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小离的话，让星霖微微地拧了拧眉。
“都什么年代了，我就没见过你这么蠢的人。”
少年的话，让苏小离顿了顿。
她疑惑地看着星霖，“我哪里蠢了？”
女人的语调诚恳认真，仿佛在课堂上询问老师问题的学生。
除了疑惑之外，不带有任何的情绪。
似乎被星霖说蠢的不是她，而是另外一个人。
少年被她的这幅态度震得半天说不出话来。
“我说你蠢，你为什么不生气？”
苏小离一边从书包里摸出一块糖吃，一边笑眯眯地看着他，“我要知道原因啊。”
“如果我真的做了傻事，你说我蠢也没错啊。”
“但是如果我没做什么傻事的话，你说我蠢，我就要生气了。”
星霖：“……”
这女人的脑子真的和别人的构造不一样。
正常人不是听到别人说自己蠢就会发火的吗？
“你说啊，我到底哪里蠢了？”
少女眨巴着眼睛问道。
星霖：“……”
他深呼了一口气，扁了扁唇，“算了，你当我没说。”
言罢，他又双手环胸地靠在副驾驶上，将兜帽拉起来，遮住了脸。
苏小离一脸莫名其妙地看了一眼星霖，然后又压低了声音问秦亦寒：
“他怎么又生气了？”
“他不是生气，是无言以对。”
秦亦寒淡淡地笑了，“小孩子太年轻，眼界太窄。”
苏小离点了点头，还想说什么，前排的司机却忍不住地打断了她。
“小太太，您该给我指路了，下面的路，我不会走。”
苏小离这才回过神来，认真地看着前方，给司机指路。
少女的目光紧紧地盯着车子的前方，手指轻轻地指着远处的路，声音软嫩甜腻。
隔着银色的皮质面具，秦亦寒看着身边的少女，唇角忍不住地上扬了起来。
其实刚刚那句话，他说的不只是星霖，还有他。
他活了二十多年，自认见惯了世间百态，却没见过任何一个，像苏小离一样的人。
她像是个小太阳，正直，善良，明媚。
她的生活似乎没有任何阴影，透明干净。
以至于她的善良很多时候，会被人误会成愚蠢。
但她不蠢。
能懂得感恩的女孩子，怎么会蠢呢？
在遇见苏小离之前，秦亦寒并不觉得这个冲喜的新娘会给他的生活带来什么改变。
遇见苏小离之后，他知道他错了。
苏小离的生活和性格，是他这种从小被关在小黑屋里，被培养成家族继承人的人，是完全不一样的。
他的生活充满了阴霾。
她是个灿烂温暖的小太阳。
男人就这样看着苏小离的侧颜，直到车子驶入了程家村。
司机将车子在苏小离的舅舅程尧家门口停下。
因为程尧和林静夫妻两个都去程南纾外婆家了，所以家里空无一人。
天色已经暗了，村里都亮起了灯，程尧和林静的房子却黑洞洞，安安静静的。
苏小离连忙从车上下来，一边拿出钥匙开门，一边指挥司机将车子开到院子里。
车子进了院子后，苏小离将家里的灯全都打开。
灯亮了起来，秦亦寒从车上下来，才发现这是一个不大却干净的四合院。
少女一边安抚着院子里汪汪汪狂吠的狗，一边笑眯眯地给他们介绍，“主屋是舅舅舅妈和南纾住的，左边的厢房是我的房间。”
“你们三个今晚就住在右边的厢房里吧，房间够大的。”
安抚好了狗狗之后，少女跑到主屋里去抱了几床被子，打开右边厢房的门，张罗着让他们进去，“这里是客房，以前家里来亲戚，都是住在这里的。”
“就是稍微有点旧，但还是很干净的。”
她一边给他们铺褥子，一边开口，“舒适度肯定比不上在城里的大酒店，但是这里是乡下，你们就将就一下。”
“明天一大早咱们就出发去找王大仙。”
“如果来得及的话，我们明天就回榕城，反正你们在这里最多也只住两个晚上，将就一下也可以吧？”
“嗯。”
秦亦寒盯着她将他的床铺弄好，等少女转身要去隔壁给星霖铺床的时候，却被他拦住了。
男人一把将她怀里的被子夺过来，直接塞到星霖的怀里：“自己铺。”
星霖默默地翻了个白眼。
苏小离拧眉，“他……行嘛？”
星霖才十四五岁，脾气又很大，不像是会做家务的样子。
“瞧不起谁呢？”
少年撇了撇嘴，转身认真铺床，“这多简单。”
他动作利落地将床铺弄好，还转头得意地朝着苏小离眨了眨眼。
的确是干净平整，甚至比苏小离铺的还好。
苏小离目瞪口呆。
星霖骄傲地仰起头来：“小爷我什么都会！”
秦亦寒淡淡地扫了他一眼，“什么都会？”
少年认真地点了点头。
“去厨房煮壶茶来，我要喝茶。”
星霖：“……”
见他站着不动，苏小离尴尬地笑了笑，“这里他不熟，还是我……”
秦亦寒又淡淡地扫了星霖一眼。
少年这才不情不愿地抬腿，“我去吧……”
“反正……我什么都会。”
看着小家伙有些垂头丧气的模样，苏小离忍不住地笑了起来。
她深呼了一口气，转身准备离开，却被秦亦寒扯住了手腕。
“时间还早，一起尝尝星霖的手艺？”
男人的手像是带着电流，让苏小离的心脏瞬间开始砰砰砰狂跳起来。
她抿唇，连忙甩掉他的手。
但还是没拒绝，“好吧。”
她也有话想和秦子墨好好地聊一聊。
关于……她老公秦亦寒。
月色正好，夜风不躁。
两个人在院子里的老槐树下的椅子上坐下。
苏小离深呼了一口气，“明天我想早一点去找王老仙求药。”
秦亦寒眯眸，“你真觉得王老仙的药，能让秦亦寒醒过来。”
少女低头摆弄着自己的手指，声音很轻，“其实我知道，希望不大。”
“王老仙他又不是神仙，城里那么多厉害的医生，都不能让我老公醒过来，凭着他的一副药，真的很难……”
她这番话，倒是让秦亦寒有些意外。
“那你为什么这么急着要回来找他？”
苏小离笑了笑，“我是觉得……万一呢？”
“就算是只有万中之一的机会，我也要试一试，我才能安心。”
“否则错过了，我以后也会一直想着，万一王老仙的药有用的话，我是不是就耽误了我老公的人生。”
说完，她长舒了一口气抬起头来，“我知道，你肯定也和星霖一样，觉得我蠢，觉得我是个迷信任性愚昧的人。”
“但是没关系，我只想要我自己问心无愧。”
秦亦寒借着月光，盯着她那张巴掌大的小脸，看了很久。
半晌，他端起星霖送上来的茶，轻抿了一口，“如果秦亦寒能醒过来，你会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