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高你这还能不能行了?你这是看这些菜好吃打算独占还是咋的?”
一桌子菜刚摆上桌呢,高宇这一口酒喷出来,其他几人都跟着炸了,一个个齐刷刷地朝着高宇这边怒目而视。
高宇简直冤枉死了,这可真怨不得他啊,都是敖老三那死小子害的!
“别骂别骂,你们看完这个消息要是还能保持淡定的出来算我输!”高宇急切地将手机递给余承阳几个。
几个人将信将疑,还是将头凑了过来,看到敖丙发给高宇的私信消息后,顿时都惊呆了。
“《金山胜迹图》在敖老三手里?真的假的啊?我去,他从哪儿得来的?这事儿要是宣扬出去,绝对又是要上大新闻的节奏啊!”余承阳大惊小怪地喊道。
杜斌立马就让高宇问清楚:“你问问这幅画敖老三从哪儿得来的,要是可以的话,拍张照发过来让我们观摩观摩,一会儿吃完饭我们去公司找老掌柜先看看再说。”
“对对对,老掌柜见多识广,没准对这个《金山胜迹图》有点了解研究。”
几个人都认同附和道。
高宇这边手指噼里啪啦很快就打了一大段话过去。
没过多久,敖丙那边就回了消息,只含糊提到这幅画是他在东洋碰到的一个老和尚给他的,希望他代为转交给国家博物馆,其他的就没详细解释了。
但回完这条消息没多久,敖丙就传过来了几张图片,包括这幅画在长盒子里卷成卷轴装着的样子,以及这幅画摊开之后的高清大图照。
收到照片后,几个人就立马激动地站起来凑成了一圈,高宇把手机照片放大,这幅《金山胜迹图》就露出了它的真实面貌。
高宇不学无术快三十年了,虽然从事的是古玩方面的工作,甚至在刚刚跟敖丙对话的时候还能对唐寅以及《金山胜迹图》的来历出处说得头头是道,但事实上,高宇这也就是学了个半桶水的功夫而已,光会嘴上嘚吧嘚讲这些典故传说,真轮到他上手的时候他就抓瞎了。
让他辨认古画的真假他是绝对没那本事的,他也看不出这幅画是不是工整细腻淡雅清俊,甚至就连唐寅的绘画风格、绘画习惯等他都说不上来,眼下若不是敖丙事先就提到了这幅画的名字,而是忽然将一幅画摆在他面前,那他肯定无法将其跟他所知道的那些典故传说对号入座。
他唯一能够辨认的,大概就是这画上的红章以及落款了。
其他几个人相比高宇也好不到哪里去,大家半斤八两,谁也别笑话谁。
所以几个人就光盯着这个画上面的印章猛瞧了。
不过这画也比较奇葩,整幅画空白处除了“南京解元”这个章子是隶属于作画者本人的戳印之外,剩下的全部来自盖章狂魔乾隆大爷,史传乾隆特别喜欢唐伯虎的这幅《金山胜迹图》,被乾隆帝获得后就深深钟爱并且一直深藏在清朝宫廷里,后来才传到慈禧手里。
所以眼下这张画,除了山水的部分外,其他地方都被红印章给戳成了惨不忍睹的花猫脸,足以验证史载的真实性。
“这……应该是真的吧?”高宇有点不确定地说道。
其他几人面面相觑,谁也无法断定这画到底是不是真迹,印章看着倒是挺真实的,但这年头作假的也不在少数,市场上以假乱真糊弄了不少收藏家的唐寅赝品也不是没有,这些作假的不可能想不到乾隆帝盖章狂魔的属性,说不定就是冲着这一点才弄这么多章子在上面做障眼法混淆视听的。
毕竟《金山胜迹图》在七十多年前就已经失踪了,谁也不知道这幅画流落到了什么地方,并且这幅画上面到底是个什么戳印,有没有被乾隆盖这么多章子,谁也不知道,当年国内战火纷飞一片混乱,也没谁会将这些画作的特征都仔细地描述记载下来,到如今这画作遗失之后,里面的内容是什么,谁也无法说出一个完整肯定的答案了。
所以高宇几个还真被难住了,网上也查不到相关资料对比验证,几个咸鱼立马就懒得费那个脑子了,胡乱吃了晚饭就急匆匆地回公司找老掌柜。
老掌柜还在公司留着呢,要九点左右才下班回家,看到高宇几个这么晚了还整整齐齐地出现在公司,顿觉意外:
“是出什么事儿了吗?”
平时若是没事儿,这几个是绝对不会这么齐刷刷地冒泡的,在公司也都是三天两头两天晒网的,总没个正经上下班的时候。
高宇嘿嘿一笑,学敖丙一样问出了同样的问题:
“陆叔,您知道《金山胜迹图》吗?”
陆掌柜就比较毒舌了:“听没听说过又如何,你还能给我把这画弄来咋地?有空想那些有的没的,不如给店里面多揽几个客人,这个月再不开张,这公司上上下下老老少少一大家子都要喝西北风了。”
高宇一拍大腿就哈哈大笑起来,朝着旁边几个人挤眉弄眼一阵搞怪后,就冲着陆掌柜信誓旦旦道:
“叔,我要是真能把这画弄来,您能认得出来吗?”
陆掌柜放下手头的活,倏地就抬起头来眼神犀利地盯着高宇。
高宇也不笑了,脸上表情严肃又认真,眼神里没有半分开玩笑的意思。
这一本正经的样子相当少见,陆掌柜本来的漫不经心也没了,他表情凝重起来,问道:
“怎么回事?”
高宇也不再卖关子了,直接掏出手机来给陆掌柜点开,吊儿郎当地道:
“您给掌掌眼?”
陆掌柜将照片放大,仔细将这画从上看到下从左看到右,画上每一个细节都没放过,足足盯着看了近一刻钟后,他忽然抬起头来,问高宇:
“画在哪里?”
高宇一愣,有些辨不明老掌柜这是什么反应,试探性地问道:“这画您怎么看?”
老掌柜点了点自己鼻梁上架着的老花镜:“我能怎么看,我戴老花镜看啊。画不是你收来的,还在别人手里吧?”
高宇摸了摸鼻子:“画在我兄弟手里面,这人你也认识,就上次那个卖田黄石印章的那个敖老三,他在东洋碰上了个老和尚,那和尚把画给他还让他转交给国家博物馆,这不是我兄弟也不识货嘛,不知道这玩意儿是真是假,就想先找个专家鉴定鉴定,别到时候他捐了个赝品到国家博物馆去,那可就闹笑话了。”
如今敖丙也算是个名人了,做什么事儿都得小心谨慎三思后行,不然很容易被人盯上并且无限放大,诈捐假捐这种事儿不管是有意还是无意,都可能会成为外界攻讦的污点,所以敖丙会事先找人给这幅画掌眼辨认一下真伪这实在是太正常了。
不过当老掌柜听说了这幅画的来历后,眼神还是不由得微闪,有些诧异又觉得果然如此的表情,让高宇觉得有点奇怪。
“您老是有什么想说的吗?还是看出什么来了?”
陆掌柜摆摆手,只说道:“不用找专家鉴定了,让你朋友直接联系国家博物馆吧。”
这话就差明着说了,高宇几个立马惊讶极了。
谁也想不到,敖丙在东洋玩一圈,随便被人塞了一幅画,竟然就是唐伯虎的真迹?这也太离谱了吧?电视剧小说情节都不敢这么编!
陆掌柜却没说话,只盯着高宇手机上的照片发呆,好一会儿之后,才幽幽地叹了一口气。
高宇忙着把这个好消息告诉给敖丙,自然也没注意到老掌柜的异常,那边余承阳和盛子航却注意到了,两人觉得老掌柜从看到那副《金山胜迹图》的照片之后情绪就有点不太对劲,忍不住留了个心眼,于是离开公司之后,两人想了想决定打电话找老掌柜的侄子了解一下情况。
没想到这个电话一打,竟然还真从老掌柜的侄子那儿问到了一点东西。
“我家祖上是长沙的,我祖父的母族外家姓俞,曾经在长沙城开了个名叫“宝斋堂”的拍卖行,专门给人鉴定古董,按照我祖父的说辞,当年日寇在国内大肆扫荡文物珍宝,一场大火烧毁了长沙古城,曾祖母家的古玩行在长沙城也开不下去了。在俞家打算撤离的时候,汪精卫老婆陈璧君找上门来了,请曾祖母的父亲帮忙掌眼鉴定一副古画。”
“曾祖母的父亲认出了那副古画是唐寅所作,痛恨日寇的同时也不希望这样的珍宝落入到汉奸汪精卫的手中,所以他就偷偷将这幅画给藏起来,又连夜临摹了一张赝品装裱后还给了陈璧君,之后就带着俞家一大家子举家搬迁离开了长沙城,去了镇江。”
“但后来就跟我们家失去了联络,一直到四十年后,十年文化革命动荡结束,曾祖母忽然收到了一封来自镇江的电报,说是其兄病危,有一份来自俞家老爷子的遗产要让曾祖母继承,到那时候,曾祖母才知道,她父亲俞老爷子早在解放前就已经因病去世了。”
“当年那幅唐寅的真迹,在俞老爷子从长沙城搬迁去镇江的半路上就遗失了,因为没有保护好国家珍宝,俞老爷子情绪大恸,去镇江后没多久就开始疾病缠身,卧床不起,他强撑着将记忆中的那幅古画重新临摹了一份,并在临终前坚定要求其子女务必要将这幅临摹画作保管好,等国家安稳下来之后,将这幅画交给国家作为参考。”
“老爷子去世后没多久国家就解放了,然而还没等一家人把画交上去呢,土改政策下来,这一家子都被打成了地主,成分问题导致俞家被打压批dou得格外严厉,之后十年文|革更是飘摇动荡,一大家子死的死散的散,俞家搬去镇江的那一大支,到后来就只剩下了曾祖母的兄长一个人仍然在苦苦坚守着。”
“但他仍然辛苦藏着那幅老爷子留下来的临摹画作,哪怕家里很多人都跟他划清了界限,他也没想过要放弃。”
“只是到□□结束,改革开放,成分问题不再是问题,曾祖母的兄长身体却不行了,他那时候也不确定国家是不是真的就走向了正轨,也不敢贸贸然把画交上去,只能想到把这幅画留给我曾祖母,于是他找人打听,费了不少功夫查到了我们家当时的住址后,发了一封电报,并且将那幅画寄到了我曾祖母的手里。”
“这幅画到我曾祖母手里后,一直到九十年代我曾祖母八十大寿那一年才将其上交给国家,如果你问的是这个的话,那我知道我叔叔为什么会情绪异常。”
“那幅临摹画,当年我们这些小辈都见过,但只有我叔叔对那幅画格外痴迷。”
“我叔叔是个古董痴,我们一大家子就他对这个感兴趣,从小就抱着各种古书啃,我曾祖母就曾经说我叔叔最像她父亲,研究古董文物时的眼神气态都一模一样。”
“我叔叔曾经向我曾祖母讨要过那幅画,可曾祖母不同意,我叔叔为此生过很长一段时间的闷气,后来他就自己自学了书法临摹,在我曾祖母决定把画交上去之前,他自己私底下也偷偷临摹了好几幅。”
“要论对这幅古画感情深不深,我觉得曾祖母绝对是比不得我叔叔的,曾祖母是将这画视作了对父亲兄长的情感寄托,但我叔叔却是真的单纯爱这幅画,但那也没辙,我曾祖母后来还是下定了决心把画给交上去,为了这个,我叔叔郁郁不振颓废了好几年。”
听到这儿,余承阳几个顿时明白了。
以陆掌柜对那幅临摹作品的痴迷程度,如今真迹出现了,陆俞两家辛苦折腾几十年保护的那幅临摹画作就成了多余的,估计陆掌柜觉得陆家把临摹画作交给国家的这个事儿有点多此一举了,心里面憋屈难受也再正常不过了。
但不管怎么说,俞家当年能冒天下之大不韪,在几□□时期不忘初心,护着那幅画的行为仍然是令人钦佩的。
虽然俞家没能在这个事情上得了什么好下场这一点让人唏嘘,但换个角度思考,若是没有敖丙碰上老和尚那一出,没能寻找到这幅《金山胜迹图》真迹,那俞家留下的那幅临摹作品,可能就是国内唯一能作为原型参考的资料了,这对于国人研究欣赏唐寅的作品,绝对具有极其重要的意义和价值。
敖丙这边在听到余承阳说起俞陆两家跟《金山胜迹图》的渊源之后,也很是意外,当年《金山胜迹图》在俞老先生手里是如何遗失的,真相已经不可考了,但俞陆两家为了这幅古画后来所做的努力却并非完全无意义的,他想了想,决定等把这幅画交上去后,一定要把这其中隐藏的这些故事写出来,让后人记住这些默默付出的朴实老百姓,至少不能让俞陆两家在这件事上付出这么多最后连一点痕迹都没留下。
敖丙还想找陆掌柜聊几句开导开导,甚至想着要不要回国之后先不急着上交,把这画给陆掌柜亲眼看一看,也算是全了这位老掌柜心中的痴迷与遗憾,但他这话还没来得及说呢,忽然就感觉到了海岛另一边传来了波动。
有人登岛了!
敖丙心下一凛,顾不上再跟高宇几个闲聊了,赶紧把手机收起来,然后悄悄驱船靠近。
很快,敖丙就在另一边发现了一艘渔船,这渔船很是眼熟,正是五月初敖丙他们出海,在那座荒芜小岛看到的那艘跟走私犯对接的东洋船!
只是当时敖丙他们已经把那批走私犯全部都一锅端了,这个东洋渔船是后来才赶到岛上的,又一直躲在暗处,所以敖丙他们没能跟这艘船正对面碰上,只在甲板上远远地看了几眼。
虽然只看了几眼,但敖丙的五感本来就敏锐,记忆力又强,所以他很快就将眼前的这艘渔船跟当时那艘远远看了几眼的船只对上了。
这下敖丙再次验证了猜测,当初的那些走私犯,和田光甚至米伬桑原社绝对脱不开关系,眼下的这艘船的出现就是证明。
这船,绝对是米伬桑原社那边派过来接应田光的人的!
敖丙不动声色地上了岛,偷偷跟在这些人后面,他身上拍了隐身符,又收敛了气息,金丹后期的修为让他完全能做到踏雪无痕脚踩无声,所以从渔船上下来的几个东洋人愣是没一个发现身后多了个小尾巴。
这些人上了岛之后四下也检查了一番,确定没有异常之后就在一处沙滩边坐下,等着接应目标出现。
敖丙则偷偷打开了摄像头,将这些人的样子拍摄了个一清二楚。
这一等就等差不多七个小时后,这些人都快要等到不耐烦了,就连敖丙也怀疑田光那边的人可能今晚不会过来了,没想到凌晨近四点的时候,一艘破得不能再破的船悄悄靠过来了。
上面并未下来人,但有人在船上学鸟叫,一声短一声长急促地叫着,不多时,敖丙这边也有人拿起勺子吹起了长一声短一声的哨声,口号对接成功后,那船上才下来了几个人,并且将船里面的三只被布罩着的笼子抬下来。
这些东洋人立马就迎了上去,其中一个用怪腔怪调的声音不耐烦地质问道:
“怎么现在才过来?马上就要天亮了,你们这会儿才把这些崽子送来,知道我们要偷偷带回去有多危险吗?要是被警视厅巡逻队的人盯上就完了!”
虽然嘴里面骂骂咧咧,但这人还是直接伸出手来把笼子上的布罩给扯开来,露出了里面三只精神怏怏奄奄一息的金钱豹幼崽。
这人一看到金钱豹,立马眼前大亮,脸上都不自觉地露出了笑意,不过很快,这人就注意到其中一只小豹子的脚趾头被连根切断了,露出了里面的骨头和红肉,血已经止住了,可是却还是血淋淋的看起来很是狰狞。
“这是怎么搞的?怎么也不包扎处理一下?这样能养得活吗,别送回去就挂了,公司才出了事,社长正为了捕鲸船的事儿焦头烂额呢,咱们这要是撞到枪口上,绝对没好果子吃!”
送这几只小豹子过来的走私犯心虚地笑了笑,解释道:
“真不是我们不小心,是这几只小豹子偷出来的时候,有两只小豹子不知道是麻醉药失效了还是本来就没打着,竟然趁着人不注意往外跑,我们的人去抓的时候,其中一只已经跑得不见踪影了,就这家伙也是费了好大劲儿才重新抓到,但在抓捕过程中动作稍微粗鲁了一点,不小心就把脚趾头弄成这样了。”
“也是运气不好,当时正好碰上了动物园基地有巡逻队出来巡查,我们怕暴露了,情急之下只能将电网线剪了从那边逃出来的。三只小崽子是偷出来了,但所有的出境口和码头都戒严了,高速公路上到处都是警察在排查,我们差点都暴露了,最后没辙只能弄了这么艘旧式渔船,半路上油没了自己手动划船赶过来的。”
敖丙这会儿都顾不上吐槽这些人为了走私真是不择手段拼了老命了,他这会儿盯着那只小豹子被截断了脚趾的伤口,眼神里只剩下了说不出的愤怒。
太狠了,这些人,为了赚点钱简直丧心病狂连良心人性都不要了!他们就不怕这些野生动物在他们手里面绝代,将来他们的子子孙孙连豹子长什么样都不知道,也再也见不到活生生的金钱豹了吗?!
敖丙简直要气炸了,但为了拍到这些人交易的全过程,他还只能隐忍着,一直撑到这些人当着他的面交易完,亲眼看到那几个东洋人把一整箱子的钱递给了华国走私犯,等到这些走私犯打开箱子点好了箱子里装着的现金数目,把那几只金钱豹交到东洋人的手里之后,确认证据都拍摄齐全了,敖丙才关掉摄像头开始动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