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宴北也不知是不是疼得,身体紧绷得厉害,说不出话来。
苏黎吓坏,连忙掀开他身上的病号服,检查腹部。
见纱布上的血迹没有蔓延开来的迹象,想必伤口无碍,她才稍稍松了一口气。
陆宴北看着她的反应,眸光在痛楚中蕴含着深情。
“黎儿,你是在乎我的,不要再说那些气话。”
苏黎:“??”
这人,就会用苦肉计来试探她!
太过分了!
“你既然肯来,说明你也是相信我的。”
被他灼热的目光盯得不自在,她撇开脸去,有点恼羞成怒:
“你别说了!好好养伤吧!”
“那你也不要走,陪陪我。”
“??”
她本来就没走。
就算要走,起码也要等过几天他情况稳定了再说。
两人间安静下来,女人微微低着头,浓密卷曲的睫毛微微抖动着,像极了花房里伫立枝头的蝴蝶。
轻盈、温柔、绵软。
让人心里一阵一阵涤荡着爱怜。
陆宴北看着她白瓷般的小脸,侧面看去,五官轮廓极美,不知瞧了多久,他眼神带着几分沉醉和迷离,竟恍惚地叹:
“我的黎儿??真美。”
苏黎沉默着,突闻这话,倏地回头。
眸光不敢置信地盯着他,她疑惑震惊地问:“你说什么?”
被她这么一问,陆宴北才意识到他竟把心里的想法说出来了!
顿时,憔悴却依然英俊的脸庞,划过一抹浓浓的紧张与尴尬。
他别开视线,下意识想否认,却听女人回应了句:“前几天也有人这么夸赞。”
男人刚刚撇开的视线立刻收回,落在她脸上目光明显收紧了几分。
“还有谁?”
“你管不着。”
见她嘴角露出狡黠的笑,陆宴北捏着她的手用力掐了把。
“啊!疼!”
回头看向男人,见他一脸醋意,苏黎嘴角的笑意越发明显。
她唇形很美,笑起来时,嘴角微微上扬,脸颊两侧的弧度也优美展开。
陆宴北看着她这般开心,也有了心思陪她逗乐,又捏了把她的手。
“你是自己招,还是让我去查?”
苏公馆附近安排了不少暗卫,只要他想知道,那边很快就能将她过去几天的行程调查清楚。
苏黎犹豫了下,觉得这事也没隐瞒的必要,便说:“是个日本人。”
“日本人?”
“嗯。山本大佐,你们军zf的高级军事顾问。”
陆宴北自然知道这人,只是越发疑惑:“他不是卧病在床么?你怎么见到的?”
“给他看病啊!”
苏黎很理所当然地说道。
可陆宴北却嗅出不一样的意味。
他那天送贺雅琳回来,刚下火车站就遭遇袭击,之后便昏迷不醒。
这几日,江城那边的消息也就断了。
没想到,山本居然请了这丫头去看病!
“谁出面请你的?山本一直在教会医院治疗,卧病在床的这些天,督军府也给他安排了医疗队在家待命,他怎么会请你?”
“你猜是谁请的?”
陆宴北盯着她高深莫测的脸庞,眉心拧起。
她这副神态,好像他应该能猜出来。
可他在脑子里过了一圈,实在想不到会是谁。
“是督军,你父亲。”
陆宴北眼睫骤然抬起,脸色威严。
也只是一瞬,他便突然想明白什么,急声问:“我走后,我家人去找你了?”
苏黎听他口气,知道自己若实话实说,可能会让他跟家人关系变得越发紧张。
于是,念头微微一转,她便换了个说法:“督军夫人头疼,听说我治头疼很有一套,便请我去为她诊治。
治疗完了后,我离开督军府,正好遇上副官跟督军汇报山本的情况,督军要过去看望山本,知道我的医术还行,便带着我一起去了。”
她说的顺理成章,可陆宴北还是怀疑:“我母亲真的请你去看病?”
苏黎点头。
可他依然不信,只是现在无法去跟母亲求证。
说到山本那人,陆宴北了解。
虽然他对外国人印象不怎么好,尤其是日本国。
可平心而论,山本为人还算可以。
尤其是军事才能很出众,这让他佩服。
一想着山本也看上了自己的女人,他心里顿时老大不爽。
“他夸你是什么意思?你怎么回应的?”
见他审犯人一样的语气,苏黎笑了笑,无所谓地道:
“人家就说我长得漂亮,穿旗袍好看,比穿洋装都好看。”
她一边说,一边观察着陆宴北的表情。
果然,他的脸色越发难看了。
就好像原本属于他的东西,突然被别人抢了。
“以后不许再跟他见面!他那病没得治了,军zf早就打算换新的军事顾问。”
“没得治?”
苏黎眨巴着眼睛,“怎么会呢?他那病不严重,只是被耽误了而已。”
陆宴北眸光再次惊讶,“你治得了?”
“应该可以吧。”
男人沉着眉,没再说话。
苏黎见他醒来时间很久了,站起身,要把他身下枕头抽出来。
“你还虚弱,要多休息才行,赶紧睡吧。”
陆宴北也的确疲惫,顺势慢慢躺下来,眼神幽幽地看向她。
“你晚上不要睡沙发了。”
“嗯?”她正整理被褥,没听清楚。
“你睡这里。”
见他用手拍了拍身侧,苏黎顿时面红耳赤。
“你别闹了!挨了两枪,你刚从鬼门关走回来,这时候好好静养最关键,我跟你睡一起,万一翻身碰到你——”
“睡这边,没事的。”
他用手拍的那一边,离腹部伤口较远。
“那也不行。”
“你若不跟我睡一起,就去另外的房间,反正不能睡沙发。”
她短期内抽血两次,身体也掏空了,若不好好休息落下病根怎么办?
陆宴北有自己的考虑。
既然是他重视的关心的深爱的,那就要好好护着宠着,不能有一点损伤。
苏黎无奈地看着他,显然也知道他的考量,犹豫。
“你去别的房间睡!”
他平静地丢下一句,困顿极了,闭上眼睛。
苏黎瞧着他,沉默了会儿,又弯腰下来,把被子掖好。
吃了饭,她在房间里杵着,盯着床上的男人。
不同于医院的病床,这里的床其实很宽很大,她又瘦,睡下去也不会挤着她。
陌生地方,她也没有安全感。
躺在这人身边,她心里踏实些,也能睡得更好。
这般思忖,她最终还是默默地在男人身边躺下。
苏黎来到这里,也没有其它事情可做。
每天一睁眼,便是料理陆少帅的方方面面。
魏寻等人这几天可舒心了,不用战战兢兢,更不用挨骂受训。
任谁都看得出来,苏医生在,少帅的心情极好。
第三天,陆宴北的精神便恢复大半。
天气不错,夏初季节最是怡人。
早上吃了饭,陆宴北靠在床头,看着女人跟蝶儿一样在房间里走来走去,也不知忙着什么,他视线也跟着转来转去。
“我已经好些年没有这样休息过了。”
苏黎听到他的感慨,回头看了眼。
窗户大开着,光线明媚,男人英俊深邃的五官很是迷人。
她看了眼便转开视线,没好气地说:“谁让你野心勃勃,把自己逼得那么紧?”
陆宴北扯了扯唇:“起初不是我逼自己,是被别人逼得。”
苏黎听闻这话,又想到督军府中的波诡云谲,兄弟阋墙,心头一声叹息。
“我年幼入伍,是我父亲想要锻炼我,后来发现我有军事才能,便有意栽培。可不想,这引来两个弟弟的仇视。
然后,就是我自己想要强大,想要屹立不倒。
当站在这个位置上了,想要退出就没那么容易。
如果我放弃一切,没了势力,可能明天早上尸体就被扔到了乱葬岗。
我只能拼命往上爬,只有登上巅峰,才能继续活下去。”
苏黎听他说这些,柔美清秀的面容笼罩着一层淡淡的忧愁。
“你说,为什么兄弟姐妹之间就不能和睦相处呢?”
“不是一个母亲,能算真正意义上的兄弟姐妹?”陆宴北看得很透。
苏黎点点头,“对!这封建帝制推翻了,可许多腐朽的思想还根植在人们心中。一个男人娶那么多女人,勾心斗角,尔虞我诈,生下来的子女,说起来是一家人,可彼此间都在打压。”
她想到自己跟苏薇如此。
而陆家三兄弟也是如此。
“我很羡慕雪迎,宁师长只娶了宁夫人一个,他们兄妹俩才是真正的亲兄妹,感情也好!”
苏家的情况,陆宴北自然也是了解的。
见她满目憧憬,男人捏着她的手握了握,语调忽而温润了许多:
“黎儿,等以后全国统一,我若有幸成为功臣,我一定要推进一项改革。”
“什么改革?”苏黎好奇。
“一夫一妻制。”
苏黎想说,现在就是一夫一妻制啊??
没等她发出疑惑,陆宴北紧接着解释:
“是真正意义上的一夫一妻,一个男人只能娶一个妻子,不能娶妾。除非是离婚再娶,否则就是违法的,要被制裁!”
苏黎惊讶。
虽然她心里的确有这样的想法——因为国外都是这样的。
可她知道,国内的男人还是无法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