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天,初夏都睡得很早,白天又醒来的很早。
走出房门的时候正好看见依旧紧闭的司城青的房间,走上前去,想敲门,手抬起一半停在了门上,却没有敲响。
摇了摇头,还是兀自进了浴室,一番洗漱折腾之后,发现司城青的房间门竟然还没有打开。若是换了平时,大清早浴室里有一丁点响动,司城青就会出现在厨房里,然而今日,却毫无动静。
睡成死猪了?初夏心想。
在门前站了一会儿,初夏先是轻轻地敲门,很有礼貌的孩纸,没动静。低头沉思了片刻,抬起脚尖又轻轻地撞了撞,房门晃动了,但屋里仍旧安静。舔了舔嘴唇,略微衡量了一下后果,初夏提起一口气,力灌足底,抬起便是一脚,今天这货还真是挑战她的耐心。
房门应声而开,屋里床上的被子枕头仍旧整整齐齐地叠放着,挑了一下眉头,初夏暗骂一声:“次奥!居然学会夜不归宿了,哪只狐狸精?!”
殊不知此时,司城青正被孟二姑绑成了粽子,装在一只巨大的陶罐里。宗锡说那是以前老百姓用来腌咸菜的,他家里有好几只,特别贡献了一只出来给司城青做窝,已经有百年历史了,很够味儿。
司城青嗤之以鼻,什么咸菜?!他以为自己是四川陈年老坛酸菜,九九八十一天腌制而成,还特么这酸爽令人不敢相信还我勒个擦是统一牌的么?!
宗锡白天的时候处于睡眠状态,毕竟那副婴儿的身躯正处于生长期,需要长久的睡眠来养足精力,所以白天的时候司城青还能安静地待在坛子里,但是到了晚上就免不了被宗锡一顿吐槽和恶意嘲笑。
一个人要塞进一只坛子里,其实很简单,除了古时刑罚人彘之外,还有一种办法,毕竟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到万不得已还是不能断人手足的。所以宗锡没那么做,这一点上说明他还是个好人,然而他却告诉孟二姑,手脚脱臼了之后好弯曲一点,或者实在不行,打断也可以。
听了这话,司城青脸都白了。
宗锡躺在婴儿床里,尖细的笑着,对司城青说:“别客气,为了初夏,这都是我应该做的。”
“你特么去死吧!老子不会放过你的!死人妖!啊!”司城青刚喊完这句话,紧跟着就看着自己的腿被孟二姑掰到了脖子后面。
孟二姑顶着一张戏子的脸,司城青想着,如果不出意外,那应该是萧绿的头。油彩依旧缤纷夺目,但皮肤已经开始呈现溃烂的趋势了。
这一日,初夏书苑没有开门,因为司城青不在。初夏站在阳台上,看着门前那棵梨花树一片片掉着还嫩绿的叶子,花期早过,产期降临,而如今七月过半,却仍不见半颗梨子长出枝头。
初夏想着,今年恐怕是长不出来了。
一直等到日落西山,司城青还没有回来,原本心中有气愤,但随着时间一点一点过去,担忧取代了气愤,她开始不安起来。
梁善儿也似乎一去不返,说是去买一些日常用品和备用行头,却再无了音讯。太阳一下山,黑暗就来得特别快,黑暗一来,恐惧和孤单也趁虚而入,初夏叹了口气,冷风侵体微寒,她在阳台上又站了一会儿,就想回屋继续等。
转眼便瞥见了沈姨家的灯还亮着,她想到了孟二姑。
趁着司城青不在,去看一眼,又何妨?担忧之心锐减,初夏嘴角浮现笑意。
从不习惯走人大门,可偏偏大门一推就开,初夏细眉一挑,莫不是请君入瓮的计?她不知道,司城青早就在人家的瓮里了。
客厅里一片漆黑,门半开着,初夏生怕推门会发出声音,踮起脚尖,小心翼翼地侧着身子挪了过去。不远处房间的另一角,有灯光射出来,初夏耳朵尖,刚走到门边没几步,就听见里面有两个声音似乎在争吵着什么。
“让你做酸菜还是看在初夏的面子上,老子没让挑断你手脚筋已经是老子开恩了!你特么再喊一句!特么再喊一句试试?!”一个尖细的声音大声喊着,初夏眼珠子转转站在门外,仿佛思量着他话中“初夏”这个名字是不是在说自己。
“老子就喊了怎么样?!小矮子!死人妖!见不得光的一逼!”紧跟着就是司城青的声音,从他响亮的声音中听去,初夏能够想象得到他面红耳赤的模样。
“泥煤!老子为了初夏终生未娶,初夏却为了你甘愿赴死,就特么为了你那么一个渺小渺小的心愿,什么为了再看到你笑?!特么的人都死了还怎么看到你笑啊?!你笑起来那么难看,哪里好看了哪里好看了?!”那个尖细的声音大声嚷嚷着,尖得让人忍不住想要捂住耳朵。
“对,初夏是为了我,她是为了我,不是为了你!死人妖!”司城青毫不落下风,大声反驳。
忽的,屋子里安静了下来,气氛沉静的压抑。
初夏站在门外,一颗小心脏也是扑通扑通跳得剧烈,她还真是第一次听到司城青有这种时候。虽然平常也会对自己大声说话,却从没有一次如这般大发雷霆。
“把我抱起来……”然而,那个尖细的声音突然说了一句。
初夏眼眉一紧,从门缝里往屋里张望,竟看见一个穿着黑斗篷的老妇正从一张婴儿床里抱出一个婴儿。心中明了,想必那就是孟二姑和她的婴儿了,莫非方才尖细的声音……
还没等初夏心想,孟二姑手中的婴儿蓝眸一闪,便挥舞着短手短腿,大声嚷嚷道:“老子咬死你!老子咬死你!”
视线挪移,初夏看见了一只巨大的菜坛子,司城青的脑袋正露在外面,朝着那小婴儿龇牙咧嘴,目露凶光,却仿佛没法从坛子里出来。
怪不得这么一整天也不见回来,原来是给困住了。
心中一想,也没什么好怕的,既然来了,总不能空手而归。
大着胆子推开门,在孟二姑手中的小婴儿猛然停止了动作,扭头望向门口,一见到初夏脸上立马闪过一丝惊讶,用尖细的声音唤出了她的名字:“初夏?”
司城青一听,赶忙扭头,却因身子无法动弹脑袋又扭到了极限,便只能拿余光瞥着门口,是初夏吗?是初夏吗?她终于发现自己不见了?所以才找来了?
“阿青,他是谁?”初夏只望了那么一眼那个小婴儿,便自顾走到司城青旁边,指着问道。
司城青犹豫再三,吞吞吐吐,始终没回答。
不等司城青进一步做脑中挣扎,初夏又问道:“你又是怎么回事?”
“我干的。”宗锡尖着嗓子说道。
承认得爽快,也就这一点让司城青喜欢。虽然走了条歪路,但宗锡还是宗锡,性子没变,从不推脱责任。
“虽然不知道你是什么东西,但是把阿青还给我!”初夏站在装着司城青的那只大坛子跟前,朝着宗锡大声喊道。
她不知道自己哪儿来那么大的勇气,喊话的时候腿还在抖。被抱在孟二姑怀中的宗锡愣了一下,随即凝住了神色,对孟二姑冷冷说道:“放我下来,我不想看到他们。”
话毕,藏在黑斗篷下面的那张孟二姑的脸,红唇微扬,初夏心里咯噔了一下,暗道不妙,但已经无路可退了。从推门进来开始,她就没有想过什么可以临时脱身的办法,因为这些事以前都是司城青干的。
两三步后退到司城青身后趴下,初夏轻声道:“怎么办?”
满脸黑线,司城青无奈地问道:“你是来干什么的,姐姐?”
“救你啊!”初夏回答的脸不红心不跳,却让司城青再不想说话了。
孟二姑缓缓走进,伸手掀开了自己的黑斗篷,露出了那张萧绿的脸,半边腐朽,肌肤渐薄,油彩如同化了的烛泪似的从她脸上淌下来,看得初夏一阵反胃。
她微微一笑,柔声道:“你的头,很漂亮,送我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