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舞阳逗留了半个月之后,卢象升启程回河北了。他也是个大忙人,管着好几个府呢,哪能长时间离开。杨梦龙准备了好几车东西让他带回去,有土豆种子,有一些他认为卢象升要用得着的书藉,还有一批加班加点赶出来的和长枪枪头,这些东西对卢象升来说实在是太有用了,他感激不尽。杨梦龙对他同样是充满感激,要不是卢象升给了他近两千敢战之士,现在威震四方的舞阳卫还不知道在哪里呢!
一直送了二十多里,卢象升停下来,说:“小杨帅,送君千里,终须一别,就到这里吧。这段时间蒙你热情报待,还以兵法c武器相赠,卢某不胜感激,来日必有厚报!”
杨梦龙说:“我们上过阵,砍过建奴,就不要说这些见外的话了。卢大人,珍重,改天我到大名府看你!”
卢象升笑说:“欢迎之至!”想了想,又说:“你要重组南阳卫,又没有好的兵源,只怕难度不小。这样吧,听说丹阳民风剽悍,自古出精兵,我托人帮你招募一些过来,希望你能早点将这个架子搭起来天下越来越乱了,南阳是四战之地,你就这点兵在这里镇守,我真的放心不下!”
杨梦龙嘿嘿一笑,说:“那就多谢大人了!”一拍手,王铁锤棒来一口长大得出奇的木匣,杨梦龙双手接过递过去,说:“你送了我两千精兵,我一直没有什么像样的东西回赠给你,实在说不过去。这把刀是我让工匠们昼夜加班铸出来的,就当是一点小小的心意,你一定要收下。”
卢象升失笑:“还跟我来这一套啊?”打开匣子,一道寒光脱匣而出,遍体生寒。静静的躺在匣中的,是一把陌刀,三尺三寸长的刀身又阔又长,刀刃雪亮如镜,能照见嘴唇上的每一根胡须,不难想象这刀有多锋利。王铁锤解释:“这把刀的刀身通体都是由锰钢铸成的,刀刃由铸刀大师亲自开锋c打磨c回火,虽重达二三十斤,却能轻轻一刀将在空中飘扬的薄纱对半切开,实乃刀中王者!”
卢象升面色都变了,对杨梦龙说:“小杨帅,这份礼实在太重了,我万万不能收!”
杨梦龙脸一沉,说:“一把刀再贵重,有你送我两千兵的情义重?收下!你不要,我就把它扔了!”
卢象升再三道谢,这才收下,双方依依惜别。直到他的背影消失在地平线后面,杨梦龙才依依不舍的上马返回。还有大把事情等着他去做呢。
土豆早就收完了,冬小麦也种下了,但是舞阳卫依然是那样的忙碌————不,整个南阳都那样忙碌。每天都在大量壮年男子推着鸡公车或者赶着大车来到舞阳,然后装上土豆c西红柿之类的东东运往周边各府县。鲜土豆正式上市了,成为周边府县菜市里一种新奇的产品,由于营养丰富,价格低廉,很受欢迎,看到商机的商人自然争相前来,或装车或装船运往各地出售,舞阳卫的军户们或多或少都卖掉了一些土豆,也算赚了一笔了。现在人实在太多了,木匠作坊不得不搬出来,独自圈了一块地,不然他们是没法干活的了。这些木匠挺辛苦的,好不容易把舞阳千户所所需要的水车c马车c吸筒井装置等物给赶造出来了,又接到了更多的订单,要为另外五个千户赶造水车c太平车c吸筒井,准备明年开春后大干一场。此外,南阳府十三县的乡绅也找上门来水车,谁知道明年会不会像今天这样继续干旱啊?有几架水车,就算天不下雨,也能将河水提上水渠,多少也保住一些庄稼。这么多订单,木匠们就算两班倒也忙不过来,据说杨梦龙已经打算将木匠作坊独立出去,成为一个木器厂,让他们自负盈亏,自己需要什么只管下单了。这风声让木匠们惊喜之余又颇为忐忑,惊喜的是局面如此红火,独立出去的话肯定能赚到不少钱的,忐忑的是一旦自负盈亏,没有杨梦龙罩着了,自己还能否像现在这么逍遥自在?唉,烦恼啊!
铁匠作坊已经在筹划着分家了,而且是一分为三。分家之后,铁匠们就不必再负责炼钢了,炼钢的事情由正在建造的高炉炼钢厂负责,他们只管从炼钢厂那边买回自己所需要的铁料钢材,进行加工就行了。负责打造兵器的铁匠将搬迁到军营里,一来防止一些关键技术泄露,二来,也可保障他们的人身安全。留在舞阳千护所里的铁匠作坊从此自负盈亏,专门打造犁耙锄头柴刀之类的农具,能赚到多少就看他们的造化了。这帮铁匠摩拳擦掌,表示再过几年,他们就可以过上有房有田有女人的幸福生活了,他们有这样的自信!
至于那些在舞阳千户所外面逗留的流民,也惊喜的发现,虽然冬天已经来了,但是这个冬天并不难过,这里到处都是工作机会比如说他们可以到土豆加工厂的厂房去盖房子,可以到尚未投产的硫酸厂去干些杂活,可以去挑煤。虽说炼钢高炉八字还没一撇,但是习惯了想到哪里干到哪里的杨梦龙还是早早开始购买煤炭了。煤的含硫量相当高,不能直接用来炼钢,得先烧成焦炭,这个需要大量的人手。实在不行,那些流民还可以上山砍毛竹来卖,受舞阳卫用竹渠引水的启发,那五个千户所决定有样学样,大量砍毛竹铺成竹渠,这可比修缮水渠所需的人力物力低了不止十倍了。不光是他们,乡绅们也开始砍毛竹铺竹渠,毛竹的需求量暴增,流民只要跑到深山跑来毛竹,就不愁卖不到钱。反正竹子这玩意儿没啥特色,就是长得快,长得猛,别看现在给砍得光秃秃了,到了明年春天,几场雨下来,又漫山遍野都是竹子了!到了第二年春年,南阳境内几个地势平坦开阔的县里,到处都是竹渠,蔚为壮观。最壮观的竹渠是泌阳境内的,有好几条连绵近二十里,将河水引向干渴的土地,而各县的河里,也陆续的水车架了起来,那纵横交错的竹渠,那轱辘辘日夜转动的水车,成了南阳府一道不大养眼,但绝对惹人喜爱的风景线。
土豆加工厂也在如火如荼的建造中。土豆的保鲜期就那么长,必须快马加鞭了。由于实在是等不及了,程骥干脆就一边建厂一边加工,反正难度又不高。几百流民昼夜不停,把土豆洗干净,然后舂成泥状,一桶桶的土豆泥被提下去倒进缸里,用水进行分离,将土豆皮的残渣过滤干净,将淀粉用豆腐布包起来压榨掉水份,这时候,木匠们赶造出来的大木桶就派上用场了。这种木桶里面的一个固定装置,把成包土豆淀粉放进去固定好,然后快速转动手柄,由齿轮带动,固定装置高速旋转,将土豆淀粉里残留的水甩出去。最后一道工序是烘干,把土豆粉倒进蒸笼里,送进烘干房放在铁架上一排排的排好,烧火工将一铲铲煤炭铲炉灶去,浓烟直冲云宵,不一会儿,烘干房内热浪滚滚,水气从一笼笼的土豆淀粉里面蒸腾而出,一拉开门,白茫茫的水气裹着热浪扑面而来,叫人透不过气来。用这种方法,一天能加工出几百石土豆面,产量最高的时候可以加工出一千石,这样的加工能力放在现在还不够看,但放在当时已经相当吓人了。不用说,在这里工作是相当辛苦的,特别是洗土豆和过滤淀粉的工人,一天下来那双手冷得青一块紫一块,但胜在工资高,一天少说也能挣上四五十文铜钱,而且还管三顿饭,也就没有人想过要辞工了。
至于那些土豆面,往往是还没有从烘干房里取出来,外面就有大量大车在等着了,直接过称,然后装车,运走,一条龙服务了。程骥以七钱银子一石的价格出售,刨去购买土豆的成本和加工费,自己净赚近三钱,看起来不多,但是将这个数字乘以五六十万,就相当吓人了。他那个处处要压他的头的大哥眼红得厉害,眼珠子都要滴出血来了!海量的土豆面通过水路和陆路,销往周边数省,很快,南北直隶c山东c山西c湖广等地越来越多的米铺里出现了这种价格相对要低廉很多的面粉,老百姓争相购买,销售场面那叫一个火爆————没法不火爆,三两银子一石的小麦和一两多一石的土豆面,你选哪个?有点脑子的人都知道答案!
土豆渣也没有浪费,被加工成饲料运到养殖场,把猪c马c牛c羊喂得胖乎乎的,杨梦龙还真是一点东西都不肯放过。对于杨梦龙,程骥表示自己看不透,这家伙花钱大手大脚,但是做起事来却又精打细算,不管是什么东西到了他的手里,都要将价值榨个一干二净,不服他都不行了!
忙忙碌碌中,第一场雪从铅云裂缝间飘然而下,像盐粉一样飘落,轻轻的,没有一点儿声音。杨梦龙和筱雨芳共乘一骑,走出千户所,只见平整的大道上车水马龙,由壮汉推动的鸡公车,由骡子拉动的太平车,拉着一车车的土豆面开了出来,也有不少车子装着水果之类的东东开进去,忙碌得很。即便是下雪天,还是有流民拖家带口的涌过来,试图寻找就业的机会。筱雨芳静静的看着,忽然展颜一笑,轻声问杨梦龙:“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的情形吗?”
杨梦龙说:“当然记得啊。当时的天,也是这样冷,我饿了好几天,浑身发软倒在路边,你用两个鸡蛋救了我一命我还记得当时的筱家庄残存不堪,整个村庄都找不到一幢像样的房子。”
筱雨芳说:“是呀,当时你只是个几乎饿死在路边的流浪汉,谁又能想到,短短一年之内,这个流浪汉便成就了这等事业?”
杨梦龙咧嘴一笑:“这都是你的功劳啊,要不是你收留了我,现在我的骨头都可以敲边鼓啦!”
筱雨芳脸一红,啐了一声:“又在胡说八道!”
杨梦龙哈哈大笑,一提马缰,战马长嘶,沿着舞阳卫专用的大道撒蹄飞驰,筱雨芳惊呼,抱住他不敢动弹,这让他更加得意了。烈马如风,美人如玉,风啸云卷间,壮美的山河在马蹄下铺开,更加瑰丽雄伟的景色,就在前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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