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巴]
“轰!”
此言一出,不亚于晴空一阵霹雳。
彭家人终于反应了过来。
再一看方言钦冷厉的神情,彭家人哪还能不知道方言钦不是在恐吓他们,而是真的想要杀掉他们。
彭家人终于慌了:“不,你不能这样,皇上,我们要见皇上……”
元平帝待他们一向宽容,只要他们肯认错,那他一定会放过他们的。
只是话还没说完,他们就自己先失了声。
因为他们这才想起来,这个案子明面上是直隶清吏司打回来的,实际上却是元平帝的主意,否则这会儿坐在主审的位置上的怎么可能会是方言钦,毕竟直隶清吏司的主管可是郎中萧参。
更何况元平帝还专门调拨了一队禁军给方言钦撑场子——
所以元平帝怎么可能不知道方言钦的打算——
也就是说,真正想杀掉他们的其实是元平帝,方言钦只不过是他手里的一把刀而已——
他们猜到了元平帝肯定不会放过他们,但是没想到元平帝竟然会这么狠。
也是,毕竟元平帝要是真的仁慈,真的宽容,秦言钦能变成一个废材,仁端太子另外两个还算聪慧的庶子能死于非命吗?
想到这里,一股透骨的寒意直接蹿上了他们的头皮。
他们后悔了。
早知道事情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他们说什么也不会对二公主下手,说什么也不会默认彭晗昱和红锦搅和到一起。
不,应该说,他们当初就不该把主意打到二公主头上……
彭家人彻底慌了。
所以他们现在该怎么办?
对,二公主,还有二公主……
想到这里,彭晗昱眼前一亮,他当即转头看向二公主所在的方向:“二公主,二公主,看在我们夫妻一场的份上,你救救我们,救救我们……”
一边说着,他一边急急忙忙地扬起一抹自信的笑。
因为他记得,二公主和外面的那些大家闺秀最喜欢的就是他跟她们对视的时候温柔的浅笑了。
殊不知他现在披头散发,因为痛楚难耐而一脸狰狞,偏偏还要挤出一副笑脸的样子,和温柔浅笑四个字压根就沾不上边,反倒像极了话本上的魑魅魍魉。
更何况,对于彭家人落到这样的下场,二公主高兴还来不及,又怎么可能救他们,所以她顾不上多想,只一字一句道:“报应啊,这就是报应啊,你还记得吗,雪鸢就是被你们活生生的打死的,所以现在也该让你们也尝尝被活生生的打死是个什么滋味。”
听见这话,彭晗昱脸上的笑容直接就僵住了。
他怎么也没有想到,二公主竟然这么绝情。
所以他当即破口大骂道:“贱人,贱人……啊!”
所以他刚骂了两句,那些衙役就已经举起了手中的水火棍,重重地打了下去,然后一棍接一棍,一棍接一棍……
以至于其他的彭家人就算是想要跟着破口大骂也来不及了,因为实在是太痛了。
而跪在地上的那些官员,听着彭家人凄厉的惨叫,看着流淌到他们脚边的血水,到嘴的话都被他们硬生生的咽了回去。
所以他们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
五棍之后,彭老夫人直接昏死了过去,而那些衙役根本不在乎,也没有拿水把她泼醒的意思,而是举着棍子接着打了下去,两棍之后,她又硬生生地痛醒了,三棍之后,她又昏死了过去,就这么来来回回了三遍,到三十棍的时候,她才彻底没了生息。
四十棍的时候,彭夫人也没了动静。
六十棍的时候,彭承弼和彭晗昱已经喊不出来了。
六十九棍的时候,地上只剩下了四具还没有凉透的尸体……
而时间仅仅只过去了一盏茶不到的时间。
在场的所有人都震住了,那五个皇子莫不是一脸惨白,更有甚者当场失了禁。
但是没人嘲笑他们,因为所有人的注意力这会儿全都在彭家人鲜血淋漓的尸体上。
彭家人就这么死了。
彭家人就这么活生生地被方言钦打死了。
彭家人就这么死在了他们的眼皮子底下。
“呕!”
有人忍不住捂着嘴,干呕了起来。
明明昨天他们还在为压制了皇帝一头的事情而举杯欢庆,结果今天彭家人就变成了四具尸体,人还是方言钦当着他们的面打死的。
他们不禁又想到了一个词,那就是杀鸡儆猴!
否则方言钦为什么要把他们全都召集起来,让他们过来听审?
所以方言钦,不,所以元平帝显然是早就猜到了他们的心思。
想到这里,他们心底又是一凛。
看见他们心惊胆裂的样子,方言钦终于满意了,然后他转头看向二公主:“二姐,你对这样的结果可还算满意?”
二公主这才反应了过来。
她定眼看着地上的彭家人的尸体。
所以彭家人就这么死了。
她终于帮雪鸢报了仇了。
那她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呢?
她忍不住点了点头,眼睛也跟着红了。
一半是因为激动,一半是因为对方言钦的感激。
“言钦,谢谢你,谢谢你!”
她哽咽着说道。
只是这样一来,方言钦的名声可就真的要毁了。
毕竟想想也知道,这些文官这会儿虽然都不吭声了,但是他们心底肯定是不服气的,所以他们十有八九是不会就这么善罢甘休的。
想到这里,二公主的眼中瞬间升起一抹惊慌:“言钦……”
方言钦对她这么好,她却连累到了方言钦,这怎么能行?
像是猜到了二公主想要说什么一样,方言钦笑着打断了她的话:“你满意了就好。”
“至于其他的,我既然敢做,自然是早就做好了这么做最后会导致什么样的结果的心理准备,所以你不必太担心。”
“好了,你的身体本来就不好,这儿血腥气太重,再熏到你就不好了。”
“来人,送二公主回府。”
方言钦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二公主也只能把剩下的话全都咽回了肚子里,连带着她说话的声音因为太过感激而带上了一丝哽咽:“好吧。”
等到二公主一走,方言钦才拍了拍手上并不存在的灰尘,准备去向元平帝复命。
而后像是想起了什么,他又停下了脚步:“对了,记得把彭家人的尸体都挂到午门外去,让那些因为要上朝所以没能来观刑的大人们也都好好看看。”
午门可不正是官员上下朝的必经之路。
一众衙役:“是。”
说完,他直接撇下了那群呆跪在地上,鸦雀无声的皇子和官员,走了。
而另一边,正在如厕的元平帝已然从总管太监那里得知了方言钦的所作所为。
所以他直接愣在了恭桶上。
事实上,彭家人猜错了,这些事情还真的就只是方言钦自己的主意而已,甚至于事先他还以保密为由,故意没有告诉他他准备怎么做,只是信誓旦旦地向他保证他能够把这个案子审理好。
所以他猜到了很多种可能,唯独没有猜到方言钦所谓的会把这个案子审理好是这么个审法。
所以他的心情不免有些复杂。
也就在这个时候,外面又响起了一个小太监的声音:“皇上,王爷到了。”
元平帝下意识地起身整理衣服,然后他才反应过来,所以手上的动作又慢了下来,说道:“让外面的大臣都散了,再把赵王请进来。”
总管太监:“是。”
所以就在总管太监一声尖锐的‘退朝’中,方言钦抬脚踏进了元平帝的寝宫。
看见元平帝,方言钦当即笑着凑了上去:“皇叔的气色看起来好了不少。”
元平帝顺手将小太监奉上来的茶端给了他,然后接过了另一杯。
他一脸无奈:“你呀!”
他针对的是方言钦把彭家人打死了的事情。
至于方言钦说的他脸色看起来好了很多的事情,他也没放在心上,只以为是高兴的。
——没错,对于方言钦的做法,他虽然不赞同,但也是打心底地觉得解气的。
毕竟二公主可是他的女儿,他能不心疼吗?
方言钦还真就有些渴了,所以他直接端起茶水一饮而尽,然后才说道:“侄儿觉得自己做得挺好,皇叔你就是太好说话了,才给了那些家伙能随便爬到咱家头上来撒野的错觉。”
元平帝默了默:“仁慈其实没有错,要不然你以为我手里的兵权是怎么来的。”
别忘了,他当年继位的时候,朝中还是勋贵旧臣的天下呢。
因为乾朝没有杀功臣的爱好。
所以那些勋贵旧臣当时可都敢指着他的鼻子骂他不如仁端太子。
正是因为他看在仁端太子的面子上,十几年如一日地宽待他们,所以他们临终之前,嘴上虽然依旧喊着他不如仁端太子,却都放心地将手里的兵权交还给了他,还命令他们已经成长起来的儿孙后代都发下了向他效忠的毒誓。
否则他怎么可能坐稳这个江山。
这算意外的收获,也正是因为如此,他才会将‘仁’字作为自己的人生准则。
方言钦只说道:“我知道,我知道,所以我也没说您是错的。”
元平帝看着他一脸无所谓的样子,更无奈了:“你可知道你这么做,会给你,会给朝廷造成什么样的后果?”
“知道。”
方言钦:“左右我都是王子皇孙,所以只有我欺负那些酸儒的份,他们还能欺负到我头上来?”
“至于朝廷……”
元平帝:“朝廷这些年一直入不敷出,很多时候都靠彭家这些世家在维持。”
否则当初彭家成立米山书院,意图扩大世家的影响力的时候,他才没有把他们摁下去,甚至在彭家后来察觉到了自己的行为可能会招来皇家的忌惮而主动向他求娶二公主的时候,他还高高兴兴地赐给了二公主和彭晗昱一块‘佳偶天成’的牌匾。
方言钦:“那是因为江南一带的富庶之地全都在那些世家手里捏着,他们盘剥当地的商户和农民,自己拿了大头,自然不介意把小头拿出来讨好你。”
“所以您放心,我已经命人去江南抄彭家的家去了,有了他家的那些家财,至少近三年,您都不用在为大乾的财政操心了。”
元平帝:“……”
你什么时候下的命令。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元平帝还有什么好说的呢。
至少有一点方言钦说对了,反正他现在王子皇孙,将来是太子皇帝,那些酸儒再怎么也欺负不到他头上去。
想到这里,元平帝一边叹着气,一边往桌案旁走去,然后从总管太监手里接过了一张空白的圣旨,写了起来。
其实他之所以这么宽容,还有一个原因——
他样样不如仁端太子,更算不上一个明君,他原本就指望着能和那些文人清流君臣相得,将来好和宋仁宗一样留下一个仁宗皇帝的美名。
这是他的一个小小的奢望。
只是现在,这个奢望怕是要破灭了。
而就像是猜到了元平帝心中所想一样,方言钦又说道:“没事,就算做不了仁宗,咱们还可以做历史上活得最久,在位时间最长的皇帝,让后世的皇帝羡慕死您。”
听见这话,元平帝想到自己千疮百孔的身体,忍不住又摇了摇头。
而另一边,五个皇子也终于缓过了神,他们齐聚一堂,惶惶不安。
三皇子:“父皇,父皇他到底是什么意思?”
他把禁军拨给方言钦调度,又纵容方言钦当众打死了彭家人……
没由来的,大皇子心里突然有些不安,所以他几乎是脱口而出:“你们说,父皇是不是真的想把皇位传给秦言钦?”
“不可能。”
二皇子当即说道。
四皇子也说道:“难道你忘了吗,秦言钦也是父皇亲手养废的。”
三皇子:“秦言钦的两个庶兄是父皇亲手杀的。”
五皇子:“父皇把他放出来只是为了平衡朝堂而已。”
说到这儿,五皇子眼前一亮:“所以你们说,父皇这么做会不会不仅是想给那些文人清流一个教训,也是为了给我们一个教训?”
听见这话,四皇子的眼睛也亮了:“没错。”
要不然方言钦重审这件案子的时候,元平帝为什么专门下旨让他们也过去旁听。
三皇子想的就更多了:“你们想想,要是父皇亲自来审理这件案子,将来史书工笔骂的肯定全都是父皇,可是父皇现在把秦言钦推了出来,将来那些官员要攻诘也是先攻诘秦言钦,到时候父皇只要严惩了秦言钦,照样能收尽士林之心……”
三皇子:“你的意思是,秦言钦只是父皇推出来的一块挡箭牌。”
大皇子:“所以果然是我想多了,父皇怎么可能会想要把皇位传给秦言钦呢。”
说到这里,他忍不住抚掌大笑起来。
五皇子同样松了一口气:“不愧是父皇,果然还是一如既往的老奸巨猾啊!”
四皇子更是一脸解气道:“也不知道秦言钦知道这些之后,会是一副什么样的表情。”
听见这话,在场的人顿时都哈哈大笑了起来。
只是笑着笑着,大皇子突然就笑不出来了。
毕竟在场的五个皇子里,就属他被方言钦打脸打的最多。
所以他心底突然就更不安了。
果然,下一秒,就有一名官员火急火燎地冲了进来,他一脸苍白:“几位爷,出事了……”
大皇子:“……”
就在一刻钟前,元平帝连下三道旨意。
他说:“……赵王公处置二公主一案确有失当之处,但念其是护姐心切,且赵王公有救二公主于水火之功在先,姑且允其功过相抵,百官不许再提给赵王公晋封王爵一事。”
“慎王侯,诚王伯,霄王伯……等五皇子,在二公主一案中处事失当,更失德,着削去五皇子之爵位,贬为庶民,再重责三十大板,无诏不得出京。”
“赵达、宋路、李公演、孙安康等四位老将军,此番虽是无诏入京,但念其跟随仁端太子起兵,战功累累,后又镇守边关二十余年,劳苦功高,着削去尔等从三品颂玉关参将,彭城关参将……之职,分别调任从二品京城正阳门、崇文门、宣武门、安定门提督,望尔等将功抵过,不堕仁端太子之威名。”
听见这儿,大皇子等人莫不是眼前一黑,然后直接跌坐回了椅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