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皇子从雅间门口快步路过只有谢夺发现了韩皎但并没有特意停下打招呼。
韩皎确定谢夺看见了自己,心里忽然多了些底气,淡定坐回去,侧头对身旁男人发出最后警告:“立刻把我弟弟送来我面前,我可以当做没见过你。”
“别介!”男人笑里藏刀:“咱都一桌喝酒吃菜了,怎么能当没见过呢?兄弟我可是诚意十足上来就自报家门,没把大人您当外人这不谈私事儿嘛,咱们是先帮您看着孩子,没别的意思,您可别误会。”
“韩某奉燕王之命核查账目与兵部无私事可谈。”韩皎依旧不肯松口。
方才这中年男人自报家门,他只是个小小的兵部主事,名叫刘常卿。今日一早兵部机密账目被燕王派人突袭调走他说是不好向上头交待所以希望韩皎私下把账目先还回兵部,需要哪些记录,他们衙门可以算好了送给韩皎。
他们就是不想让原账目外泄想让韩皎私下归还,但不能让燕王知道。
可韩皎要的就是亲自核查账目,让兵部算好了再交给他还不是一堆假账,皇帝就是被这么忽悠过去的,韩皎不可能答应。
刘常卿见韩皎态度冷硬,咧嘴笑了笑,道:“不愧是韩玉深的儿子,这脾气可真够硬的。”
韩皎冷笑一声:“过奖。”
刘常卿端起桌上茶碗抿了一口,缓缓放回桌上,“噔”地一声响,低声开口:“哥们儿给你透个底儿吧,咱知道,燕王调账目,是为了调查赵亮的案子,可这事儿只调他们齐宁关的账目不就成了吗?今儿一早,燕王府的人忽然把近五年整个辽东边关的账目全都调走了,咱没法跟上头交待啊。”
“有什么不能交待的?”韩皎冷冷嘲讽道:“是你哪位主子心里有鬼了?你说出来,我单独把他的账目退回去。”
“这年头,当差的,谁心里没点鬼呢?”刘常卿露出阴狠的笑:“您和您爹一样,都是神仙人物,不食人间烟火,可总不能把咱吃点烟火的人,一竿子都打翻了吧?”
韩皎肃然道:“我公务在身,不想耽搁时间,也老实跟你透个底:我调用账目,只为配合调查杀良冒功案,也只跟赵亮一人有关。我没功夫把你主子们的那些鬼一笔笔查出来,就算无意中查出些不该查的,我一个小小的翰林院庶吉士,也不可能无端捅娄子,跟你们整个兵部作对,还请你们主子把心放回肚子里,别疑神疑鬼,自己吓唬自己。”
“兄弟这话说得实在!”刘常卿端起酒壶,要给韩皎倒酒,却被韩皎扶住手。
韩皎冷冷拒绝道:“咱别耽误时间,我得带我弟弟回去吃饭,不然你把我弟弟领过来,我请你几个弟兄,就在这里吃顿饭,也算给你们兵部赔个不是,让诸位受惊了。”
“是咱们给韩大人您赔不是才对!”刘常卿一副苦口婆心的模样:“可这么着,哥几个实在交不了差啊,韩大人,您通情达理,既然不会牵涉无关人等,那齐宁关的账目都给您留下,剩余账目先还给咱们,成么?”
韩皎知道这些人有备而来,一味拿燕王压他们,也无济于事,撕破脸的后果不堪设想,只能和稀泥道:“放心,其他账目两天内我就还给你们。”
“这可不是讨价还价的事。”刘常卿沉下脸,口气强硬道:“账本我若是拿不回去,上头人不会放过咱兄弟几个。说实话,您去燕王那儿告我一状,我最多丢了官帽蹲几年大牢,可东西拿不回来,我一家老小可就没命了。韩大人,您也是有娘有弟弟的人,通融通融吧?”
这话是在威胁韩皎,看来韩邸已经被兵部的人盯梢了。
拔出萝卜带出泥,他为了搭救父亲,想要另辟蹊径帮燕王彻查杀良冒功案,如今却危及了全家人性命。
如果此刻放弃查账,燕王那里没法交代,父亲就彻底完了。
但至少能保住弟弟和母亲。
能保住吗?
若是彻底失去燕王的信任,这些人铁定更加肆无忌惮,不可能轻易放过韩皎。
半途而废,只会鸡飞蛋打两头得罪,韩皎发现自己已经回不了头了。
兵部和燕王谁的拳头硬?当然是未来真正的皇帝燕王拳头硬,韩皎不能自绝后路。
思及此,韩皎决心已定,侧头对刘常卿撒谎道:“刘大人,话,我已经说得再清楚不过,我确实只查赵亮,主要是从账目上看看他有没有贪墨的痕迹,所以需要一些过往的账目做对比,绝对没有牵涉旁人的意思。”
刘常卿回答:“大人如果只是想要找这些证据,咱们可以做好帐,给您送去。”
“我不要旁人做的帐!”韩皎故作书生之气,朝上一拱手:“韩某不能有负燕王所托,此案只查真凭实据。”
刘常卿着急了,看不出这乳臭未干的小庶吉士,究竟是城府深厚,还是真的书呆子气。
会不会是主子高估了这小子?
韩皎毕竟受燕王所托,为了这么个书呆子招惹燕王也不划算,刘常卿还是不想撕破脸,只能继续软磨硬泡。
韩皎知道这么下去没结果,于是加重语气冷声道:“我与兵部无怨无仇,你们忽然来这一出,简直叫人摸不着头脑!说了这么多,你若还是不信,韩某可以对天发誓,绝不牵涉旁人,或者给你们立下字据,请你立即把弟弟送还给我。”
刘常卿陷入沉默,料想这小庶吉士确实没这个胆子跟整个兵部作对,或许真是主子多虑了,不如干脆赶紧放人赔个不是,别把事闹大。
就在这时,外头忽然走进一个太监打扮的矮胖男人,躬身对韩皎施礼道:“韩大人,几位主子爷请您去隔壁吃酒。”
韩皎一愣,差点忘了皇子们也来这家酒楼了。
他刚才没向路过的几位皇子求救,是因为事情还有转还的余地,毕竟弟弟在他们手里,谁知道这帮亡命之徒会不会狗急跳墙?
尽可能不要撕破脸才是上策,不料此刻好不容易要把这帮亡命之徒说服了,皇子们突然来请他吃酒,这反而容易引起刘常卿的警惕。
站在刘常卿两旁商贩打扮的侍卫立即上前,对那太监驱赶呵斥:“你们哪位爷这么缺眼力劲儿?没瞧见韩大人正和咱们爷吃酒呢么?”
哪有对着一桌人只请一个人的道理?也太失礼了。
就是因为如此失礼傲慢,反而让刘常卿警惕起来,怀疑邀请韩皎的人,有特别的身份。
“不得无理!”刘常卿喝退手下,仔细打量来人,发现对方穿的是大内高品太监的官服,顿时心下一惊。
这小庶吉士的人脉还挺惊人,不但认识燕王,还认识宫里的主子。
难怪上头那位如此提防这小庶吉士,看来不能掉以轻心。
刘常卿露出个笑,对来请人的太监道:“劳烦您回去带个话,咱这儿正在谈公务,好意心领了,下回咱请诸位爷再聚。”
闻言,对面的太监脸色立即冷下来,暗道这些瞎了眼的狗奴才,不清楚自家主子的身份,居然敢对他无礼。
还下次再请诸位爷,也不撒泼尿照照自己是什么东西,几位皇子也是他想请就请的?
况且皇子们请的是韩大人,这人凑什么热闹?
一会儿回去告一状,有他好果子吃!
太监冷哼一声,理都不理会刘常卿,只微笑看向韩皎:“韩大人,能赏个脸吗?”
皇子有请,这个脸不赏也得赏,但弟弟还在这些亡命之徒手里,眼看着刘常卿已经快要相信他的话了,必须两边都稳住。
韩皎转头对刘常卿拱手道:“韩某去隔壁敬杯酒就回,刘兄可否在此处稍候?”
刘常卿笑了笑,凑近韩皎小声问:“隔壁是什么人?”
韩皎目光一闪。
要怎么说呢?
如果说是皇子,肯定会吓着他,还是说是翰林院的同僚好了。
然而,还没等他开口,来请人的太监就冷冷说了句:“当然是宫里的主子。”
在场兵部三个人顿时脸色一白,相互交换了个眼神,同时用警惕的目光看向韩皎。
这庶吉士是要去给燕王报信?
那就是想撕破脸了!
韩皎心中暗暗叫糟,猜想怕是谈不拢了,便也不等刘常卿回答,起身准备先跟太监出门,却被刘常卿一手抓住手腕,强行拉回椅子。
韩皎刚想出声警告刘常卿不要放肆,忽然感觉侧腹被什么顶住,垂眸一看,刘常卿右手一把匕首,刀尖已经抵在韩皎侧腹。
“让那太监走,咱把事情谈完。”小声说完这句话,刘常卿脸上带着笑,假装微醉,拉着韩皎不许他走。
韩皎眉心紧蹙,缓缓侧头看向那太监,想要求救,侧腹的刀尖立即加重了力道,刺破了他的衣衫。
冷静。
这伙人只是受了惊吓。
韩皎深吸一口气,对太监笑道:“我与刘兄还有要事要谈,劳烦回禀一声,下回再聚,多谢各位爷赏脸。”
太监一愣,以为韩皎没认出自己,便笑着提醒道:“韩大人,奴婢是在南三所伺候的赵福啊,旬日前还去翰林院跟你拿过份策论,大人忘了?咱主子请您去隔壁叙话呢。”
抵在韩皎的刀刃又顶了一下,韩皎一皱眉,忙回道:“我这里真的走不开,我这里这里我走不开。”
韩皎稍有异动怕是要横死当场,只能用求救的目光注视太监,期望他发现不对劲,回去喊几位皇子来帮帮忙。
然而,皇子跟前的大太监从来没受过这样的屈辱,别说一个小小的庶吉士,就算是各部尚书,也没有敢拒绝他邀请的道理。
赵福冷冷回道:“多有叨扰,奴婢告退了,诸位爷慢用。”
猛地一甩衣袖,快步离开了。
穿过喧闹的长廊,拐进酒楼最豪华的雅间,赵福憋着气,在屏风后深呼吸一口,脸上重新堆满慈和的笑容,绕过屏风,给几位主子回话。
“回禀主子们,韩大人说他公务在身,脱不开身。”
正在谈笑的皇子们瞬间全部僵住了。
一个翰林院庶吉士,同时驳了四位皇子的面子,这怕是亘古未有的新鲜事,找死也没有这么个找法。
“小白先生不是因病告假了吗?”还没弄清状况的谢安茫然询问:“怎么这会儿还在酒楼里谈公务呢?”
三皇子一拍桌子,蹙眉呵斥道:“谁管他脱不脱得开身了?让他过来,这不是邀请,是命令!”
谢靖忙劝道:“算了三哥,估计是上回被你伤了自尊,韩先生年纪脸皮薄,你可别再吓唬他了。”
三皇子刚要反驳,就听见一旁筷子拍在桌上的声音,转头一看,发现九弟已经站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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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不可以喊我短短了,今天是粗长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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