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5年9月20日下午,16点17分。
廖碧同警官接到了一个不同寻常的电话,便急忙收拾了些东西,匆匆忙忙地上了去往乡里的车。
打电话的是个乡民,名叫刘福天。电话信号很不好,他的声音听上去非常不清楚,有极其嘈杂的声音干扰着,异常刺耳,廖碧同警官只隐隐约约听到了什么尸体。
赶到现场的时候,刘福天交给了廖碧同警官一份录音,是从家里收音机里录下来的。廖碧同警官一遍又一遍细细地听着,仿佛有个胸肺气压不足的人在他耳边犯了哮喘。
一处墓穴被挖开了,一口石棺,糯米混石灰封口,一具古尸,糯米拌狗血覆身。石棺内,刻满大悲咒,古尸额前,一张血字咒符。石棺被撬开,陪葬品没有被盗走,尸体却被拖出棺外放在土地上曝晒。
9月21日夜,20点05分。
省文物单位的工作人员造访了偏僻的乡里。
泥泞的道路并没有让他们嫌恶,难闻的乡土气味并没有让他们作呕,他们关心的,只是廖碧同警官电话中的尸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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灯红酒绿的夜生活总是会在酒吧里达到高潮,一群嗨不尽生活苦恼的年轻人们在酒吧里寻找着赖以生存的精神寄托,就像毒品,它能给你一时欢愉,却解决不了一世的愁绪。
当走出酒吧,天亮了,现实在门外等着,张开双臂,说:“你终究还是回到了我身边。”
十五年后,醉生梦死。
这里是城市夜生活的集中地,一入夜,各个领域、各个专业的年轻人亦或中年人都往这里跑。然而冰窖酒吧是这一带最为出名的酒吧,即便,它是作为一个gay吧而存在着。
冰窖酒吧并不是醉生梦死中唯一的gay吧,但它却是醉生梦死中最火热的酒吧,没有之一。身为一个女生,你可以当花痴去里面寻找你的菜,但是如果你要带走其中一个,对不起,你得事先确保你带走的那个男人的取向。
一对男男勾肩搭背地走向了冰窖酒吧的后巷,攻是攻的样,面庞俊逸,棱角分明,受是受的样,线条阴柔,眉眼带春。梁善儿看着这一对走去的方向,冷笑一声,这种事在冰窖是经常发生的,后巷子是她大白天都不愿意经过的地方。
梁善儿是这间酒吧的驻唱歌手,除去柜台那几个来打工兼职免费看美男的腐女,她算是唯一一个有着正常取向的正常女人。选择冰窖驻场,只是因为这里不会有人骚扰她,看着热闹,其实对她而言,却是清静,至少她可以好好唱歌。
九点开唱,十二点收场,这是梁善儿立下的规矩。
十二点之后,冰窖酒吧依旧营业。十二点之后,也正好酒精上头。而梁善儿就要收拾收拾东西回家睡觉了,她不喜欢夜生活,腐朽且糜烂,但是她喜欢唱歌,她喜欢一首歌唱完之后有人给她鼓掌而不是酒瓶子。
明天很快就来了,在醉生梦死里,从来没有明天。
梁善儿没有工作,白天睡觉或者到处闲逛,晚上七点上班,十二点下班,每天都一样,每天都很准时。和平时一样,离七点整还有一刻钟时间,她已经锁门出发了,期间顺便去了一趟初夏书苑的后巷,那里总有一群流浪猫,梁善儿喜欢猫。
准点到达冰窖酒吧,却看见了今日不营业的牌子,趴在玻璃门上往里面看,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见,突然说不营业,居然也不通知自己。拨通了冰窖酒吧老板的电话,对方却阴阳怪气地说冰窖酒吧后面的巷子里发生凶杀案了,所以要歇业几天,避避风头。
“很好,横空出世的休假。”梁善儿撇了撇嘴,把手机塞进了蓝白条纹的双肩包里。
背着吉他,一路闲逛着,猛然间闻到了一阵若有若无的清香,梁善儿站在街对面,舒服地闭上了眼睛,贪婪地呼吸着这难得闻到的香味。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首先是一棵不高不矮的梨花树,绿叶之间,点缀着星一般的纯白。紧跟着视线向下,便是一个穿着天蓝色连衣裙的女孩,慵懒地趴在石桌上,纤细雪白的手指上夹着一片梨花瓣,正往自己的鼻尖上放。
她长得真好看!梁善儿如是想着。
“初夏,进来吃饭了!”
突然,有个声音出现了,那女孩懒懒地回头应了一声,便顺手抄过放在石桌上的酒瓶子,踏着小碎步进了屋子。梁善儿转过视线,看见了一个站在门边、穿着白色衬衫的年轻男人,干净清爽的黑色短发,轮廓分明,线条柔和,藏在短袖下的胳膊看起来很结实。
的确,这样漂亮可爱的女孩子就应该是要配一个这样好看又健壮的男人。梁善儿笑了,想想自己,还是孤身一个呢!
梁善儿抬起头,看到了那四个大字:初夏书苑。
“偶尔进一次书店,应该也没什么吧?”梁善儿自言自语道,于是乎,便迈开了向前进的步子。
是家不大不小的书店,一进门就看见了似乎是打工兼职的学生,还有小说区那里一堆蹭书看的学生。本来还想上二楼看看的,但是没想到楼梯上挂了一块牌子,上面居然写着:老板娘如狼似虎,上楼者三思。
好心的学生告诉她,书店只有一层,二楼是老板和老板娘住的地方。梁善儿微笑不语,慢腾腾地在杂志区闲逛了起来。
不一会儿,那个白衬衫的男人就缓缓下了楼来,环视了一圈书店,正好与梁善儿眼神交汇,相视一笑,梁善儿继续低着头寻找着自己想要的杂志。
司城青还是第一次在书店里见到这张陌生面孔,看上去并无恶意,双目瞳孔是纯粹的黑色,周身环绕着一缕淡淡的黑色气息,但是司城青并没有感觉到任何阴寒,还是第一次碰见这种情况,他不敢确定那张陌生面孔的主人是人还是妖。
姜堂站在柜台里,扯过司城青的耳朵,轻声道:“看见那边那个女人了么?”
司城青点头。
“若我所料不错,她应该就是玄武的归宿。”姜堂压低了嗓门儿。
司城青恍然大悟,但旋即又产生了疑问:“那她来这里……”
“不知道。”未等司城青说出后半句话,姜堂就立刻回答了。
“玄武么?那我身上是什么颜色的气息?”司城青审视了一下自己,抬头问道。
姜堂翻了个白眼,很鄙视地说道:“东方青龙,你说呢?”
司城青语塞,一时脸面全无,推了把姜堂,让他上楼吃饭去。其实方才梁善儿认成打工学生的,正是站在柜台前面代班的姜堂,他一头板寸,穿着短袖T恤,又是一张娃娃脸,穿什么都像是学生。
姜堂刚上楼没多久,初夏就蹭蹭蹭地往下跑,没打声招呼就妄想跑出书苑,结果被司城青一把抓住胳膊给拽了回来。
“干嘛去?”司城青厉声问道,声音之大皆让沉浸在书中世界的学生们为之惊醒,梁善儿也吓到了望着突如其来的故事情节,她有点不知所措,但环顾一圈周围的学生们,却发现他们都家常便饭似的继续低着头看书。
“出去走走。”初夏嬉皮笑脸。
“你每次这么说都是出去闯祸!”司城青一脸严肃。
犹豫了半天,初夏才扯着司城青的衣领,踮起脚尖在他耳边说道:“听说冰窖酒吧后巷子死了一个男人,我想去看看。”
“凶杀案就交给警方去管,你凑什么热闹?”压低了嗓门儿,司城青低声质问。
“可是我又听说,那个死了的男人从警局太平间走出去了。”初夏就像发现了新大陆似的兴致勃勃,跃跃欲试。
“所以呢?”
“所以我想去看看。”初夏扁起了小嘴,立刻挤出施展出泪眼汪汪攻势,拽过司城青的手,晃啊晃,晃啊晃,可怜兮兮地央求道:“阿青哥哥,你就让我去吧!好不好嘛?好不好嘛?”
“去可以,但是得等晚上,我跟你一块儿去。”这次,司城青下了决心,他再也不能承受初夏从自己眼前消失了,天知道那个死了的男人是怎么回事。
初夏一听此话,知道自己单独行动的权利已经被剥夺了,耷拉着肩膀,抄过柜台下面那瓶子梨花酿,垂头丧脑地又跑到书苑门口那棵梨花树下趴着去了。
梁善儿看了好笑,突然间很羡慕这样的生活。有个人在身边,关心自己,担心自己,爱护自己,束缚自己,本来以为是一种折磨,如今看来却也是一种美好。只是孤身惯了,不知道生活中突然多了一个人,会不会觉得不习惯?梁善儿想,一定会的吧。
习惯,只是时间问题。
买了一本随行杂志,去到司城青面前结了账就准备离开,看了一眼外面趴着的初夏,梁善儿又把脚步退了回来,对司城青问道:“两个人在一起,真的会幸福么?”
司城青愣了一下,还是第一次有人这么问他,随即婉然一笑,回答道:“如果对方是你爱的人,那就会幸福。”
“那若对方不爱我呢?”梁善儿又问,墨色的瞳子里有着些许伤感。
“那便放她走,一个人难过总比两个人难过要来得好一些。”司城青柔声回答着。
梁善儿点了点头,扬了扬手中的杂志,道了声谢就走了。望着她的背影,司城青觉得,这个女孩和初夏有些相像,都给人一种很孤单的感觉,让人有想要保护一辈子的冲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