让,借口什么船期延误,却也是和女人厮混在一起,你们谁也不把你爸爸放在心上。”

周翰直呼冤枉,“妈,真的是船期延误,我在船上哭的什么似得,幸亏樱桃一直安慰着我。”

周诗劝母亲:“妈,你也别骂阿翰,他倒也不至于那么浑,过去的事就别提了。只是…………”她看着弟弟,继续说,“阿翰,你可想过,家里打小就给你和温家定了亲,你这次带了这么一位那个…………女朋友回来,温良辅那个家伙可是睚眦必报的厉害角色,你可曾想过温家那边怎么交代。”

薛安荷也急道:“对对对,我光顾着气,都忘了还有这茬,小玉那个女孩子对你用情很深,我们都看的出来,你这样,温家那边…………”

“哎哟,这都什么年代了,还讲什么娃娃亲,早不兴这个了,再说了,从小到大,我都把小玉当妹妹看,她是我童年的玩伴,我希望她幸福,可是我这辈子只喜欢樱桃一个,我只要和樱桃在一起。”

薛安荷无奈的说:“唉,早知道这样就不叫你回来了,反正马上也要打仗了,你回来却又干什么。”

周颖一直在旁边不说话,这时却对弟弟说:“阿翰,你眼光不错,现在国内到处都是兵荒马乱的,就连一向太平的南鹿镇很快都要打仗了,俞姑娘却肯陪着你回来,是个好姑娘,你要好好珍惜。”

周翰点头说:“还是小姐姐最懂我,她是我的同学,我们在一起有说不完的话,这次我回来,她明明知道有危险还是执意要陪着我,我认定她了,这辈子非她不娶,对了,小姐姐,你还比我大三岁呢,可有朋友了?”

“你少打岔,正在说你的事呢。”

“对了,我还要带樱桃去看看大哥哥和二姐姐,这次回来还没见到他们呢,妈妈,你就真的任由他们流落在外面,也不把他们叫回来?”

“唉,哪里是我不叫他们回来,你大哥有事便回来,没事就和戚如意在一起鬼混,他现在有的是钱,也不知是赌来的还是赚来的,这个家对他来说就像是宾馆一样,戚如意那里才是他的家。至于阿娴,她如今和她那位新姑爷一起去了内地,现在也不知道情况怎么样了,起初还能接到书信,最近几日一点消息都没有了,真是叫人吃饭都不安宁,当初你爸爸那样反对这门婚事,我当时心软还一个劲的劝他,现在想想,还是你爸爸有先见之明,如今我日日夜夜,朝思暮想盼着你姐姐一切平安,可是不在眼门前,这又如何叫我放得下心。”

当日一吃过饭,周翰就带着俞樱桃去见了周博和戚如意,俞樱桃丝毫不嫌弃戚如意的出身,和她倒也是很谈的来,这一点周家众人都很意外,只有唐莞很是不高兴,“有什么样的哥哥,便有什么样的弟弟,这俞樱桃打扮成那种鬼样子,果然和戚如意是一伙的,温小玉文文静静的,一点狐媚气也没有,自然是留不住男人,真是可怜啊。”

这样一来,周翰带来新女朋友回家的事很快就传遍了南鹿镇。

温小玉大怒,她急匆匆的赶到了周宅,迎面正好碰上周翰和俞樱桃。

“阿翰,这是怎么回事?她是谁?”温小玉手指着俞樱桃,气的浑身打哆嗦。

“小玉,我来介绍,这是我的女朋友,她叫…………”

“我不关心她叫猫还是叫狗,你这次回来为什么不来见我?”

“我还没说完,她叫俞樱桃!”

“我说了,我不关心她叫猫还是叫狗!”温小玉气急了,她朝俞樱桃投去了如毒蛇般狠毒的眼光。

俞樱桃打了个寒战,但是她还是勉强挤出一丝笑容,“你好,温姑娘,阿翰在西洋国,也常常提到你,说你是他的一位好妹妹,他说自己家里有姐姐有哥哥有弟弟,唯独没有妹妹,不过还好有个你,和亲妹妹也是一样的呢。”

“小玉,别闹小孩子脾气了,大家都长大了,不应该再像小时候那样任性了。”

“小孩子脾气……现在长大了……”温小玉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她看见周翰和俞樱桃十指相扣,一颗心不住的向下沉,泪水已打湿了眼眶,

“小玉,对不起,可能以前有些话我没来的及对你说,只是现在……现在一切都不一样了,你是个好姑娘,以后一定会有比我好千倍好万倍的男孩子和你在一起……”

温小玉拭去泪水,打断了周翰,冷冷的说:“我懂了,我懂了,你们办喜酒的时候通知我一下,我一定会来道贺的,虽说阿翰戴孝在身,但是现在兵荒马乱的,还是一切从权尽早办才好,阿博大哥到现在也没有孩子,阿诗姐姐家的孩子终归是外孙,伯母只怕想抱孙子,盼的望眼欲穿了吧,你们要抓紧啊,我先去了。”

她说这番话的时候与方才判若两人,仿佛在说一件与自己全不相关的事情。望着她远去的背影,俞樱桃把头靠在周翰的肩上,“阿翰,我突然有点后悔和你一起回来了,你那位温姑娘的眼神,可真是叫人害怕。”

周翰自己也是头皮发麻,但还是安慰着俞樱桃,“没事的,樱桃,小玉她就是小孩子脾气,不会有事的,你没看她最后还在祝福我们嘛!”

“只有傻子才会相信那是祝福。”

周翰轻轻叹了一口气,“小玉一时想不开,但愿她能够早点放下,但愿如此。”

“你在西洋国的时候,可从来没有对我说过,原来你在国内还有一个女朋友,那温小玉,你不是说把她当妹子看吗?”

“冤枉啊,小玉她不是我的女朋友,那个……那个……家里从小给我们订了娃娃亲,但是那时我们都只是小孩子,什么都不懂得。”周翰紧紧抓住俞樱桃的手,“樱桃你要相信我,我对你所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的。”

“阿翰,不如你也发个誓好让我放心。”俞樱桃其实是相信周翰的,但是看见男友着急的样子甚是有趣,心想干脆再作弄他一下。

谁知周翰听到“发誓”却是一下子怔住了。

原来他想到很多年很多年以前,那是在临出国前几天的一个晚上,他拉着温小玉的手一起去了小镇郊外的树林里,那时他们都只有十五六岁。

“阿翰,你说我们这算不算是西洋人所说的偷吃禁果呢?”

“你为什么不求你阿爸同意你和我一起去西洋国?难道他不知道我们是分不开的吗?”

“唉,我又哭又闹,就剩上吊了,可是他却说什么没名没分的,怎么能跟着你一起去西洋国?他也真是老古董,明明咱俩已经订了亲了。”

“小玉,你在镇上可不许看上别的男孩子。”

“难道说这镇上还有比你更帅的小伙子吗?倒是你,西洋国那花花世界,你去了那可千万不能做对不起我的事情!否则…………”

“否则怎么样,难道说你会杀了我?”

“杀你,我不舍得,可是我会杀了勾走你的狐媚子!”

“哈哈哈哈,小玉你可真会说,要是你真的杀了人,难道就不用偿命吗?”

“怎么,难道说你还要杀了我,为你那狐媚子报仇?”

“这可是你说的,我可没说,哈哈哈哈哈。”

俞樱桃见周翰呆呆的出神,“哧”的一笑,推了推他,“谁要你真的发誓,回家吧,不早了。”

在回家的路上,周翰心里默默祷祝,“过去我对小玉所说的话并不是甜言蜜语,那一刻便是要我为她去死也是心甘情愿。可是如今爱上了樱桃,心里便没有了小玉,这也是事实,我是一个伪善的家伙,但是或许爱情本身就是没有办法说的清、算的明的,说来说去都是我的错,苍天作证,她们两个都是很好的姑娘,所以如果有什么报应,统统都要算在我的头上。”

温小玉回到家中,看见还没有绣完的鸳鸯,拿起剪刀便是一通乱剪,不多久就剪成了碎片,剪完了刺绣,又把自己的头发拉下来剪,这时温良辅正好走进来。

“小玉,你疯了吗,为什么这么作践自己,就为了阿翰那个新的女朋友!”

“阿爸,我不光是自己生气,主要也是为你不值!”

“怎么这么说?”

“阿翰跟我说现在周家家道中落,他要和有钱人家结亲才能帮到他们家,那个叫俞樱桃的据说是通县的首富人家,阿翰虽然没有明说,可那话里话外的意思,不就是嫌咱家没钱,嫌你没本事吗?!”

温良辅大怒,他握紧了拳头,“目中无人的家伙,我发誓,你要为你的狂妄无知付出代价的。”

温小玉也是暗暗发誓,“周翰你这个负心人,我发誓,你要为你的见异思迁付出代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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